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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伤逝(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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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尊严
“猫儿,我刚回来的那天中午,云飞突然给我打电话,他说公孙先生的保姆求救,说老爷子在家里突然病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拨了急救电话,然后人就被送到了这里。我不敢耽搁,赶忙过来看看情况。我当时不知道老爷子的病情,不敢冒然让你知道,所以就找了个借口说是留在大哥家里过夜。那天晚上,公孙先生突然说眼睛睁不开,手也不能动了,后来从四肢开始,蔓延到全身,所有的肌肉系统都不工作了。我们一时之间都吓傻了,医生问我们要不要上呼吸机,只有一分钟时间考虑,没办法,我一咬牙,就同意了。后来,幸亏Peter带着他们医院的医生过来,和这边的大夫会诊后,认为是一种由感冒病毒深入神经根而引起的免疫系统疾病,叫格林巴利综合症。医生当时反应的及时,这才当场救了老爷子一命,但是医生也说了,他岁数大,恢复期对他来说更加凶险,这么一来,我就更不敢跟你说了,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不着急,你干爹刚去世没多久,我知道你虽然不说,但是心里的难受一点没有减少,现在公孙先生又病了,你......,哎,没想到你还是自己找来了。对不起,猫儿,我知道这两个月你也是担足了心,对不起,我不该......”
“玉堂,”展昭的声音轻轻地打断了白玉堂的话,
“孩子们和你一起在这里轮流值班?”
“嗯,”白玉堂点点头,
“开始的时候,Peter从他们医院调来了三个看护帮忙照顾,但是,公孙先生虽然看不见,却好像能够感觉出来,他对那三个人的抗拒感特别强烈,等他的手能够恢复的时候,他甚至因为生气而把氧气管子拔掉了。我和云飞他们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我们自己来,阿烈和我不能在晚上值班,就只好白天借着上班的理由来换一下云飞他们。”
展昭抬眼看着最近骤然苍老了很多的白玉堂,心里一揪一揪的疼着。这个傻瓜一样义无反顾爱着他,疼惜他的人,不仅要替他在老人跟前尽孝,还要处处瞒着藏着,唯恐被自己知道,最后,竟然把自己累的连车都开不了。
“玉堂,谢谢你。”展昭的感动最后就能化成“谢谢你”这三个字。
“嗯?别这样,咱俩之间有什么是需要说谢谢的?!好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一会儿我陪你去医生那里,你可以再详细地问一下医生。那你看,是不是让孩子们进来?”
展昭点点头,说道,
“好,我刚好有话跟他们说。”
很快,云飞三个人和展昭就坐在了医院的咖啡厅里,胡烈则留在病房里看着还在昏睡的公孙策,白玉堂坐在展昭身边,心里有些忐忑。
就听展昭说道,
“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尽管你们是小辈,照顾长辈是责任也好,义务也罢,你们这份孝心,我替公孙先生谢谢你们。话说回来,公孙先生的病不知道还要拖多久,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会全力以赴的,这个我清楚。但是,人,生的高低贵贱不能由自己,但是死,还是可以由自己选择一个体面的结局的,所以必要的时候,如果医生认为他太受罪的话,我可能会选择给他自由和尊严。希望你们能理解,而且,将来无论是我还是你们爸爸,希望你们都能尊重我们的选择。”
“Daddy?”云瑞低低地叫了一声,带着明显地不同意,连云翔都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理解。
白玉堂却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在包拯去世之后,公孙策特别去家里跟展昭他们两人谈过的关于他如果生病或者去世后,身后事处理的问题。白玉堂和展昭当时就点头认可,他们都不是做作或者矫情的人,经过年轻时各种生与死的洗礼后,他们明白什么是对生命的尊重,当有一天,连自己的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的时候,那种对尊严的践踏才是最折磨人的。
