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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听到门铃声时,萧殊遐并不讶异,前台的声线在向他请示是否接待时仍然是甜美的,即使报出的是那个让他微微不适却意料之中的姓氏。
      “阿雅克肖先生,亚历山德罗阿雅克肖。”
      萧殊遐合了下眼睛,“请阿雅克肖先生上来。”

      亚历山德罗阿雅克肖看着面前的萧殊遐。
      他差不多是看着这漂亮的男孩长大,从他那光彩夺目的幼年与少年,然后是雪夜精灵般眩惑了几乎多半个世界的青年时代,再到看似落拓却依旧雅致风流的如今。
      他独自出行,似乎永远都是一个人,这无名无分的年轻人——其实,已经算不上年轻——但仍然让人无法在他面前放肆似的,保有着那种诚挚而高雅的风度。
      亚历山德罗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实自己的苍老,当你发觉曾经对你甜美微笑的男孩都已步入中年,那么你自己呢?
      他摇摇头抛开这个念头,“埃尔瑞斯。”
      萧殊遐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他决定开门见山,“马尔科告诉我,你带着一个女孩子。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萧殊遐耸耸肩,微笑了一下,“表叔。”
      亚历山德罗摆了摆手,神情严肃时瞳孔有不自觉的收缩,“你知道survivor吗?”
      “表叔……”
      “他们是鸩鸟,是蛊毒,是无解的毒药,他们本身就是。他们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上最无所顾忌的幸存者,并因此漠视他人的生命。香料,药草,花朵,木叶,矿物……只要是他们能找到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能被他们所利用,拿来化合与调配,制出无形无色的药剂,达到任何一种目的。”
      萧殊遐轻声地,“就像魔法。”
      “就是魔法。和我们不同,和维奥雷拉也不同,survivor就是行走人间的巫师。”
      幽黑微翘的长睫微微一垂,萧殊遐笑了,“表叔,阿雅克肖家始终需要一个survivor,是么?”
      亚历山德罗惊讶地一停,“埃尔瑞斯?”
      萧殊遐声音益轻,“我们都知道,阿雅克肖不会做多余的事,自然不会为一个普通的杀手而来。”他站起身,“多谢表叔,但我只是带了个喜欢的小女孩儿,来罗马玩个几天,过后就走。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太累了,总得随处找点儿乐子。”
      亚历山德罗瞠目看他好一会儿,“你爹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
      萧殊遐微笑,“爵爷没有那个闲暇。”他点点头,“表叔,奥尔西尼家明天的酒会,请帮我告个罪……”
      他话音未落,卧室房门砰一声被推开,脚步声踢踢踏踏细碎一地张扬,女孩子的声音清凉微沙,“我洗完了,到你了。”
      亚历山德罗闻声转头,冷肃表情刹那冻在了脸上。
      他看见一个身材细高的女人只裹了条浴巾站在门口,头上也缠着毛巾,发梢湿漉漉的水珠在地毯上毫不顾忌地打湿一片水渍。
      本能地皱一皱眉,他才发现这是个年轻的女孩,浴巾裹到胸口,□□肩颈的质感和曲线有一种鱼一样的光滑优美,露出的双腿虽然纤细却线条圆润修长,标准的平面模特身材。
      然而他知道——就像知道对方也知道一样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个模特,甚至,在阿雅克肖家的定义中,她都不能算得上是个女人。
      那双绿得发黑或者黑得发绿的瞳孔只瞟向他一眼,就丧失兴趣地扎到了萧殊遐身上,“还不去?你要我等多久?”
      萧殊遐苦笑,只能苦笑,他已经明白了这女孩想干嘛,但是……
      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已经响起,“这位小姐是?”
      萧殊遐闭了闭眼,“缪西亚。”
      “缪西亚霭魔罗。”她轻松而响脆地回答,几步走上来,一伸手作势要同意大利老人相握,萧殊遐微微愣了下,不知何时她十指指尖换了颜色,分不出是甲片还是蔻丹,十指指甲都作漆黑,尖端一点闪亮亮的艳黄,黑黄交错,显眼得简直耀眼,明亮如一股威胁。
      亚历山德罗凝神看她的手一刹那,并没有接住伸到眼前的纤纤素手,只倨傲地点了点头,“幸会,小姐。”他想了想,“我听说,您要同萧先生一起离开?”
      萧殊遐默默叹了口气。
      不出他所料,缪缪欢快过头地回答,“为什么?他答应带我在罗马多玩几天的。”
      意大利老人一双瞳孔中闪出一点酽浓而尖锐的火焰,女孩却毫不客气地同他对视,目光相撞,短促刹那里如同迸起拧碎珍珠成粉的沙哑细响。
      亚历山德罗慢慢笑了,起身微微一颔首,“那么好的,小姐,明天见?”又对萧殊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奥尔西尼府见。”
      萧殊遐轻抿了一下唇,并不多话。
      恭敬送亚历山德罗阿雅克肖出了门,他转身凝视沙发上慵懒斜倚着的女孩,脸色苍白如玉。
      缪缪微微眯起一只眼睛,那个姿势简直有几分妖气荡漾,既挑衅又妩媚。她蜷起一条腿,散开的浴巾里几乎看得到温润如丝缎的大腿内侧。她随手扯开裹在头上的毛巾,长发只有发梢是湿透的。
      她看着这绝色的男人一如所料地别开脸,音调依旧轻而优雅,“你一定要这样做吗?向阿雅克肖家挑衅?”
