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是朱颜》Ilens夏

31、第二十八章

　　康熙八年的日子似乎就只在五月的时候停了一下，然后便走得极快。

　　玄烨每日除了上朝，批阅奏折，然后便是弓马骑射，时不时会试探一下我，然后便是去坤宁宫的时候比较多，那个喊他为三哥哥的皇后却也是顶好的女子，但凡天子，虽然心中有所属意，但也需要雨露均沾。

　　玄烨这日刚刚下朝，便想起多日来未去坤宁宫了，太皇太后曾经多次暗示子嗣的问题，他暗自想着自己仍旧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本身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来得做阿玛的时间，但心里再不情愿却也是不敢违逆的。

　　坤宁宫虽然说是正宫，但却不如东西十二宫来得宽敞舒适，虽然太皇太后也曾经提出让皇后到其他储秀宫居住，但却因着正宫娘娘这一名号拒绝了。

　　说的也是，都说是正宫娘娘了，若不是居住在这正宫，哪还称得上是正宫娘娘吗？

　　玄烨心里还是怀念那个以前虽然跋扈但至少不会如此呆板的少女，至少那女子的跋扈，是活的，如今却是觉得，那女子，让人感到乏味。

　　走到宫门的时候，玄烨想着是不是要领宫人前去禀报，但是心里一想，还是给那女子一个惊喜吧。

　　刚一进门便看见那少女站在窗前，身上虽然穿着杏黄色的冬装，却仍旧掩不住那身量，乌云般的黑发挽成了云髻，光可鉴人，领口露出那截雪白的脖子，却是看得玄烨心中一震。

　　待赫舍里氏转头之际，却是玄烨已经走到跟前，从背后抱住了她，脸贴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嗅着。

　　赫舍里氏从来未被这样亲近过，挣开手去推去扯，却是他一动不动的，正巧有宫女进来奉茶，看了一眼，忙放下茶盏退了出去，这个时候玄烨才放开怀里的人，等回头的时候，那宫女早就出了门，赫舍里氏又羞又急，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嗔怪道：“青天白日的，这样成何体统，叫下人看了去岂不笑话。”

　　玄烨自是觉得没什么，笑着说：“夫妻之间闺房之乐，本就人之常情，何来笑话二字？”

　　赫舍里氏满脸红晕，气喘吁吁，虽是对玄烨从小存着心思，如今被人这样说着，倒像是轻贱了这份感情一般，还不待整理好云鬓衣袖，便见玄烨贴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瞬时间脸涨红得更加厉害，心里也更加不舒服，不禁后退了几步：“我一直喊皇上三哥哥，原是觉得我是不同的，却原来是如此不同。”

　　玄烨走上前去，便见那赫舍里氏突然下跪道：“是臣妾妄言了，皇上本就不是臣妾的三哥哥，如今皇上喜欢何人臣妾是万万不能多加干涉的，只盼着圣上且莫要做出荒淫无度的事情来。”

　　一瞬间就像是冷水扑面而来，他径直走到南窗下的坑头坐下，然后不再说话，赫舍里氏也跟着走上前去，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都只顾着喝茶，谁都不说话。

　　临近夜里的时候，赫舍里氏却未有准备侍寝的动作，却是玄烨心里更加不满，盯着她看了许久，说：“你不想留朕？”

　　赫舍里氏却是不说话，说不愿意是假的，但是正宫娘娘的头衔，却让她不能。

　　她福了福身：“宫中郭络罗氏，圣上不曾宣召过，倒是老祖宗那边，怕是会说……”

　　玄烨心中那股无名火再也压不住了，一下子推开炕桌，便要起身离开。

　　后面还响着“臣妾恭送皇上。”

　　他顿时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想起以往自己即使是随口夸奖一个女子，她都会同他任性一番，如今虽然自己对她仍旧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如此冷落，哪里受过。

　　养心殿里面，偏殿的灯火还亮着。

　　玄烨不知道为什么就走了过去。

　　里面是两个女子的笑声，他不明白自己不是一国之君么，怎么如今谁都冷落了他。

　　想着想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这个时候却是不想看见喜欢的那个人，突然间便想到了那个惠嫔，是的，那个和自己喜欢的女子不是十分相像的女子，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将二人放在一起，哪里会是相像的，可是只有自己偏是魔怔了一般，竟然觉得那女子便是自己喜欢的女子。

