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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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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一早来到养心殿的时候,见到不省人事的玄烨,又惊又急,大声斥责着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养心殿一干宫人全部伏在地上不敢出声,谁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这样的,而我却是站在一侧,什么都听不见也说不出。
苏麻喇姑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寻常,告诉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试图回忆起什么,但一想起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感情,大脑便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太皇太后放心,皇上身子一向康健,此次只是一时间气急攻心而已,将养将养便会好的,老奴这就去开些药方来。”御医给玄烨看诊完毕,向太皇太后恭声禀报道。
“何时能醒来?”太皇太后问道。
”不出半日便可以醒来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示意御医退下,继而皱着眉头看我,厉声问道:“一时气急?哀家想不出皇上能为什么事情可以气成这样?寻常,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连忙跪下,此刻我说不出什么,一丝头绪没有。
闻讯而来的皇后急急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匆匆行礼之后便坐在玄烨窗前,我看着她眉目间全然没有了一个皇后的样子,此刻,她只是一个担心心上人的女子而已,眉目轻蹙,眼中含愁,令人看着心疼。
如今知道玄烨已经没事了,但是我仍旧思虑重重,一点也放不下心来。曹寅说的对,莫是我需要玄烨一直爱我,作为纳兰一族,端是背后的人,也需要玄烨重视我,而如此他说他不爱我,而且也有了那替代我的女子,那么,是不是,我已经走到一个毫无转圜的地步了。
头一阵阵发疼,我该怎么办?
太皇太后端坐在养心殿的上座上,她端视着跪了一地的宫人,目光凛凛却是让人猜不出她想要做什么,还是苏麻喇姑在一旁出了声:“一宫的奴才怎么伺候的,主子如今躺在床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众人均是一番“奴才知罪,请主子饶命”的告饶声。
曹寅跪在我的左手侧,并没有看我,而我,却是觉得自己的错不能拖累了一宫的人都陪我担着,便跪行上前了两步,身后听得见曹寅小声的喊着我的名字:“寻常。”
焦急无奈。
“寻常?”苏麻喇姑的声音里面满是担忧和疑惑。
“回禀太皇太后,今日皇上昏倒全是奴婢一时间冲撞无礼,与他人无关。”低头说完,也看不见上面坐着的那人的形色如何,只是觉得快些受了惩罚也快些离开这些混乱罢了。
但是许久,太皇太后都没有说话。
皇上昏迷的消息在宫中迅速传开,惠嫔等一众妃嫔都来了,一拨又一拨,养心殿若不是有太皇太后在,想必已经乱成一团了,人多了,太皇太后见着也心烦了,倒是摒退了一干妃嫔和宫人,只留下当时和玄烨在一起的人。
我,皇后,惠嫔。
殿内一时间恢复了清净,除了我这个做奴才的仍旧还在大殿中央跪着的,其他人都坐在一旁。
煎好药的央歌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见我跪在正中央,正想要过来的时候我一个眼色告诉她早早将药放下离开,皇后接过汤药之后央歌将我看了又看,最后只能离开。
是的,如今这皇宫还没吃了我,所以我不能让央歌这个傻丫头出事。
皇后将汤药给皇上哺完之后,太皇太后等了一些时候,喝了些茶,便开口道:“今日怎么回事,来龙去脉,一字一句,都给哀家说清楚?”
皇后垂着头不吭声,倒是那惠嫔先开了口:“今日臣妾同皇后离开养心殿的时候皇上还是好好的,独独留下寻常之后便出了事,想必其中缘由,也只有寻常说得清楚了。”
她这番话说得轻巧,将她的干系推了个一干二净,而我,则是百口莫辩了。
今日的事情,我只能草草说个大概,但若是真的将经过一清二楚说个明白,到时候不只是太皇太后,怕是皇后甚至是整个后宫,都将会将我视为眼中钉。
我不能说,说了便是一切都完了。
太皇太后紧绷着眉头,倒是睨着眼睛看了我一眼,便问道:“寻常既然知道,那么便说说吧?”
“这……”我迟疑道,看了看苏麻喇姑,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今日是奴婢不慎冲撞了皇上,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太皇太后刚刚想要继续问下去,却是听见一名宫女从内堂走了出来,说:“皇上醒了?”