      她笑出声来,“不可以吗,难道?”
      他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你不会总是一直幸运的。”
      她慢慢抚摸着自己的手指,甲片的美艳是夜色中一点夕阳,毒蜂般的警示色。
      “看着女人在你面前死掉,有那么难吗?”
      萧殊遐呼吸微微一窒,面不改色,纤巧睫毛垂下时却有一抹妖艳的震动稍纵即逝。
      “喂,你妻子真的是你杀的吗?你这一生里究竟看过多少女人在你面前死去了?”
      萧殊遐轻吸了口气,随手从椅背上扯起一条披肩丢在她肩上,“打湿了头发,然后出来骗亚历山德罗表叔吗,你想让他以为什么。还说那杯酒里有药?你根本就没有中招。”
      “他看得到的,不是吗,既然我可以睡到你的床上。”她起身凑过去,自下而上细细打量着他粉雕玉琢的脸孔,细声催促,“诶,回答我啊,你杀了那个女人吗。”
      萧殊遐忍耐地闭了闭眼,“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让你哭啊,你不知道,像你这么漂亮的男人,哭起来会有多迷人……谁说美貌不是一种天赋呢。”
      萧殊遐露出一点想要后退的眼神,轻轻重复,“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这样一个女孩子,就想要去挑战一整个阿雅克肖家族吗?你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欠缺。
      女孩仍然抚摸着指尖,沾水的指腹肌肤有一点湿润,是淡淡的珍珠色,衬托得黑黄分明的指甲益发鲜艳。
      “我要怎样才能说服你呢,缪缪。”还是说,你一定要拖我下水?
      她轻轻回答,“为什么不呢。”
      他们追寻我这样的一种存在,或许已经有数百年了。Survivor,独行的秘兽,狩猎与被猎,人世惶惶浩大,所以我们独往独来,但你曾经听说过不懂得报复的野兽吗?
      “我的委托人,就是一个奥尔西尼。他告诉我,要我去处理的那一位,明天会在酒会上出现。”
      萧殊遐微微叹息,“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奥尔西尼家和阿雅克肖是世代的姻亲。”
      她微笑着回答,“和英伦萧氏也是呀。”
      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我可以带你安全离开意大利,我保证。”
      缪缪摇摇头,“换个笑话吧,爵爷。”她失去兴趣似的看了眼窗外,“你可以拒绝我,但那样的话,我只想提醒你,明天不要在酒会上出现。”
      “否则你会连我一起干掉吗。”
      她斜斜地瞥了他一眼,“不,但我会报复你的。”
      譬如说,让你轻易地恋上在场的任何一个女人……相信我,有一千零一种迷药足够达到这个目的,就像这世间永远不缺让人身败名裂的法子。
      他沉吟了几秒钟,轻声笑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女孩惊讶地抬起眼睛,“唔?”
      “去睡,丫头,明天去挑件鸡尾酒裙,紫色倒是蛮适合你。”
      她静静凝视他片刻,挑了挑眉,唇边慢慢挑起一丝露水般清润了然的笑,向他伸出手,“一起来。”
      手背肌肤素润如珍珠,指尖上却没了妖艳颜色。
      萧殊遐微微眯起眼睛,握住她拉了起来,她顺势扑进他怀里,指尖搭住他肩头,在他耳畔轻轻呼气,“你不怕吗。”
      他叹了口气,“哪个女孩子不会下毒呢。”
      “所以你究竟是有多熟悉女人呢?”温热喘息呵在他耳根,那一片肌肤腻白如丝,简直不亚于任何一个足够迷人的美女子。她忍不住合拢双唇嘬了一口,又用牙齿轻轻摩挲,试图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个蠢蠢欲动的痕迹。
      他一动不动地忍受了片刻,仿佛只为了照看她的自尊,然后声线温柔地笑了,“丫头,别装得那么饥渴。”
      我不需要报酬。
      她怔了怔,侧开头来面对他,凝视了几秒钟,放低声音,“喂,你是gay吗?”
      萧殊遐一把握住她向下探去的手,警告地摇摇头,“别太自满了,丫头。”
      她不依不饶地贴近,弧线甜美的唇线在若有若无之间摩挲着他的嘴唇,是花朵在风中有意无意的倾斜,清纯而勾引,呼吸缠绵,她的喘息里有异样的芳香如同梦幻,“来嘛,夜这么长。”
      他握着她的手,不动声色,“你吓唬亚历山德罗表叔。”
      那毒蜂般的艳丽指尖,连阿雅克肖的当家人都未敢一试。
      她耸耸肩,后退一步,“你不好奇吗?”
      他只是温和地微笑着,连一句“为什么要好奇”都没有。
      “你真有耐心。”她钦佩地看着他,眼睛里仿佛突然浮上了一层清新的迷雾,“我曾经嫁给过一个男人,他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也许太有兴趣了一点。”
      萧殊遐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对卧室抬了抬下颏,“去休息。”
      “遵命,爵爷。”她带着嘲讽微微地笑着,挥了挥手,在走进房间之前随手丢下了浴巾。
      萧殊遐并没有刻意背转身,正相反,目光掠过女孩细挑优美胴体,他眼神里有欣赏,更多的是茫然与三两分无谓。
      没有人猜得透你想什么,是一回事;根本没有人来猜测你在想什么,却是另外一回事。
      前者是一种活生生激灵灵的神秘与跳脱,而后者则是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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