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小浅壮士

32、第 32 章

　　秦辞镜睁开眼，窗外是茫茫的黑夜。
　　屋子里燃着豆大的灯光，她眯着眼，勉强着支起身子：“东歌！”
　　却没有声音回答她，四周安静的如同坟墓。秦辞镜的心底涌起一阵恐慌，东歌的性子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如今不在她身旁，莫不是……
　　这时候一个眼生的小宫女挑了帘子进来，见秦辞镜醒了，忙轻声道：“娘娘刚生产完，不宜多动。”
　　“滚开！本宫的事，哪容得上你插嘴？”秦辞镜表情凶狠，可苍白的面容以及摇摇欲坠的身躯还是出卖了她，“东歌姑娘呢！我的孩子呢！”
　　那小宫女面色古怪，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半晌才说道：“娘娘好生歇息。”
　　“你给本宫站住！”秦辞镜又惊又恼，却没力气追赶，眼睁睁看着大门合上。屋子里又是一片寂静。
　　她强忍着疼痛走到门边，伸手轻轻一推，却听得锁链声。当下明白自己的处境，竟是被囚禁了！
　　一时间气结，晕了过去。
　　耳畔似乎有歌谣响起：“宝宝乖，快快睡。摇啊摇，外婆桥。外婆给你做糖糕……”
　　声音轻柔，却有几分熟悉。秦辞镜的手无意识的抓住锦被，那声音依旧轻轻哄唱着，忽的一声啼哭，婴儿稚嫩的声音响起。
　　昭尘！
　　秦辞镜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子。只见层层白纱后一抹朦胧的身影，那身影一手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婴儿，一手掀开白纱走了过来。
　　柳眉粉腮，星眸如水。红艳艳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笑容，满头珠翠在蜡烛的光芒下熠熠生辉。秦辞镜眯着眼，咬牙切齿道：“谁放你进来的！”
　　“皇后娘娘。”姜玉瑾声音柔柔的，目光也很是温柔。秦辞镜见她怀中的婴儿竟然就穿了件肚兜，不由得心疼，“你把昭尘还给我！”
　　“喔？这是你的昭尘吗？”姜玉瑾后退一步，躲开秦辞镜的抢夺，眉眼弯弯，“皇后娘娘恐怕不知道吧，你的昭尘，几个时辰前，难产而死。皇后娘娘痛失爱子，精神不振，静养未央宫，任何人不得参见呢。”
　　“你说，什么？”秦辞镜仿佛不相信一般喃喃问道，乌黑的眸子睁得很大，“我的昭尘，那你怀里是谁！”
　　“我怀里是谁呢？”姜玉瑾装作疑惑的样子看着怀里啼哭不休的宝宝，微微弯下腰，露出他粉嫩的小脸给瘫软在地的秦辞镜看，“你看他，长的和娘娘多像啊。”
　　秦辞镜的脑海突然清明，看着疯狂的姜玉瑾，身子一个劲的颤抖。她下意识的抓住胸口的哨子和玉扳指——还好还在。
　　“你到底要做什么，姜玉瑾。”秦辞镜心底恨死了这个狠毒的女人，表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你把昭尘还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吗？”姜玉瑾似乎动容一般，向她走了几步，目光很是迷茫，“秦辞镜，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对！”秦辞镜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要嫁给公子，你能成全我吗？”姜玉瑾似笑非笑，“你那哥哥，毁我清白，你能把我的清白和名声还给我吗？秦辞镜，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吗！”
　　她怀中刚刚才沉静下来的婴儿被她吓到，又朗声啼哭。秦辞镜的心随着那哭声揪成一团，那是她的儿子啊！
　　“我是永安公主，是青国第一美人，却因为你，成了众人的笑柄。”姜玉瑾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声音也是干巴巴的，“你若没有出现该多好呢，秦辞镜。如果没有你，公子也许就喜欢上我了呢？放眼望去，整个青国，只有我才配得上公子啊！可是公子宁愿驻守边疆也不愿意见我，你说要我如何不恨你？你的哥哥娶了我，却不疼爱我。你那大嫂，整日指桑骂槐，找到机会就羞辱我。我可是公主啊！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我不过回了几句嘴，她便找人来毁我清白，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你叫我，如何不恨？秦辞镜，我恨不得拆你的骨，食你的肉。”
　　秦辞镜听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小婴儿身上。
　　姜玉瑾染着红艳艳蔻丹的指甲轻轻拍打着，嘴里又唱起了童谣，仿佛那是她的儿子一般。婴儿停止了啼哭，含着小指头睡的香甜。
　　“你放了昭尘，你若要我的命就拿去吧。”秦辞镜轻声说，指甲掐进手心也不觉得疼。
