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红脸鬼 ...
-
华凝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
任是她再迟钝这会儿也发现不对了：她虽人小腿短，但作为半只脚踏入御境的修者，脚程是绝对不差的。卧蛟镇到姚家庄不过区区五里地，但现在走到天黑都没看到村落，显然是在岔路口拐错了。她本打算就在野地里歇一晚，然而念头刚出心里便是一跳，再看四周的草木都像是阴森森不怀好意……便打消了在这种地方睡觉的念头。
回去肯定是来不及了，华凝没费时多做考虑，直接沿路继续走了下去。
天色很快就完全暗了下来，周围树影婆娑，风一吹就发出沙沙之声。顺着大路往前又走了片刻，拐过一个弯，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小镇。镇上人家大多黑漆漆一片，只有少数几户高大整洁的富裕之家有暖色烛光自窗口透出。
按理说是个很正常的村落，但不知是否是幻觉，华凝总觉此镇灯火颜色怪异，似乎……似乎有点泛红？
她眨了眨眼，视线一角好像有张红色怪脸一闪而过，待要凝神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看看眼前诡异不祥的镇子，再回头看看阴森森黑漆漆的来路，华凝果断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诶——你个女娃，这么晚了却是要去哪？”身后一个中年男子敦厚的声音快速接近，按速度看应是小跑着追过来的。华凝只好停步转身，手上暗暗扣住了袖中小剑。
如她心眼再多点就能听出不对——按庸州民风，发现天黑了有个陌生女娃出现在镇口，八成是一记闷棍敲晕了卖掉。纵然遇到好人，那询问的话语也不会是“要去哪”这种问去处的，定是“谁家的孩子”这类问来处的。当初姚家庄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华家的孩子，自然不敢逾矩——他们可不会忘了她家还有个有钱的大伯——换个陌生地方一般都是闷棍伺候。
好在她还记得扣剑。或者说，遇到非亲非故的人，华凝的第一反应一般都是戒备。这是华峥教她的保身之道，萧冥悠虽没有提起，却也告诉过她身为剑修，心不离剑是最基本的素养。
华凝理解的心不离剑就是一旦有事立刻握剑。
转身定神一看来人，小姑娘刷的一下将剑拔了出来。倒不能怪她莽撞：任谁黑灯瞎火忽然看到一只赤面獠牙的恶鬼直奔自己而来，恐怕都会作此反应。
“你……”恶鬼忽然停住了脚步，惊疑不定望着华凝，“你、你、你、你是……”
华凝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名字写在了脸上，闻言更是警觉。
恶鬼盯着她结巴了一会儿，突然腿一软跪了下来，扑的一下俯趴在地，“上、上、上、上仙饶命！”
换了其他新手此时大约就该悟了——此鬼如此作为，定是修为不如自己。需知有些鬼物看着狰狞，其实刚踏入修行的修者都可以随手要了它的命，但这些修士到底没有经验，凭一双肉眼可看不出端倪。有些小徒弟见邪物外表狰狞恐怖，心生惧意，就这么被吃掉的也不是没有。
然而出现在此的是个愚钝的华凝，她的脑子根本不往深意那边转，什么下跪不下跪求饶不求饶的……她只知道此处气氛甚为不妙，快快离开才是正理。
要离开总得先解决面前这玩意儿，原本鬼物向她行来时周身全无破绽，她还在发愁怎么出招呢，此刻见对方俯趴下来，后颈此等要紧所在统统暴露在自己面前……便自然而然用出将云舒剑法中某一招用了出来，只略略调整了下出剑角度——于是鬼物首级应声而落。
鬼首鬼身渐渐化为黑烟散掉了，镇中灯火撤去了红瘴，树丛里有了秋虫之声，周围的气氛也缓和下来。然而华凝没有放松——景物放松了，她的心跳却并没有和缓分毫。
身后突生警兆，华凝反手穿刺，感觉扎到了某种事物，立刻横剑反削，凭手感判断剑已从那东西侧边脱出，立刻前跃三步。就是这样依然后背一痛，虽未伤及内府，但肯定是见了血。
她没有转身，直接凭危机感一个撤步削向左前方，那红脸鬼恰好出现，胸口又被剑尖划了一道，看着倒像是它自己撞上去的一样。
“云舒！”红脸鬼哑着嗓子惨嚎一声，“你……你是那老煞星的徒弟！”
华凝持剑警惕，却没有再冲上去攻击。这鬼物能力比她略高一线，先前大约是怕她搏命一击，反倒弄得它吃不了兜着走，便故意示弱，试图让她放松警惕，好毫发无伤将她一口吞下。谁知遇上华凝这种没脑的小道士，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逼入了劣势。如今几道伤算下来，双方不过势均力敌而已。对此隐有觉察，华凝可不敢稍加松懈。
“小东西……念在你师傅的份上，我赤面鬼这次便放你一马。”红脸鬼嘶嘶抽气捂着身上的两道伤口，“若再撞见，那可就不得善了了！”话音刚落，它便砰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华凝默默还剑入鞘，倒没把那句威胁放在心上。眼前的问题可不是下次能不能善了：那鬼一消失四周就变成了山野老林，小姑娘此番算是彻底迷失了方向。所以她正在考虑现下该怎么找路回去。
至于那鬼物似乎是师傅的旧识……
现在那鬼物也算她的旧识了，这种事有什么可琢磨的。
华凝以一贯的简单思路扼杀了许多尚在摇篮中的问题，一心一意打算找路回家。也不知这姑娘是怎么想的，在这荒山野岭黑灯瞎火的境遇下竟突发奇想，将那本悠游诀自背囊中取了出来。
说来也怪，虽是黑夜且周围树影重重，但这悠游诀内里的字却白纸黑字一清二楚，其亮度恰好可供阅读而又与周遭黑暗没有丝毫违和感。于是华凝理所当然没有发现半夜看书有何不妥，直接将书翻到了有字的那页，果然看到“道存心中”四字变小，旁边又多了四个弯弯曲曲的篆字：万邪退避。
道存心中，万邪退避。
华凝默念两遍，心中无甚感触。
她不知道道是什么。萧冥悠说道蕴于剑法十二字要诀中，便是“任世间风起云涌，我心自逍遥”那句。但华凝不过是个十一岁小童，能理解的着实有限。她能看出萧冥悠剑中意境，亦能自青石盘坐一事看出两人功力之差距，然而世间还有个状态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她能看到那个境界的状态，却不知如何使自己提高至那个境界。
何况萧冥悠也说，她虽为师，以上却还有诸多境界。所以修行之事当以道为准，她所言所悟之事物，并不一定就是所谓真理。不过华凝现下修为低微，甚至还看不到道之所在，都听她的倒也无妨。
思索之后并无所得，华凝收起悠游诀，轻轻一跃跳上旁边一颗大树，盘膝入定去了。
当然，树上也有蚂蚁，所以她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入不了定的。至于好不容易入定之后会不会打瞌睡的问题……
萧冥悠说过，如此便把腿拿下来，直接躺倒睡觉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红脸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