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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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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夜染,效力于东厂,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姓何。
东国的国姓,我的父王是衰败时排位第三的皇子。
我儿时最恐怖的记忆莫过于那汹汹的火光,和父王一去不回后母妃的抛弃。
母妃被一个英俊的男子接走前未曾施舍给我一个眼神,当时我被奶娘紧紧的捂住嘴扣在怀里,不得挣扎。
其实当时倘若挣扎,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我说什么会挽留母亲的离去。
长大后我曾幻想过,当时会不会是母亲的刻意掩护,其实她对我的爱如同其它母亲一般深。
国破家亡后我被奶娘卖出换了头羊,领养我的夫妇在战乱中被杀死后我又被卖给了别人,几经转手后我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乞丐。
母亲离去的背影,是我今生最后的一个指望,无论如何我都想活下去,想见我娘最后一眼。
哪怕是一眼。
所以当那个公公说会让我不愁吃穿后我毫不犹豫的应允了。
什么都没有比活下去更重要了,就算断掉我的皇根,就算我不再是个男人。
进宫之后我并未被安排上工,反而被送到了一个机构,叫做东厂。
魏公公说,生死在天,若能一直活下去,有一天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有人都为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梦而活着,我,亦是如此。
如若我能有那么一天,我就能再见我想见的人。
可惜天不如人愿,我在十六岁那年遇见了我娘。
那天我在御膳房走菜的时候偷偷抬了头,她坐在狗皇帝的身边,被其他人高呼皇后。
她还如从前般美丽,高高在上受人礼遇,一阵苦涩过后我还是开心的。
而后我找到了机会表明身份,却在几日后被追兵逼到了断崖。
我说母妃不会派人追杀我,一定是狗皇帝指使的。
可来人却嘲笑说我竟还以为自己是殿下,不过是个太监。
对我最沉重的一击莫过于母妃现身后要我去死的请求,我一切都轰然崩塌,已然没有了意义。
世上于我最亲之人的愿望竟然只希望我去死。
追兵步步逼近的时刻从天而降了一个身影,还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我就抱着她滚下了山崖。
我说,你陪我一起去死吧。
她说,死太监你疯了。
再睁眼我却没有死去,但我与她双双受了重伤躺在了悬崖峭壁间,我折了锁骨,她摔伤了了肋骨和胳膊。
她醒来后就忍痛向我大打出手,我却任由其发泄一动不动。
而后她也不再打我,反倒哭了,哭得十分伤心。
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再也见不到子渊了。
我说我也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她骂我活该,还问我与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皇后要杀我。
我没回答,她却天天都问我同一个问题。
我们在山崖里待了整整半年,我说我想死,她却一再的救我。
于是我几次都差点把她杀了,她便整日的咒骂我。
半年后离开山崖的时候,她说我与其拖着她死,不如拖着我恨之人死,然后离开了我。
其实她不知道几次她在睡梦中我都可以掐死她,但是我没有那么做。
我喜欢她的笑,喜欢她脸上印着的两个梨涡。
她走的时候我没有告诉她,我不想死了,我想一直能和她在一起。
回到东厂后魏公公没有过问我半年的去处,也不知道皇后的追杀,不过当我是延迟了一个追杀任务罚了我银两。
寻了她一年,我在一次任务中知道了她是名锦衣卫,她叫姜己。
我装作忘记了她,她却一眼就认出了我。
那次任务是我第一次失败,第一次失手没有将魏公公要的人头带回去,但我却又见到了姜己的笑。
她甜腻的微笑然后对我伸出了中指,虽不知是何含义,但我却知道她是在骂我。
回身后我把苦笑藏在心口。
我用三日烈日下的鞭打换了姜己的一个笑容。
从那以后我便竭尽全力的打探姜己的任务,每次都与她碰头,和她打斗时故意输给她,她若接到无法完成的任务我都偷偷替她铺路,只是想听她在我耳旁咒骂我死夜染。
我用十三年偷偷来爱姜己,她却以为我只是阴魂不散的死对头。
在我二十六岁那年,东厂变革,我用魏公公的人头向皇贵妃换得了厂公之位。
两年后,姜己也成了新的锦衣卫统领。
物是人非,我还仍旧偷偷保护着姜己,生怕她哪次不能完成皇帝的任务而受罚。
虽默默的爱她,我却没有想过让她知晓,因为我知道她有心上人,是一个叫子渊的男人。
有时我也会想,她的爱人是否是俊朗无双,是否有我这般爱她,是否是一个比我更值得依靠的男人。
在我三十岁那年,我见到了余子渊。
皇贵妃下达的任务不过是掳走一个钦差大臣,我知道姜己会护送便亲自去了。
乱战之中我抓住一个青衣的身影,跳到凉亭之上,姜己发疯似得追来,招招致命。
那时我便知道了有些不对,竭力攻击我的姜己没有发下她身后飞来一箭,我本是想让她小心却不能出口,只能右侧一退,希望她能躲过,她却攻击了我的漏洞,一剑砍过。
然后,我见到了余子渊,也失去了我的左臂。
臂膀撕裂的痛让我几近昏厥,可看到姜己上下仔细巡查着另一个男人却更让我心如刀绞。
我迎风狂啸之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我失去了左臂,却没人知道让我更难过的是姜己从未展现过的爱恋。
我恨姜己,但却不忍心杀了姜己。
我竭尽全力的与余子渊作对,朝堂上出言不逊,朝堂下次次暗杀,若不是姜己以血肉之躯维护,余子渊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余子渊虽是朝廷栋梁,却未必对姜己真心,或者说他认为权贵比姜己更重要。
每每余子渊有机会脱离朝政和姜己远走他乡,我都会得知他又以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拖延。
殊不知,若能陪姜己白头到老,我愿倾我所有。
三十六岁那年,东厂实力已登峰造极,皇贵妃催我篡位改立她的子嗣为储君,我得知余子渊有意隐退便答应了。
谁知一次疏漏让姜己把我与皇贵妃的话听了去,皇贵妃要我立刻杀了姜己,我却以慢慢折磨的名目拦下。
拖了整整十五天,我终究无法保住姜己的命,带人下了地牢。
余大人真是用情至深,委实让人感动。
我言不由衷的说着,酸楚的笑了笑。
最后余子渊竟愿用城池之令和三部管权来换姜己的一具全尸。
那么余子渊对姜己或许是真心吧,我想。
面对姜己的最后一刻我却怎样都落不下匕首,我一生的挚爱如今却要不得已的伤害。
再见了,小姜己。
我故意将匕首扎入她胸口,致命的位置却错了过去,或生或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我想,倘若我比余子渊早遇到她……
我想,如果我不是阉人……
如今我会不会死也不会对她放手。
我拾起了肩头落下的一根银发,放在手中捻了又捻。
“厂公,这姜己还没断气。”
“厂公,若是将没死的姜己还给余大人,皇贵妃若是查起来,恐怕……”
“厂公,姜己要是醒后反咬我们一口,将内详公之于众,整个东厂就要完了。”
“本座说了会留全尸给余大人,你们没听到吗?”
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姜己啊,你为何不问问我,愿意用城池还是愿意用官权换你的全尸?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你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