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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假如真有自由 ...

  •   严肃的月亮part3
      穿行于铁幕之间的女孩
      柏莎数了数放在皮夹克里的钱包,结果并不令人特别满意。最后一张二十福林的钞票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夹杂着几个生丁,除此之外就只有几张西德马克,面额加在一起不超过两百。而上个星期的这个时候,光是法郎她钱包里就有五百。
      而且,面包也不太够了——炉子里的煤还是上次施密特买的那些,面粉只剩下了最后一小袋,鸡蛋一个都没有了,唯一富裕的只有盐,最后一块糖早在前天晚上就被她泡水喝了。
      还好她还有足够的墨水和本子。那只曾经很昂贵如今却很陈旧的钢笔是她未曾谋面的祖父留给她的遗物,金银镶嵌的笔身和镶有钻石的笔套都暗示着它曾经的主人辉煌的过去。
      她翻开那本印有艾菲尔铁塔的新本子,在第一面写上名字:Petfi Berth。想了想,又在最后加上了一个A。

      "亲爱的日记本: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在巴黎住了一个星期了。巴黎的房租真的很贵,我不得不和其他人合租。"
      她放下笔,从口袋里抽出一盒香烟,她唯一拥有的奢侈品。点燃,然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把香烟在墙面上使劲得按了下去。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也许这是真的——法国人口中的东方集团好像一群乞丐,环绕在苏联身边祈求奶喝,不过既然伟大的社会主义匈牙利将近二十年来都没能成功的饿死我,那么我千里迢迢跑到巴黎来继续过着饿肚子的日子,只能总结为一种精神,就像芭芭罗兹卡姨妈对于马克思的信仰一样。"
      天色已经渐渐深沉,她继续写:"我不是个诗人,也并非是一个狂热的爱国者……但是我也赞同裴多菲(这样写真别扭),裴多菲山陀尔所说的'身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除了爱情那一句我不太赞同,改为亲情或许可以。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在我离开匈牙利的时候,心中想着的的确是'自由',尽管我明白不会有毫无约束的自由,但是——但是,多亏了那些堕落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宣传,也多亏了苏联同志对于匈牙利的'照顾',我才有勇气来见识所谓的'自由国家'。奥地利人听说我是从匈牙利来,许多人表现出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善意与好奇。在他们看来,也许奥地利与匈牙利仍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联系吧,而我认识的匈牙利人已经没有人这么觉得了。"
      施密特的脸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努力想把这张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结果却是让另外一些更令人烦恼的记忆侵入了她的精神,她呼出那口在肺里呆了很久的烟气,翻开新的一页,写道:
      "我的德语远比匈牙利语口音标准,多谢了芭芭罗兹卡姨妈,我的维也纳口音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不过在我到德国之后倒是惹来了不少德国人的嘲笑,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我的德语。就算是用笔交谈,正字法也让我看不太懂……似乎很多西德人好奇墙那边的生活,我只能说,无论他们是坚定的社会民主党人或者是所谓的赤色分子,都永远不能理解那种生活。但要说那种制度更优越?我也很难作出判断,此时此刻,我的祖国在某种程度上早已不复存在。新的匈牙利会不会比以前更好?谁也不敢保证。我只能想,绝大多数人会认为匈牙利会变的更好。但是这只是一个期待,会不会实现还是另说——虽然意识具有能动作用,但是毕竟还是有客观真理的存在。1989年11月"
      Cogito ergo sum.
      —René Descartes
      她看看桌上那座小小的台灯(还是上一任房客留下来的),已经八点了,窗外的路灯亮得很久了。她还需要颜料和松节油,但福林——即使能够兑换成法郎,汇率也一定低得可怜。
      她拿起搭在枕头上得外套,走出了狭小的阁楼。
      夜晚的巴黎并不宁静。妓女、小偷、游客、骗子、嫖客和销赃者的气息混合着香奈儿五号和塞纳河水的味道,让常年待在小山窝窝里的裴多菲不能忍受——主要还是这个点,都没有傻乎乎的外国游客到处问路了,那种给别人瞎指路害得他们多跑半天的快感自然也就不存在。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和皇帝……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你谁?"
      金发碧眼的男青年个字不高,裴多菲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这条喧闹的小道上的。"莱尼,莱尼·梅勒。"他把手从裴多菲的肩膀上放下。
      "柏莎·裴多菲。"她按照德国人的习惯把姓放在后面,"我不是妓女,您找错人了。"她用德语回答。
      "我知道你不是。"他伸出一只手指,"您是个——物理学家。"
      "……您认错人啦。"她矢口否认,"我是搞艺术的。"
      "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表示投降,"给。"他递给裴多菲一个信封,她狐疑的接过,感觉到它可观的厚度。那是种党政机关常用的信封,收件人写的是她的名字……不知道是谁的字迹。
      她抬起头来想问问梅勒这封信是怎么到他手上的,可抬起头来,那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梅勒!梅勒!"她叫了两声,沿着街道奔跑。小店、天桥下、树荫里——没有,都没有。
      她打开信封,里面装满了法郎,都不是崭新的,大多是五块十块的,也有一些面值更小的和更大的。
      她捏着信封,惶然无措。

      part 4
      "我假定这不是真实的……"
      废话,都是废话。裴多菲想。当然,巴黎遍地都是这种穷得发酸的所谓文化人,究竟有几分真金白银[真材实料]倒还另说,但是毕竟还是要抱团取暖,更重要的是偶尔还能从某些人口袋里混顿饭吃,而你只需要表现的对他很感兴趣,当然,她是不干这种事的,她属于那一小簇不安定分子,专门负责把水搅混。
      比如,此时此刻那个站在前面的大红胡子。
      昨天晚上她在街上游荡了整整一晚,四处打听,没人见过那个男人。但裴多菲很确定自己没有嗑药的习惯,除非苏联生产的劣质卷烟也能达到大麻的效果。何况还有那一信封的法郎作证。
      她早早的去买了画材,很沉。她没有让店家用箱子包装,而是用塑料袋提在手里,把她的手上勒起了两道红痕。
      此时那个信封就在她的上衣口袋里,剩下的数额大概还能让她吃两餐肉,但她决定不动这笔钱了,而且要在下回看来莱尼·梅勒的时候还给他,有多少还多少。
      "您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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