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小浅壮士

31、第 31 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秦辞镜足不出户，只是在宫内养着。
　　肚子渐渐的沉了，夜晚连翻身都翻不动。眼见着六月近了，未央宫上下一片紧张。梦华时不时的前来陪秦辞镜聊会天，逗会乐子。偶尔却也只是看着秦辞镜发呆，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和淡淡的恨意，确是转瞬即逝，快的让秦辞镜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
　　却不曾想，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时隔半年，曦轩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跋扈的夫人了。她一身素衣，不施脂粉的容貌竟也有几分恬淡。秦辞镜见着她，竟也愣了愣，但还是迎了进来。
　　“皇后娘娘万安。”她行礼，然后自顾自的坐下。秦辞镜的肚子大的很不方便，也不愿意生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曦轩撑着下巴，眸子确实看着秦辞镜的肚子：“娘娘快临盆了吧。”
　　“嗯，是呀。估摸着就这几日了。”秦辞镜略略笑道，脸色苍白。近日偶有腹痛，看来昭尘是迫不及待从她肚子里钻出来。但她也有她的忧虑，后宫中但凡妃子怀孕，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去迫害的。她秦辞镜虽说不是被万人唾骂，但总有那么几个敌人不是么？若是说梦华来之后无人敢对自己下手，可梦华来之前也不曾见有什么差池。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吗？
　　曦轩却淡淡一笑，轻声道：“我真羡慕娘娘，皇上已有半年未去过我的寝宫了。”
　　秦辞镜也不是不知道，但她除了同情，也别无他法了。
　　“有时候我看着那红烛，看它慢慢的燃尽，滴了一桌子的泪。”曦轩捂着嘴咳嗽几声，像是强忍着一般，脸上涌起妖异的潮红，“我在想，我的人生是不是也燃到头了？皇上从前多喜爱我啊，他说，曦轩，你一辈子是朕的宠妃。”
　　秦辞镜冷冷的看着她，这时候的曦轩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一辈子有多长呢。我也不知道。”她不笑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桀骜，“我曾想，若我有娘娘那么滔天的福气多好？皇上最爱的还是你，平郡王远在千里之外却也挂念着你。有他一日，娘娘你必定会平安喜乐。可我呢，娘家并无权势。皇上不喜欢我，我就什么都没了。”
　　“胡说些什么，曦轩。”秦辞镜沉下脸，“不晓得你从哪里听到些莫须有的事。咱们身为皇上的妃子，就要理解皇上。”
　　“娘娘莫怕，这是曦轩最后一次找娘娘了。以后，曦轩的嘴会闭的紧紧的。”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竟显得有些温柔，“娘娘被皇上冷落了这么久，也晓得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曦轩如今也明白了，只可惜，曦轩没有福分了。”
　　眼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腹部，秦辞镜心底竟然有些酸涩：“本宫看曦轩夫人也是有福之人，皇上总有一天会想起你的。”
　　“那是自然。”曦轩点点头，站起身，行了个礼，“皇上马上会想起我的，曦轩在此祝娘娘长乐无极。”
　　她此番话是什么意思？秦辞镜看着她的背影，很不解的想着。炫耀？示威？还是想到了什么法子打倒梦华？
　　两个时辰后，秦辞镜明白了。
　　“娘娘娘娘！曦轩夫人在自己的寝宫里上吊了！”
　　清歌前脚刚踏进未央宫，后脚苏渐离便来了。
　　秦辞镜垂下眼帘，唇畔依旧是淡然的笑容。曦轩倒是有骨气，不愿意这样活着，倒不如一条白绫给个痛快。不过后妃自裁可是大罪，她倒毫不顾忌。
　　曾经她也曾想过啊，但是她若自裁，阿墨也难逃一死。她只能忍着，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人匍匐在她脚底。
　　说起来，她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呢！
　　“宫人说，曦轩最后来了你的寝宫里。你对她说了什么！”
　　苏渐离的眸子里隐隐含着怒火，他甚少发怒，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秦辞镜挑眉，慢条斯理的说道：“喔？皇上的女人皇上自己不看好了，倒跑来找臣妾了？你若这么在意曦轩夫人，为何平日不去看看她？她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想必是受了什么气，所以才如此吧。”
　　苏渐离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领子。秦辞镜没料到他会动手，加上本就不方便，一时间脸煞白。
　　“你这个毒妇！”
　　她被摔在柔软的榻子上，只觉得腹中一阵疼痛，额上冒出些冷汗。
