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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阿姆斯特丹 ...

  •   她在火车里,火车向着前方奔跑,前方是空旷的田野。麦子早已经收割,路边堆放着一堆堆稻草,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从铁轨边跑过。
      这里是荷兰。
      距离她发现坐错了车,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若干小时之前,她买了一张到柏林的车票。但不知为何,这班火车就没有往哪个方向开——看着路边越来越多的风车和郁金香,后知后觉如她也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我本来以为德国应该满地都是小啤酒馆。可为什么是郁金香?"她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其实丝毫没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要么是她买错了票,要么是上错了车,总之不可能是司机开错了方向。这里是荷兰。
      冬季的寒风从窗户缝中挤进来,她再怎么努力的想把窗户关严实也无济于事。倒是没有下雪,可是天色也阴沉得很。裴多菲把自己包裹在薄薄得毛毯里,努力用冻僵的手指捏住装满了热水的马克杯。她此时无比怀念萨法的老家,那里至少有免费而且烧得旺旺的火炉和准备好了一大锅甜菜汤的芭芭罗兹卡姨妈。
      她在心里对施密特说了声对不起,看来他是铁定要被自己放鸭子了……

      "你还有棒棒糖吗?"一个听起来耳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裴多菲从口袋里掏出大半条软糖,草莓牛奶味儿的,她本人和施密特养的那条小泰迪都特别喜欢——她从中抠出一块,把剩下的都从椅背上丢过去:"梅勒?你要去荷兰?"
      金色头发的年轻人还是穿着他们上次见面时的那身西装。他身上永远散发着一股甜腻的气味,很能勾起别人的食欲。
      "您是要去荷兰,还是上错了车?"梅勒毫不费力地把自己塞入窗户和行李之前的那些有软垫的空隙里,拆开几颗软糖,把它们全丢进嘴里去。现在他腮帮鼓鼓的像只仓鼠——或是雪貂。
      "那么我确实上错了车。"她说,内心在还钱给他和用这些钱去买一张从这次列车剩下的随便一个站到慕尼黑的火车票之间挣扎了一分钟。

      二十四年后另一个匈牙利女孩也从巴黎买了张到柏林的火车票,只不过是一等座。她的行李不是用帆布袋子装的,并且没有坐错车。她染了一头漂亮的金发,从肩膀以下打着精致的卷儿。穿一身蓝色的无袖丝质连衣裙,露出白皙光滑的双臂。
      "我母亲也来过巴黎。"森德莱·伊托莉告诉那个坐在她旁边的金发年轻人,他正在吃一块泡芙,他们用英语交谈,"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我过去也来过巴黎。"年轻人舔了舔手指上的奶油,"不过是为了工作。"
      "你是干什么的?"
      "公务员。你呢?"
      "演员……我在匈牙利演过几部电影。"
      "我也认识一些演电影的,不过——独立影片,你懂得。"那个年轻人笑笑,把最后一块泡芙丢进嘴里。

      不过1989年秋冬在开往阿姆斯特丹的火车上,裴多菲只是对明天吃什么这种事情发愁。她倒是带了钱,可是她对荷兰几乎一无所知,认识可能只局限在风车和郁金香上。而梅勒吃完了她的软糖和泡芙,此时正把自己裹在大衣里惬意的打盹,任凭穿过窗棂的寒风吹在脸上。他的头发是种熔金般的浅色,皮肤的颜色很浅,让人不禁联想到秀兰·邓波儿。尽管出生在社会主义匈牙利的裴多菲只在巴黎药店里出售的薄荷软膏上见过她儿童时期的画像,而梅勒至少有二十多岁了。

      1989年初的欧洲局势并不像后来伊托莉在课本上看到的那么紧张,至少在身处其中的大多数人看来这一年和之前的一年没什么两样。即使在1970年代照样有匈牙利人穿过国界,逃往奥地利和德国,而1989年一样有。没人知道这年秋冬会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两年之后的某天,一个巨大的国家机器将会倒下。

      可惜这趟车的下一站要跑到比利时去,从比利时走到法国和从荷兰走到法国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荷兰语和比利时味儿的法语她都听不懂。买一张阿姆斯特丹到慕尼黑的火车票吧。
      火车停在阿姆斯特丹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潮湿的海风多少驱散了一点冬季的寒冷。梅勒从售票员那里打听到最近一班到慕尼黑的车——有最便宜的票的,也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她那和梅勒的胸一样干瘪的钱包是决然付不起这么长时间的住宿费的,而她的难民身份,也不比非法入境好上多少。
      "我有个地儿,看你去不去。"梅勒抿嘴笑笑,"他们那正好缺些临时演员。你不介意去演些跑龙套的角色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阿姆斯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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