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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用心良苦 ...

  •   今日的红橘果真特别的甜,今日的饭菜也似乎比平日更香,被满足的唐玲珑似乎是喜形于色,却叫唐令山和程印雪都不放心起来。
      “玲珑,你怎么了?何事这么开心呀?”程印雪担忧地问着,唐玲珑好容易才陪着他们吃一次饭,可这饭吃得一点不正常。
      “当然开心咯!这都要谢谢爹爹呀,你是不是跟连大哥说过了?你知道吗,他答应送我一副他亲手画的红梅图哦!我当然开心啦,我都没有见过红梅。”唐玲珑停下筷,兴奋地说着,眼睛里也闪着光。
      “是嘛,你又去找过他了?”唐令山问道。
      “是呀,我听说他身子好些了,我便带了点红橘去探望他嘛!他是为我受伤的,我去看他也是应该的。只因我身着红衣,他便想到了踏雪寻梅,故而他说要赠我红梅图呢!”唐玲珑依旧兴奋而稀罕地说着。
      而程印雪只是担忧地看了唐令山一眼,并未再多言什么。
      期待是一件美好而焦心的事情,唐玲珑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你发什么呆呢?”唐玲玉自外回到绣楼,只见唐玲珑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了。诶,姐姐,你有见过红梅么?”唐玲珑问道。
      “见过啊,山里有很多野梅,你为什么这么问?”唐玲玉问道。
      “那你觉不觉得我穿着红衣,就像冬天里的红梅呀?”唐玲珑满心期待地望着唐玲玉问着。
      唐玲玉白了她一眼,道:“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是不是闷得无聊了?换身利落的衣服,陪我练功去!”
      唐玲珑被泼了一盆冷水,心想着唐玲玉真是一点想象力也没有,一点也不懂诗情画意。“我才不要呢,你明知我武功差,练死了也就这样嘛!”
      “你就是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武功怎么会有长进?”唐玲玉有些气愤。
      “可是我要那么好的武功干什么?难不成用它翻墙吗?我呀,还是想想今晚的锅子里放点什么好吃的吧!”唐玲珑贼贼一笑,兴冲冲跑去厨房,央着她家厨子,晚上给她准备一口小火锅呢!
      薄薄的五花肉下到锅子里,烫成了肉卷,麻辣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又香又爽的火锅,让唐玲珑过足了瘾。
      “你今天怎么了?心情这么好,即使不叫我陪你吃,你一个人吃得也挺带劲的么,居然还喝起了蜜酒!”唐玲玉诧异地问着。
      “你们自有自的乐,我当然也可以自己寻欢作乐了!你们哪,都只知道自己开心,你出去能见这见那的,可你有想过,要折一枝红梅带回来给我瞅瞅不?你都没有想到过我,还好有连大哥,他说明日要送我红梅图呢!呵,我自然开心啦!”唐玲珑带着几分醉意,朦胧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
      “你说什么?他答应你?”唐玲玉一番寻思,总觉得连城璧对唐玲珑是不怀好意的,只是要阻止唐玲珑,似乎不是一个好手段,不过也不打紧,她是她的姐姐,跟她在一起进出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的。
      “是啊,不过……”唐玲珑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上一个激灵,脑子也清楚了些。“哎呀,我忘了,他的手……那他还能作画吗?万一我戳到了他的痛处,那该怎么办?”唐玲珑焦虑的心中暗想着。
      “既然他答应你了,那我明日也想开开眼界。”唐玲玉自认为自己很聪明,她可不允许连城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什么手段。
      “少主,您在忙活什么呢?”贾信傍晚回来找连城璧,却见他在准备文房四宝。
      “你回来得正好,去帮我弄点朱砂过来。”连城璧一边在磨墨,一边说着。
      “少主,您这是要干什么?”贾信不解地问着,他可不认为此时的连城璧有吟诗作画的雅兴。
      “没什么,一尝那二小姐的心愿罢了。”连城璧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平平,似乎这是他乐意的,又似乎他只是在敷衍。
      连城璧下笔有神,笔触苍劲,突显了梅树的傲骨不屈。点点朱红,印染了皑皑白雪中的一丝生气和灵动,几点黄蕊让红梅更显生动。更传神的,乃是梅花树下,依树而立的女子,那眉目之间让贾信一眼便认出,那是沈璧君无疑。
      虽只是以浓淡不一的墨色勾勒,却一点不失沈璧君的端庄与美丽。贾信也惊讶,他的疑虑本与唐玲珑一样,可是见到这幅画之后,他才明白,这一双没有血肉没有温度的手,不仅不影响连城璧用剑,更不影响他提笔描绘他笔下的栩栩如生。
      连城璧放下笔,凝视了那幅画许久,也许他看的,只是画中的那个女子。她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画笔自是有情出,笔笔皆是相思意。沈璧君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传神,只缘连城璧日日夜夜都不曾忘了她。他又如何能忘?
