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小浅壮士

2、第 2 章

　　有了温之墨的保证，秦辞镜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回到潇湘苑，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她的手中握着一个紫金瓶子，那是上好的药膏，抹在伤口上不会留疤。还记得温之墨脸上心疼的表情，一直重复：“你怎么能这么冲动，若是留疤怎么办……”
　　留了疤，就一辈子在你身边。她不安的缴着披风上的穗子，没有说话。
　　乖乖在家养了几日，虽说温之墨再三要求她不许出去见风，但秦辞镜哪会是听话的人？她见额上伤口已经好的完全，趁着温之墨与谋士一起商议的空档，带着东歌偷偷溜了出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吆喝声，叫喊声，还有卖糖人的人说着快板招揽客人……秦辞镜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兴冲冲的拉着东歌在糖人摊钱不肯走。好不容易轮到她了，却不知道画什么。那卖糖人的小伙计看眼前的俏丽姑娘一脸的犹豫，笑道问：“姑娘要不要画个现如今最流行的公子呀？”
　　“公子？哪个公子呀？”秦辞镜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问。那小贩来了兴趣，巧舌如簧：“说道咱们瑾瑜公子啊，那可是全国上下都要竖大拇指的人物。他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不知道多少人想投入他的门下；他心善仁慈，收留了丞相体弱多病的女儿，照顾十几年 ；他温柔痴情，爱慕咱们永安公主二十多年都不曾放弃……”
　　“等等，你说永安公主？”秦辞镜脸上带着些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永安公主和瑾瑜公子的事？”
　　“小姐你要不要糖人？你买个糖人我就告诉你。”小贩却打起了玄机，东歌掏出碎银子塞进小贩手里，眨眨眼，“我家小姐就爱听瑾瑜公子的事。”
　　小贩一副我明白的表情，糖浆在石板上画着，勾勒出温之墨的眉眼，一边说道：“当年永安公主随着先帝去围场狩猎，误入树林，不小心遇到白虎。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白虎的爪子即将挥到永安公主如花似玉的脸上，瑾瑜公子一剑挑开虎爪，抱住公主，一下劈开白虎的额头……从此公主对公子可是仰慕的很，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未婚配。而公子虽然爱慕公主，却以男儿不立业怎能成家为由拒绝了，真是苦命鸳鸯呀……”
　　秦辞镜阴沉着脸，温之墨怎么没和她说过？小贩看见秦辞镜脸色不好，堆着笑脸拿起糖人说道：“小姐别不高兴，来我这做瑾瑜公子的糖人的小姐听见这故事都和您一个脸色。但我瞅着，小姐你可比那些小姐漂亮多了。”
　　“真的吗？”女孩子都喜欢听别人夸赞，转眼看见这糖人惟妙惟肖，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眼底却依旧有愁思，“谢谢小哥，你知道，那永安公主什么来头吗？”
　　“永安公主是当今姜太后的妹妹啊。啧啧，那可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理……”
　　话还没说完，秦辞镜已经捏着糖人远去了。
　　如此一来，也没有玩的心思了。秦辞镜手上捏着糖人，往温府走着。温之墨的眉眼是那么熟悉，就像细细密密的春雨，有点凉，却给人一种温柔平稳的感觉。春雨给一年带来了生机，温之墨给秦辞镜也带来了生机。
　　她啊呜一口咬碎了温之墨的脑袋，带着些孩子气的怨恨。卜清幽坐在梵音阁，看着院子里面带愠色的秦辞镜，哑然失笑：“这孩子，是祸非福啊。”
　　温之墨把玩这手中的玉貔貅，那是他亲手雕刻的，小小的，用红线穿好挂在脖子上。他抬起头，挑起眉：“噢？此话何解？”
　　“老夫算卦可是从来没有失误过。”卜清幽明明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偏偏眉眼间多了几丝风流韵味，“你不仅告诉那些皇子，秦家二小姐是凤格后命，还告诉他们秦二小姐是你一手带大，娶了她也得到了你的支持吧。瑾瑜公子温之墨，礼贤下士，身后门客多不胜数，得到你的支持那可离皇位更近了。”
　　“说笑了，温某哪有如此厉害。”温之墨漫不经心的说，看着一树梨花开的耀眼，“我也只是想替镜儿寻个好夫家，但后来想想，还是让她自己挑选中意的吧。她的人生，本就不该由任何人掌控。”
　　“话虽如此，从古至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辞镜跟着你，是她的福气。”卜清幽也循着他的目光，看院落里眉目如画的女子，“你中立了这么多年，何必为了一个女子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呢。你也知道，他们留着你，是因为你谁的事情也不插手，对他们没有威胁；相反若是拉拢你，倒寻到一个强大的后盾。若是日后，你选择了一个人，只怕你就命不久矣。”