　　苏渐离却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一般，冷冷的喊道：“带上来！”
　　秦辞镜忍住腹痛，定睛一看。堂下跪着的，是秦辞镜管理库房的奴婢相思，那个哭哭啼啼的不是方才陪着曦轩来的婢女环儿吗？
　　她心底隐隐觉得不好，却还是稳住神色：“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环儿你说。”
　　“回皇上的话，今儿早上，夫人说娘娘快临盆了，想着去看看娘娘。许娘娘缺着什么，夫人说毕竟是皇上的龙子，各宫都要出份力的。”说罢她又擦了擦眼泪，梗咽道，“奴婢在外面候着，不晓得娘娘说了什么，夫人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挨了一巴掌。奴婢不敢多言，夫人还说此事不许声张，唯恐坏了娘娘贤德的名声。后来在花园遇见相思，夫人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没看见的。却不曾想相思竟然出言挑衅，还说，娘娘生下龙子必定会再得宠爱，而夫人这辈子只能老死宫中……皇上您知道，夫人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却不得不忍着，因为她是娘娘身边的奴婢。回到宫里夫人使唤奴婢去拿龟苓膏，谁晓得夫人一个想不开竟然…….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看好夫人。”
　　说着说着她又哭起来，秦辞镜腹部越发疼的厉害，却不得不忍着，脸上带着怒气：“你的意思是，本宫先是欺辱了曦轩夫人，而后我的婢女又出言不逊，所以夫人一个气结想不开了？”
　　“奴婢不敢。”环儿似乎惊慌失措一般，秦辞镜又看着相思。这丫头许久不曾来自己跟前了，自己一直把库房交给她打理，只是每半个月唤她来前面和徐姑姑一起打理账务罢了。不曾想，还是出了内鬼。
　　相思抬起头，看了看秦辞镜，眼里闪过一丝内疚，却也很快的低下头不说话。
　　“相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夫人不敬！”一旁的徐姑姑大声呵斥道，苏渐离却是冷声说道：“若不是主子点头，她一个小丫头敢如此对夫人吗？秦辞镜，我敬你，不曾薄待你，你为何要欺辱曦轩！”
　　“我何曾欺辱过她！”秦辞镜皱眉，相思此时却开了口，只见她磕头，然后说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出言不逊。皇上莫要迁怒娘娘，娘娘许久不曾出门，一切都是奴婢的所作所为，皇上要罚就罚奴婢吧！”
　　一时间，她额上竟然血肉模糊。
　　“她不发话，你个奴婢敢这么做么！秦辞镜，你倒是好，做错了事就有奴婢出来替你受着。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随即挥了挥手。转眼间曦轩被抬了上来，两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此时却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揭开她脸上的帕子，所有人脸色一变，曦轩左脸肿了起来，鲜红的指印，看来是被狠狠的扇了一掌。睁得大大的眼睛，半截舌头耷拉出来。东歌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想挡住秦辞镜的眼睛，却被苏渐离一手挥到了一边。秦辞镜见东歌摔倒在地，不由得怒火攻心，冷声说道：“苏渐离！东歌是我的婢女，你敢这么对她！”
　　苏渐离脸色一变，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一甩，她大着肚子直直的扑倒在曦轩的身上。再看苏渐离的脸色已是十二分的厌恶：“毒妇，好好看看，这是被你害死的人！”
　　“皇上，皇上！”秦辞镜觉得腹痛难忍，下意识的护住肚子。只听见梦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勉强睁开眼，梦华娇俏的面容吓得煞白。转眼间她就明白过来，跪倒在地：“皇上顾念龙子，切勿动怒呀！“
　　“不好！娘娘羊水似乎是破了！”清歌最先反应过来，苏渐离也愣了一愣，看着倒在地上消瘦却又大腹便便的女人，皱了皱眉，甩袖离去。梦华见苏渐离离开，松了口气，随即指挥道：“你们快去把娘娘抬去床上，你们几个把曦轩夫人的尸体移走。姑姑，你们可曾请了信得过的产婆？”
　　“回贵人，半个月前就曾找好了，老奴这就去找了来。”
　　“清歌姑娘，劳烦你去烧水了。”梦华说道，随即看了一眼相思。环儿趁着一片混乱溜了，相思只觉得如芒在背，一时间冷汗连连。正害怕着，梦华悄悄的往她手里塞了一块腰牌，相思会意，随即小步跑了出去。
　　朱弦正在忙活着，只见相思跑了出去，正想拦着，却看见她手中的腰牌一惊。这时候，梦华已经翩然而至，柔声笑道：“姑娘在看什么？”
　　“奴婢想着，要不要熬鸡汤给娘娘补充体力呢。”朱弦恭敬的说道，未央宫一片混乱，梦华也不确定她看见没有，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是肯定的，还请姑娘用人参炖鸡汤，生孩子若是没了体力可是不行。前些日子皇上差人送了千年人参来，我现在就去取。”
　　“是，奴婢遵命，劳烦贵人了。”朱弦点点头，一个转身去了厨房。梦华带着婢女就回了菡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