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兔]严肃的月亮》镶钻手镯

11、施密特

　　你该怀念的，正是过去的自己
　　海边的风很大，相比之下比巴黎稍高一点儿的温度完全不起作用。她用衣领捂住脸，暴露在空中的指节冻得发红。
　　那个大胡子导演和他的班底不知道去了哪，而梅勒又不见了踪影。
　　天边的云像烧着了一样红。
　　一尘不染的橱窗完全映射出了她的狼狈:睡眠不足而导致的眼角阴影，因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的惨白的嘴唇和苍白的脸颊，手指上的硬茧。

　　＂我猛然想起一个景象。四岁时我还在法兰克福，那座独栋的大房子里只有我和爷爷。某天一个不速之客到访，他混迹在清一色的军装里，走路时腰杆拔得笔直。以是我能够把他从万千个陌生人里区别开。
　　那是我的父亲。那时欧洲还在打仗，从战后到现在已经七年，他才回到家。
　　他是军人，他做了战犯。＂
　　她放下手中破旧的英文小说，转过身，那个三十年前的少年的形象似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苍白瘦削的面颊凹进去，一头金发——她不禁想到了米沙。
　　＂我会找到一份工作。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在维也纳，施密特父母的房子里，他们都赤裸着。本把她抱在膝盖上，尖尖的下巴抵着她的脊背，在她的背上一个接一个地吻着。
　　她转过身，把手指插近他茂密蓬松深褐色头发里。
　　空气很炎热。而他们在窗帘和杉木制成的门板之间接吻。风扇吱吱呀呀地摇着，他们身上都满是细汗，顺着身体的曲线流到地上。
　　而他们在接吻。

　　穷人也有穷人的浪漫。
　　她望着空气中那个少年严肃的脸，穿过他，月亮的光辉昏黄而冰凉。
　　她笑了一下，于是年幼的海因茨·加兰先生和奥地利的那些回忆一起消散在了荷兰的海风中。
　　她把旧书夹在腋下，替自己点燃了离开法国后的第一支烟。

　　施密特的父母并不喜欢她。有时候施密特去美院，她就一个人留在家里。施密特太太会当着她的面用钥匙把每个房间的门都锁好，轻点一遍冰箱里的东西。在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柏莎会用毛巾把施密特房间里的桌椅书架和板凳全部擦一遍，将他和自己前一天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再晾起来。
　　这样的生活很尴尬，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伸手从蜂巢中掏蜂蜜。很多人没有尝过那味道，远比玻璃管子中的更甜蜜。天很蓝，远处是一大片薰衣草，正值花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气息。
　　＂伊托丽！你在做什么？＂
　　她回过头，是妈妈。妈妈的表情很慌乱，头发也散开了。她想告诉妈妈她想吃蜂蜜，却感到胳膊腿上一片剧痛，很红很红的包。
　　妈妈把外套脱下来，罩住了她。她听到妈妈惊惶失措的叫声。
　　妈妈，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在这里呀。

　　她从梦中醒来，莱尼·梅勒正看报纸。
　　他一头明晃晃的金发，正朝她微笑：＂抱歉，我吵到你啦？＂
　　＂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