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岔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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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华凝九岁便学到了蓄势期的调息之法，但剑法进展快而通脉进展慢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往常总看萧冥悠稳如磐石端坐石上，这次终于轮到了自己，小姑娘心里难免有些兴奋。然而仅仅是第一道坐上石头便遇到了盘腿难关，更不要说静心调息了。
世人说修行修行，其实哪有那么容易的？单说这修行之人常年盘腿，那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一步登天或者所谓捷径统统都是痴心妄想——别的先不说，那腿一弯就翘得老高……你就是皇帝老儿也得乖乖忍痛压腿，根本没有捷径可循。
好在华凝年纪尚小，把腿搬上来还不是问题。问题是石头凉丝丝硬邦邦，平面上还有几道不明显的棱角，就是随便坐时间久了都不舒服，更别说盘腿坐在上面。
在石头上打坐，一是不显眼的钝棱钝角硌得慌，二是腿盘时间久了开始发疼发麻，尤其是下面有棱角的地方更是丝丝锐痛恨不能直戳心肺。华凝坐了一会儿，开始有些受不了了。至于什么调息不调息的……人在极度难受的时候哪里还能记起什么调息之法，能坚持坐下去就不错了。
她试着动了动脚，结果却更加难挨。
“静。”
萧冥悠的声音忽然响起，华凝脑中杂念随之一清，暂时忘掉了腿疼的问题。
终于按法诀所教静静练了一会儿，腕上一点又莫名其妙开始发痒。她忍不住偷偷睁开眼朝发痒的地方瞄了一眼：却见一只小小的浅褐色的蚂蚁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地爬……
不看倒好，这一看又坐不住了。
若让蚂蚁爬到衣服里可如何是好？华凝扭了扭手腕，想把蚂蚁蹭下去。但是蹭到裤子上说不定还会爬回来，爬进裤腿里可就更麻烦了……于是她将手伸远了点，把蚂蚁弄到了石头上。
至于调息什么的……
华凝缩回手，心里始终惦记着石头上有蚂蚁，再也无法静下心来认真调息。身体静止久了常会有些点莫名发痒，每次一痒华凝都觉得像蚂蚁，都忍不住看一眼、拍一拍，外加腿麻一阵恢复过来时会有密密麻麻的针刺感……总之哪里都不舒服，心也无法入定。但是看师傅还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她又不好把腿松下来。
于是华凝时不时将眼睁开一条缝，偷偷观察萧冥悠。
萧冥悠静静坐在那里，除了胸口还有起伏，看着真和石头没什么区别。华凝看到有一只蚂蚁沿着裤子爬上了她的手腕，在袖口徘徊片刻，沿着衣服一路上到脖子，然后爬上脸，从眼皮上过去，绕过鼻子，在嘴唇旁徘徊片刻……最后跑到另一边脸上去了。
华凝这个角度看不到后续发展，但萧冥悠自始至终的不动如山她是看在眼里的。自知定力不够，小姑娘脸热了热，闭上眼尽力不去想石头上有蚂蚁会如何如何，这才能集中精力调息练一会儿功。
——就这么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磨定力，进展能快起来才怪。相比之下，快剑变慢剑对她这个有剑术天赋的孩子来说还不算太难。便是这样磕磕巴巴磕磕巴巴地练着，过了十一岁生辰后，华凝顺利突破蓄势期进入行练期，也算是正式踏入了修行之门。
进入行练期她才明白为何说此前练剑可以夯实基础——行练期便算真正的修士，不仅身轻体健日行千里，而且就像有了轻功一样，一跳可以跳起很高。至此境界，以前练得好的自然可以更上一层楼，以前没练好的也就没了补救的机会——试想，如今已是身轻体健腾跃有力，状态与凡人时期大不相同，凡人的感觉都已找不回来，基础的东西自然也随之揭过。
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做得好的便是好，做不好也已揭过。