展昭没有理会两个孩子的不满,继续说,
“另外一件事是,这些日子你们都很辛苦,要工作,还要跑到医院来值班,但是,家里人生病,最亲的就是我们这些人,再苦再累也得受着,这个是做人的基本原则。我挺高兴,你们几个都很孝顺,我自己,更不能什么都不做。”
“展昭!”白玉堂就知道展昭肯定会这样,果然,展昭看了他一样,坚定地说,
“玉堂,咱们别为此争执了,就当你体谅我,让我尽一份孝心吧。云飞,你做个值班表出来,我们几个人轮流值夜班。云翔,跟你岳父岳母说一下,让宁馨带着孩子们去他们那儿住一段时间,要不然你两头跑太累了。云瑞,思影是个不错的姑娘,她应该可以理解现在的情况,再见到她的时候,帮我说声谢谢。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是要劝我的,就不用了,当然我自己会注意身体的,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帮倒忙。”
展昭说话从年轻的时候就是简洁而有力,这会儿再加上多年来在公司里和董事们斗智斗勇培养出来的强大气场,以至于几个孩子都说不出话来,白玉堂心里不乐意,但是展昭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就只剩下点头了。
一个多月后大雪纷飞的春节前夕
白玉堂和胡烈在厨房里整理带饭的保温桶,放进最后一块三文鱼,白玉堂擦了擦汗,问胡烈,
“展昭昨天晚上吃了多少东西?”
负责送饭的胡烈苦着脸摇摇头,
“五哥,我也劝他了,可是昭哥说他没胃口,一口饭菜都没动,我也是急死了。”
“啪”
白玉堂一下子将手里的筷子摔在了大理石的台面上,脸色难看地说,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我跟你说,阿烈,这要是年轻的时候,我早就......”白玉堂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着年轻时候自己对展昭也是各种没辙,不禁有些气馁,
“他今天要再不回来,我看也不用给他送饭了,直接在医院里输液就全解决了。你看看抽屉里,原来满满一抽屉的胃药,现在都快吃光了,我看现在躺在床上的公孙先生都比他健康,他瘦的就只剩下一层皮了!”
正说着话,云飞和云瑞兄弟俩走进来,老远就听见白玉堂在骂人,进了厨房,看见白玉堂脸上的怒气,白云瑞没敢说话,云飞就小声用嘴型问胡烈,
“怎么了?”
胡烈努努嘴,小声说,
“你爸骂你Daddy呢!”
云飞点头,他已经估计到了,
“爸,您别生气了,我一会儿和老二再去劝劝我Daddy。他这样下去,确实太让人担心了。”
“咳咳咳”
白玉堂气的直咳嗽,他指指自己的头发,向儿子们抱怨,
“你门看看我这白头发,还不是为了他!真能急死我。云飞,无论如何要把你Daddy劝回家,他需要休息。他睡不好觉,就没有胃口,他那胃又金贵的要命,疼了,光靠着止疼药顶着,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就你们说话还管用,我和你烈叔叔都快磨破嘴皮子了,他就是不听。你Daddy那人,温温吞吞的,外表看着都是唬人的,骨子里就是固执己见。”
白玉堂愤愤地说着,这些话他也就敢跟儿子们面前说说,痛快痛快嘴,到了展昭跟前,他说也说不动,骂又舍不得,搞到现在的这种局面,只好借儿子们的嘴把他劝回家。
医院里
刚刚把最后一顿营养液打在导管里,展昭就弯着腰帮公孙先生擦手擦脸,半天,终于忙完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睡得踏实安详,心里顿时欣慰。展昭把脸盆端起来,直起腰,深吸了口气才迈步准备去倒水,但是很快他就把脸盆放回了原处,扔下毛巾,用手顶顶一直揪痛的胃,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嗯~~~”
展昭尽量忍着,费劲地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表,快要七点钟了,白玉堂和儿子们很快就要送饭来了,他不想任何人为他担心分神,所以他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又去端那盆水,想要迈开步子往前走,却怎么也挪不动腿。他咬着牙忍过一阵剧痛,手上却抖个不停,眼看手里的盆就要被摔在地上,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白玉堂一抬眼看见他咬着下嘴唇隐忍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胃又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