　　不由自主便向那女子的寝宫走去。

　　也只有那个女子，才不会忤逆自己的意思，但心里仍旧怀着许多的不甘不愿。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玄烨低下头思量一番，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昨日里自己怒极气极，以往来惠嫔住处都只是下棋而已，如今，当真生米成了熟饭，无法挽回了。

　　当日下朝没有回养心殿，在乾清宫一直待到宫门将要落锁才回到养心殿后殿，曹寅一直跟在身后，很是纳闷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刚想要关上门离开，却是被玄烨叫住：“阿寅，你留下，陪我说会话吧。”

　　曹寅知道肯定又是因为养心殿偏殿那位女子的事情，到底这情字有多害人，他毕竟也未有经历，故而不懂，却是看着一起长大的皇上如今这般苦恼，也确确实实感受到情字艰辛。

　　“我不懂她要什么，更不懂要给她什么？”

　　曹寅虽然经常同那女子在一起供职，但那女子总是淡淡笑着，不然就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真的看不出那人需要什么，突然就想起之前上元节的时候，那女子情绪难得出现波动，却是知道，那女子想要的是什么了，但也不敢说。

　　“不如，奴才替您问问？”曹寅试探着说。

　　玄烨却是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时间止不住就那样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稍稍顿了顿，才说：“朕知，朕一直知，她要的，是那个人，可是她口口声声说的容若又是何人？”

　　是的，京城中却是没有一个男子叫容若的，甚至是字也没有这样的，但是为何，为何。

　　捏着杯子的手一用力，却是将那上好的青瓷捏了个粉碎，曹寅看在一旁，连忙传人召太医过来，却是玄烨满不在乎：“算了，你找些药帮朕包着便好。”

　　第二日侍奉的宫女看见皇上包着的手的时候却是吃了一惊，养心殿里不免多了些疑惑，宫中从来就掩不住任何事情，当日晚上太皇太后便闻讯赶来，并且还带着两名太医。

　　我两日里未侍奉君王左右，但如今他手上左右都是近侍的错，只得规规矩矩行礼，然后一直低首立在一旁，央歌想要陪我来着，我怕她出意外，便叮嘱她留在偏殿呆着。

　　“寻常，你可知道那伤是怎么来的？”

　　“奴婢不知。”

　　玄烨急欲开口，却是被苏麻喇姑拉住：“皇上还是让寻常自己说吧，再多般护着，早晚受罪的人，也是她。”

　　后宫盛传，皇上身边总有一女子伴随左右，且一干宫人甚至皇上，都是对那女子以礼相待。

　　我连忙跪下：“奴婢确实不知，近两日一直都不是奴婢当值，故而圣上受伤一事，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太皇太后不作声，我却不敢抬头，空气霎时间变得无比凝重，然后只听见花盆底与地面撞击的声音，自己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以金线绣制的凤凰鞋面，不待我有所反应，便被太皇太后抬起下巴来，不得不看着她。

　　金属做成的护甲接触到皮肤的时候，一阵透进心里的凉。

　　“不错，不错，果然是个聪明女子，倒是你猜猜今日，哀家来所为何事？”

　　“奴婢愚钝，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

　　“是不敢，还是说不想，寻常，哀家看人看了一辈子，自然不会看错，你根本就不曾将这皇宫中的任何人看在眼里，是吧？”

　　“奴婢不敢。”

　　“好，不敢，不敢就好。哀家今日来，倒不是要为难你的，这宫中流言你应该也听得，哀家如今就这一个宝贝孙儿，且是要担起这天下的人，哀家想着，寻常是个聪明女子，知道什么是有可为，有可不为，吧？”

　　“奴婢谨记太皇太后教诲。”

　　“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

　　我再三确定，这传言中历经三代的孝庄，确实是其心叵测。

　　站起来的时候玄烨想要扶我起来，却是被站在一边的苏麻喇姑拉住了。

　　我颇为感激看了一眼苏麻喇姑，幸而今日她在，否则没人拦着的话，玄烨的一举一动怕是要被大肆宣扬一番了。

　　玄烨在太皇太后走后一直看着我，然后叹了叹气，我这才看到他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忙问怎么回事。

　　他却是不语，倒是一旁的曹寅给我使眼色，我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只得皱皱眉头，刚要离开却是被玄烨拉住：“替朕上药。”

　　我只能说我真的不适合侍奉别人。

　　从玄烨忍着喊痛的表情和曹寅一旁拧着眉头十分担忧可以看出来这点，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我说要央歌来他却不要的，所以，痛就忍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