等华凝适应了行练期的身体状态并将剑法又熟悉了几个月，萧冥悠告诉她御境这样就算是练成了一半，接下来要做的只剩斩凡心。
“今日告诉你本门心法，剑法需日日勤练不辍。往后年年日日只此一道，切莫另求他法。”她说，“然后你就可以出去历练了。”
至于凡心究竟是个怎样的斩法，萧冥悠却没有多说。
师徒分离的时候正是天地肃杀的晚秋。华凝背着虽不大顺手但已能用的北冥，将小剑绑在小臂上，带着几身换洗衣服和铜板几十枚，离开了学艺三年有余的无名谷地。她走前三天萧冥悠便已不见踪影，消失就像出现一样突兀。
没了叮叮当当的链子声，华凝反倒觉得谷中清冷，见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何况还要斩凡心突破境界，她便收拾东西早早离开了。只是最后检查石屋的时候发现屉子里留了一本薄书，书面上三个曲折的篆字“悠游诀”。
另几本书和沙盘应该是被带走了，于是华凝明白这是师傅留给自己的东西。
这些日子萧冥悠给她讲过一些修行界的事情，还教她认了些字，不过不是华颐平日读的那种，而是弯弯曲曲圆润无楞的篆书。庸州没有教女儿习字的风俗，华凝此前也只是在华峥的陪同下读过一些修仙行侠的话本小说，大抵为飞天遁地惩恶扬善之流，正经的启蒙书籍却是没有看过多少。
萧冥悠教她的字也不是用来写话本小说和俗世经典的，翻开这部悠游诀，华凝才醒悟师傅教自己认的字到底有什么用处。
在讲到本门传承的时候，萧冥悠曾提到过悠游诀：那是悠游道授徒用的启蒙读物。当时华凝还纳闷既是启蒙读物师傅为何不曾拿出来给她学，现在可算解了惑：原来那位本就打算让她自学成才。
华凝拿起书翻了翻，只在第一页上找到一行字：道存心中。
后面都是空白。
虽然觉得奇怪，华凝却也没想那么多。她就是一个没心眼的傻小孩，师傅给一部白书有什么用意那是连琢磨的心思都没有——她只是谨慎地将书贴身放好，教养良好地关好石屋的门窗，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生活三年的山谷。
华凝准备先回家一趟，然后到以前没去过的地方走走，看看新奇。
至于白书……
道存心中嘛。
不管后面是不是白纸，只要书上有字，华凝小姑娘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此刻她在思索的是另一件事情：这次身上虽有铜板，但也不多，不仅要省吃俭用，路上肯定还要打些零工。
这打零工一说却是萧冥悠告诉她的。萧冥悠在讲修行之事的时候曾提到早年游历时没钱吃饭，就给包子铺揉了两个月的面赚了点生活费。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华凝从不觉得两三个铜板就能把自己逼至绝境，听了师傅的说法便更是笃信这一点。
其实能收了华凝这种不同寻常的徒弟，萧冥悠本人也比较擅出怪招。寻常修者手头紧，驱鬼降魔卖符做什么不行，这位偏偏要揉面粉打零工。
至于修士也要吃饭……那自然是肯定的。人体运作总需要能量，如不吃饭，每日里行走说话看新奇所花费的力气总要有个来源，都从修为里克扣未免得不偿失。所以但凡有条件的修者都会按时进食补充身体，虽也有些常常闭关习惯于食水不进的，却终归是少数。
话说回来，华凝小姑娘从山下来，先经过山底下的卧蛟镇，然后拐上了一条通往姚家庄的坑洼土路。卧蛟山位于姚家庄北面，远近不过十里地。由于印象中只此一路别无他途，所以她倒不担心遇到岔路迷失方向。
可大约是岁月变迁的缘故，走出没有五里，她就遇到了一个岔路口。
华凝是个不知方位的，她认路只认形状，所以也说不清这两条路各通向什么方向。何况这些土路七拐八绕，谁知道一开始向南的最后会不会扭到西边去，那个向东的又会不会偏回南方来？好在路倒并非完全一样——直走那条看上去宽一些，路面也比较干净，杂草都排在路边；偏一点的那条似乎比较新，丛丛簇簇的杂草有的甚至就长在路中央，就像很少有人经过一样。华凝想着村镇之间的老路总不至于无人问津，该是那条平整些的才是，便选了旧路，一路直行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岔路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