“哦,”顿时所有的人都喜上眉梢,想要上前去看望,却是被拦住了。
“禀太皇太后,皇上说,只让寻常姑娘进去。”
太皇太后看了我一眼,便说:“你先进去吧。”
我应是,随宫女进去。
室内一片寂然,玄烨支着身体半躺在床上,见我进来,便对一旁的宫女挥了挥手。
“皇上……”接触到他的目光,我顿时喉咙一紧,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许久才说:“朕说出那般狠话,可是,如今恨不得朕死了才好。”
我摇了摇头,我不恨,我从一开始便没有很过他,只是我一直执念着容若而已,所以带着刺不许别人接近我,如今这爱我的人躺在那里一脸虚弱,他仍旧同我这般没有礼数的说话,我却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他无力地笑着,说:“不恨便好,朕早就醒了,想了良久,知道这世间情字是强求不得的,索性,以后朕不会再强求你喜欢朕了。”顿了顿,他看着我说:“此后,你便只是朕身边的宫女了。”
我抬头看他:“皇上……”
他抬手止住我:“只能如此,其余的事情,你就无需多加顾虑了,纳兰家,朕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
这少年说的话无比轻巧,却是让我心里觉得一阵沉痛,幸好,我喜欢他,他不知道。
“不过,有些话朕是要说清楚的,”他深深看着我,“日后若是你后悔了,也切记不许回头,宫中的规矩再不喜欢也要谨记遵守,能护着你的,已经不是朕了。”
我低着头,仍旧站在原地,他这番说辞,倒已经算是仁慈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可记住了?”他问我。
“皇上,奴婢记住了。”我躬身行礼,很是规矩的宫礼。
他似是不想再看到我了,疲惫地闭上眼睛,一挥手:“记住就好,下去吧。”
我应是,刚要离开,又回身问道:“太皇太后,皇后和惠嫔在外候着,皇上可要见一见。”
他眼睛动也没动,声音嘶哑地说:“告诉太皇太后,朕已经无事,现在有些乏了,想休息休息,晚膳便会去慈宁宫去用膳。”
我轻轻说了句“是”,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站在外间,看着我出来,便询问我玄烨的情况。
我将玄烨的情况一一说明,然后将之前他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说给他们听,太皇太后听后若有所思,终究眉头展开:“如此甚好,甚好,既然皇上也这样说了,那哀家就在慈宁宫等着他。”
我应是,和所有宫人一起恭送他们离开。
走在后面的惠嫔看着我,一脸怒气,我知道她也是怒极的,若不是我,她本该做她自己就好,如今,怕是她一举一动间,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我看着太皇太后慢慢走下台阶,宽大的衣袍掩不住一身的落寞,或许因为经历的太多,如今对着这个孙子,却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是太过紧张了吧,所以才会如此神色,苍老的背影依旧挺秀,但是却也落寞,只有苏麻喇姑在一旁扶着,其余宫女跟在两侧。
所有的人都散去了。
曹寅站在一侧,我看着他,恰巧他也正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问的,也知道他想说的,但是如今我什么都不想说,于是便向他行了行礼,径自离开了。
央歌在侧殿候着我,看见我回来,连忙扑上来,我想她也一定吓坏了,于是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侧目看见远处桌案上绣了一半的披风,我想着,幸好,只是刚刚发现自己喜欢上他而已,幸好,我仍旧爱着容若。
玄烨刚才的话在耳边响起。
“此后,你便只是朕身边的宫女了。”
“日后若是你后悔了,也切记不许回头,宫中的规矩再不喜欢也要谨记遵守,能护着你的,已经不是朕了。”
我将央歌身子扶端正了,走到桌案前,拿起那针线便开始接着绣着。
“央歌可知,我多久没拿起针线了。”
央歌歪着脑袋,半晌才说:“自回到海里之后,小姐便是再也没有绣过了,最早的那次,还是给纳兰公子的披风……”像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她突然捂住了嘴巴便不说了。
是的,我好久没有拿起针线了,如今又重新拾起来,便是不为任何人,只想着自己能静下来而已。
央歌看着我,叹了叹气便出去了,我知道她不愿看着我如此,但如今这般,甚好。
甚好。
我伏在披风上大哭起来,久久不能自已,忍得太久,太累,如今终于无需再忍,我只是一个叫做寻常的宫女而已,便是再无其他需要担心的了。
熏了檀香的锦缎甚是清冷,我流着眼泪,又困又倦,顿时睡意袭来。
恍惚间回到从前,回到没有来到以前,我痴迷于一个孱弱的男子,却喜欢他情深不寿的结局,我追着他的步子,却是永远见不到他的样子,如今,我无需再喜欢别人,没有别人的打扰,我不用再多惊恐,如今,我可以全心全意喜欢我痴迷的男子了。
夜晚沉沉过去,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曹寅告诉我皇上早早去了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