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是朱颜》Ilens夏

35、第三十二章

　　如今我只是养心殿内一个端茶递水的丫头而已了，自然比不上以前，在宫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养心殿内那个叫做寻常的女子如今失去了皇上的恩宠了。

　　耳边是央歌唤着我的名字，我盾在浴桶里，眼前是一片幽朦，长发墨迹，向四周袅袅散开，周身未着一缕，我屏住呼吸，然后看着头顶一直模糊着面容的央歌。

　　“哗”地一声从水中出来，央歌的脸顿时清晰。

　　时近九月，风和日丽的，虽说是在养心殿，但是因着现在与从前的大不相同，要做的事情少了许多，但也并未从这侧殿搬出去，仍旧只有央歌同我住着。

　　央歌拿来毛巾，一边帮我擦拭头发一边跟我说道：“小姐如今一点后悔也没有吗？”

　　我细细想了想这话，说不后悔倒也不是，只是自己如今还未对玄烨有太多留恋，更何况我也放不开容若，本来在感情上被动些，如今有人替我做了决定，倒也不错。

　　这年九月虽然天气不错，但是宫中却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自入秋以来，那个叫做承庆的小皇子便一直发热不退，慈宁宫里面御医进进出出却是拿不出任何法子，当即急坏了惠嫔，她日日前去探望，但因为太皇太后不喜她的缘故，故而每次前去都是站在慈宁宫门外候着，见到有御医进出，便拉住询问。

　　央歌后来跟我说：“那惠嫔一直守在慈宁宫外，却也没见太皇太后心软，听说惠嫔还晕过去了。”

　　彼时我正好赶到披风里衬的最后一个针脚，倒是连忙停下来打住了央歌的话：“后宫的事情，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的，央歌，在这后宫，切记，不管如何，千万别说些和主子有关的话。”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将玄烨他们成为主子，自从那次玄烨病倒之后，我便知道，日后的事情，便不会很好的。

　　曹寅早就对我如今规规矩矩做事的样子习惯了，他说虽然不知道那天皇上同我说了什么，但是如今这样，也算是好的。他说是好的，我想，他一定是认为玄烨终于不再那般在乎我是好的，故而我只是微微一笑。

　　后来惠嫔的诚心倒是打动太皇太后没有我不知道，只知道那小皇子在十月里去了，后宫上下莫不戚哀，玄烨虽然极力掩饰，但我也知道，他定然很难过。

　　在每日端去茶点的时候都要细细观察一番，看到他脸色渐渐好转便开始放心了。

　　看见明珠的次数越来越多，曹寅本也是喜好诗词的人，每每看到明珠之时便会问上几句容若的近况，倒是如今，纳兰成德的名讳，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我知道容若现在日日去太学和徐府学习。

　　我知道容若如今身边有颜容陪着。

　　我也知道明珠已经为容若找好了妻子。

　　我知道很多那个人的消息，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

　　但是没有过多的情绪在里面，如今这般倒是很好，不惊扰自己，也不惊扰别人。

　　宫中的气氛很快变了，听说惠嫔又怀孕了。

　　玄烨这次却没有那般在意了，或许是前几个孩子的夭折已经冲淡了他对孩子的期盼，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只是从奏折里面抬起头，若有所思想了一番，便没再说什么。

　　众人弄不清楚这个主子的想法。

　　是的，如今他虽然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但经历的一切，都令他毅然成熟些。

　　每每央歌替玄烨研磨回来，都跟我说一个小她几岁的孩子竟然比大人看着还要严肃，我想着天子不都是如此吗，即使心里面有再多少年情愫，也要色厉内荏强作无事，每每翻起绿头牌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我都看得清楚，他是无奈的。

　　幸而后宫里面住着爱他的女子，那女子也不怨他，每每看见赫舍里氏，他都觉得自己有些许愧疚，但是因着赫舍里氏如今的宽容大度，他也是感激的。

　　那女子从未向他说过半个怨字。

　　已经是午夜了，养心殿还亮着灯，我想着应该是今日政事尚未处理完的缘故吧，便准备了写茶点进去，想着不知道还要批阅多久，应该会肚子饿吧。

　　曹寅看见我的时候向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不明所以，便开口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看了看四下，然后悄悄说道：“皇上今日不知所为何事在书房呆了一整天，且吩咐不许任何人入内。”

　　我皱眉，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可仔细想了想，今日朝中上下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啊，或许是后宫的事情吧，我端着茶点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能看着曹寅。

　　他一拧眉，似是下了一番决定，然后讲道：“或许你进去没事？”

　　我捻着心七上八下的，毕竟今时不比往日了，若是万一真的惹恼了玄烨，那后果却是不敢想象的。

　　“吱”一声，便是我再小心翼翼，这宫门也发出了声音，然后就听见玄烨一声暴吼：“不是说了谁都不许进来的吗？滚！”

　　他未从桌案间抬起头来，似乎桌案上放着的是有着像世间珍宝一般的事物，我连忙应声：“天色已晚，奴婢见到此处有灯火亮着，想着皇上还未休息，担心主子饿了，便送些茶点来。”

　　“放下就出去吧。”

　　“是。”

　　将茶盏点心一应物品放下后刚要离开，却听见他说：“你过来。”

　　“是。”

　　走近才知道那桌案上面放着的，是一首诗。

　　他皱眉看着，但似乎心底又有着一丝不甘，我走上前去，问道：“皇上还有何事？”

　　他这才看我，问道：“想必你在纳兰家的时候，诗词歌赋也应该有些研究吧？”

　　“奴婢略懂一二。”

　　“好，过来瞧瞧。”

　　那是一首五言律诗，没有诗题，也无下款，倒是字迹看来，却是出自女子之手。

　　“南国素婵娟，春深别瘴烟。
　　镂冰含麝气，刻玉散龙涎。
　　最是黄昏后，偏宜绿鬓边。
　　上林声价重，不忆旧花田。”

　　我思来想去，倒是看着这诗有着香气，有着美艳，但是却不懂这所指为何，看着不像是女子所作，但是写到皇家，写到了上林，还有最末那句，我倒是觉得，或许是某个男子写给某个入宫的女子的。

　　我看着玄烨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这应该是个男子，写给宫中女子的情诗吧。”

　　他讳莫如深看着我，“嗯”了一声，然后便不言说其他了。

　　我立在一侧，走也不是，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