　　女孩子洁白的柔荑摘下一朵桃花，插入鬓角，愈发显得小脸娇俏动人。她身边的侍女似乎说了什么，她一下子笑了起来，当真是眉如远山，笑如春水。只见她提起裙摆，匆匆的往梵音阁走来。一抬头，看见二楼的温之墨，一双眼睛弯成了月芽儿。
　　“如若他们有本事取温某的命，那便来吧。“温之墨的一双凤目忽的冷漠起来，“凡是敢挡镜儿路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算她要这天下，我也取来送给她。”
　　卜清幽忽的想起秦辞镜的命格，天生帝王命，一生都会有贵人相助相守。
　　一语成谶，只盼望秦辞镜没有称帝的心思了。他耷拉着眉毛喝了一口茶，秦辞镜已经进了门。她脸上带有奔跑之后的红晕，看见卜清幽有些惊讶，恭恭敬敬的喊道：“清幽先生好，小女子不知清幽先生远道而来，失礼了。”
　　“这孩子倒把你的客气学的十成了。”卜清幽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少女，打趣道，“小时候你还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呢，如今真是女大十八变，漂亮了也懂事了。”
　　“先生哪的话，镜儿也不能一直当小孩子，劳公子和先生费心。”秦辞镜很是规矩的站在温之墨身边，忽然想起永安公主。兴高采烈的心情也冷了下去，语气平淡，“镜儿相貌平庸，才疏学浅，能学到公子的一分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温之墨极不自在，公子？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她，却发现她一脸的平静，带着得体的笑容。卜清幽则是打着哈哈：“镜儿真是谦虚，你若相貌平庸才疏学浅，这青国只怕就没有美人和才女了。”
　　温之墨不免有些疑惑，怎么忽然的变了一个人？秦辞镜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温之墨反而有些不自在，他随手把玉貔貅塞进秦辞镜手中，说道：“上回太子殿下去极寒之地寻得了一块暖玉，我看着成色极好，你也畏寒，就雕了送与你把玩。”
　　“镜儿不敢受此大礼，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语气中带了三分别扭，三分埋怨。温之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起身把小红绳绕过她的颈脖打了个结。她脖子上的肌肤白皙柔嫩，手指不小心触到，引起一片颤栗。秦辞镜红着脸，愣愣的看着胸口的小貔貅，果真是触手生温，是极好的东西。
　　“你今儿是怎的了，如此不高兴。我又什么地方惹到你了。”温之墨不解的问道，秦辞镜斜着眼睛看他一脸的无辜，心想还是为了些莫须有的事情导致胸口不顺。温之墨的性子，秦辞镜最是了解，他不会和永安公主搅和在一起。但，每听见外头人说永安公主和温之墨是极配的一对璧人，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秦辞镜，在外人眼里，是温之墨的妹妹，是他的徒儿，甚至于是他的女儿。
　　可在她的心里，温之墨就像是自己专属的物品，别人碰不得，也不容许别人碰。在温之墨心里，她秦辞镜又算什么呢？
　　夕瑶端来了花茶，看看秦辞镜又看看温之墨。似乎她也不习惯秦辞镜这么乖巧的站着，一时间手足无措。温之墨看秦辞镜阴沉着脸，不由得笑了：“你还耍小孩子脾气，别晾着夕瑶一直站着了。”
　　“哼。”秦辞镜哼了一声，终究还是在卜清幽旁边的椅子坐下了。揭开茶盖，花香扑鼻，饶是旁边的卜清幽闻到这么香气浓郁的茶也忍不住问道：“好甜，不知是什么茶。”
　　“这是公子为小姐制作的香满堂。”夕瑶看了看温之墨的神情后说道，“是采了桂花和茉莉花，用水煮熟，然后晒干合着槐蜜腌制而成。用来做甜品，泡茶都十分的清香甜蜜。小姐素爱食甜，喝不惯一般的清茶，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之墨还真是宠着镜儿啊。”卜清幽一脸的羡慕，“都说长兄如父，镜儿你的父亲虽不在身边，却也极有福气。之墨待你这么好，连我看了都羡慕。”
　　长兄如父……秦辞镜听见这话脸色忽的变了，一句话不说摔门而去。愣住了的东歌忙拿上披风追了出去，夕瑶也是迷惘。只有卜清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温之墨，见他也是迷茫，不由得叹气。
　　刚刚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之前秦辞镜的种种行为，一副女儿家对待自己心上人的神情。也许温之墨是不觉得，但是他一个旁观者却是看得很清。果然，长兄如父这句话说出来，她立刻脸色大变，看来八九不离十。
　　“之墨，镜儿毕竟大了。你一个男人带着她，难免很多女儿家心思顾不上。”卜清幽想着如何开口，“她不谙世事，不知道情为何物，很容易把依赖当做情爱，所托非人。”
　　“所托非人……”想起刚刚她的神情，温之墨犹如雷劈，不可置信的说道，“不可能，镜儿那番聪慧，不会起那样的心思。”
　　“我也只是提醒一句罢了。”卜清幽站起身，拿起一边的斗笠，“我们在这世上活了几十年，有什么没尝过。镜儿小，很多事情都不懂，需要一个女人去教导她。你毕竟是男子，怕她起了歪心思。话不多说，老夫告辞。”
　　又起了风，一朵梨花飘到了桌上。温之墨震惊的目光中含着一丝冷冽，手微微用力，梨花烂成一滩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