　　“我改变主意了，秦辞镜。”姜玉瑾扬起唇角，似笑非笑，“要了你的贱命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永远记得今天。”
　　说罢她后退几步，秦辞镜的心一下子拧成一团，下意识惊呼——
　　姜玉瑾高高的举起婴儿，狠狠的摔在地上。刚出生的婴儿本就娇嫩，如何经得起摔？只见那方才还啼哭不休的婴儿，这时连声也叫不出来，就死了。
　　地上弥漫起一片嫣红，秦辞镜惨叫一声，颤抖着手抱起那一团血肉。
　　睡着了一般，他闭着眼，还含着自己的手指。可鲜血却一直流着，染红她素白的寝衣。
　　那是她的儿子啊！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啊！
　　仇恨弥漫了她的心，她双眸血红，浑身颤抖：“姜玉瑾，我要你陪葬！”
　　“你若有那本事，就来吧。”姜玉瑾拍拍手，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婴儿，“带着你的死儿子，在这未央宫好好的过吧。秦辞镜，你若自裁，公子会有什么下场你很清楚。喔，对了，那产婆是我的人，只怕你也没查到吧。相思也是我的人，我命她带了一具畸形的婴尸进宫，交给产婆，产婆对外宣称你的儿子是畸形，而且难产致死。你觉得，皇上还会看你一眼吗？你看，最后，还是我赢了。”
　　秦辞镜却似一个木头人一样，只是恨恨的看着姜玉瑾。姜玉瑾却似乎觉得还不够，弯下腰在她耳畔说道：“你从小就说要报复我，可最后呢。秦辞镜，不要不自量力了。你的婢女，哦，那个东歌对吗？放心我没有动她，我只是将她打发去了慎行司。那个什么清歌，可真是牙尖嘴利呢，我割了她的舌头，剜了她的眼睛，折了她的四肢封在酒坛子里了。是不是很好？还有你那个懂得药理的朱弦，倒是个识时务的，看见你不行了，就另觅新主了。你知道她的新主是谁吗？靖贵人呢。呀，忘记告诉你了，公子的确是派了个人来，但却不是靖贵人呢。你们自以为利用了我，可我姜玉瑾是那么笨的人吗。”
　　秦辞镜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她紧紧搂住怀中的婴儿，却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姜玉瑾，等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姜玉瑾站起身子，走到门口，心情很好的看了看月亮，然后轻声说：“我忽然不想让你尝这每日被煎熬的苦楚了，秦辞镜，感谢我吧，赐你全尸。”
　　说罢她锁上门，对门外等候着的婆子说道：“产妇生产完后大出血致死的，应当不少吧。”
　　那婆子谄媚的笑到：“自然不少，婆子我看娘娘产前带了忧思，身子极弱，应当也撑不了多久了。”
　　姜玉瑾嗯了一声，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金子，赏给了婆子。那婆子笑嘻嘻的说道：“公主放心，婆子必定给您办妥了。”
　　风中传来了丝竹的声音，姜玉瑾却忽的觉得寂寞了。
　　她慢慢走着，回过神却是走到了菡萏院外。里面歌舞升平，却没有来的觉得心里一阵难过。她甩了甩头，在难过什么？有什么好难过的。
　　未央宫里，秦辞镜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怀中婴儿的眉眼。
　　那是她的儿子啊，她身上的肉啊。
　　忽的听见门响，秦辞镜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婆子带着两个婢女进来了，那婢女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个羊脂玉的杯子，杯子里是晃动着的红色液体。
　　那婆子笑嘻嘻的说道：“娘娘，您应当也知道，就别让婆子动手，给娘娘留个面子吧。”
　　“滚出去。”秦辞镜神情倨傲，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脸庞上，莫名的多了一丝阴森。
　　“那您就别怪婆子我了，九泉之下该找谁找谁，可千万别记着婆子我了。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婆子说完，使了个眼色，从盘子上拿起杯子。那两丫头一左一右的抓住她的臂膀，她虽有武艺可刚生产完，哪有力气呢？那婆子很是熟练的在她脸颊边一按，迫使她张开嘴。尽管再不愿意喝，却也是呛了几口下去。那婆子见她咽了下去，就松开了她，微笑着说道：“婆子我定当会让娘娘体面的走，娘娘安心的去吧。”
　　秦辞镜觉得腹中如同火烧，那婆子关上门，她深吸一口气，掏出哨子，吹了起来。
　　不多时，一位穿白色软甲的女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子里。她看见匍匐在地上的秦辞镜，很是惊讶。不复最初看见她的惊艳，此时她脸色苍白，还带着几丝血污，怀中紧紧抱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如同女鬼一般。
　　“救我……”
　　秦辞镜见她，松了一口气，方才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