      一阵伤心和心痛袭上心头,连城璧突然沉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少主请放心,已您的指示,我已经联络上了青城山白云道人,想必很快就能打听到连家堡的下落。还有我在周边的集市观察了一番,此地民风较为淳朴,并未发现势力较强的武林门派,所以少主若有需要,我随时都可以动手。”贾信在一边回答道。
      “嗯,打探连家堡的消息要紧,至于我的伤,等过了明日,我再作打算。”连城璧说完话,目光又落到了那副画上,落到了沈璧君的身上。他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翌日清晨,唐玲珑已经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虽前晚有意大吃大喝,还喝了酒,但她依旧兴奋得早早便醒来了。
      只是这一天到来之后,却越发让她觉得难过了。唐玲珑不知该何时去找连城璧,一睹她期待了一天一夜的红梅图。可是万一他手不灵活了,画不了画怎么办?万一他只是随口答应,并没有放在心上怎么办?呸呸呸!怎么会这么想呢?连大哥才不会骗人呢,一定不会的!
      虽然心中左顾右盼的,但唐玲珑还是不敢贸然去找连城璧,只是情不自禁在连城璧住处附近徘徊。
      连城璧正和贾信商议什么事,二人谋划好了,正觉腹中饥饿,连城璧便打发贾信去弄些吃食。
      “少主,他们已经在为我们准备饭菜,只是,在用饭之前,我想你还是应该去打发一下那位二小姐。”贾信笑着说道。
      提到唐玲珑,连城璧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很随意,很自然,道:“哦,怎么了?你遇上她,她为难你了?”
      “这倒是没有,我只是觉着奇怪,这位二小姐向来是雷厉风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这番见她到有些扭捏了。不知为何,她一直在院外打转,却举步不前,也许她也学会了害羞吧!”提起这位二小姐,贾信也不自觉地笑起来,也许只是唐玲珑闹的笑话太多了,也许只是因为她太好玩了。
      “哦?这倒不像她了,我以为她该又一次冲进我的屋子才对,难道……”一丝疑虑涌上心头,不过连城璧早有准备,如果唐玲珑还算聪明的话,她见到那幅画,就该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人家姑娘心下害羞了,可我又不好食言,也罢,不妨我把东西赠与她之后,再回来用饭吧!”连城璧轻笑,随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画卷,起身便走了出去。
      “哎呀,我怎么开口才好呢?如果他没画,或者画得不好,我要是太直接了,他心里一定会难过或者尴尬的。嗯……不如我邀他一起吃饭?好像不太好,不合规矩吧!哎呀……”唐玲珑正在院子外面转悠,嘴里自言自语的。
      “玲珑,你在这里转什么呢?你又不属鸡。老低着头,在地上找虫子呢?”唐玲玉远远走来,挖苦了她一番。
      “姐姐,你别挖苦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已。我昨天跟你说的,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合适。”唐玲珑兴奋却有些为难地说着。
      “你确定他真的会陪你做这么无聊的事?你也不想想,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费时间给你作画?既然你现在觉得不合适了,那不如跟我回去吧!别痴心妄想了!”唐玲玉说道。
      “怎么会是痴心妄想?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我现在想想,我也觉得也许他是在逗我。可是他说话很认真的样子,他应该不会骗我的。”唐玲珑一副坚信笃定的样子。
      唐玲玉冷笑,不再理会她什么,只等着看她怎么收场才好。
      就在这时,连城璧面带微笑走出了院子,一见唐玲玉也在,神色稍稍愣了一瞬,便又说道:“玲珑,你在这里徘徊不前是为何?怕我画作还未完成,不敢打扰我吗?”
      “连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你……”唐玲珑绽开一朵笑颜,眼睛也眯成了弯月,她早就瞧见了,瞧见了连城璧手中握着的画卷。“你真的画好啦?”唐玲珑眼中除了开心,还有一丝诧异和期待,同样诧异的还有唐玲玉,她真的不相信连城璧会答应唐玲珑这件事。
      “怎么?你不信?你以为我诓你吗?我画好了,就在这儿,只是,我不敢说我的画能有多好,还要请你见笑。”连城璧笑盈盈地将手中的画卷递给了唐玲珑。
      唐玲珑眯眼一笑,虽然迫不及待,却也不忘行礼道谢,然后缓缓接过画卷,小心翼翼展开。
      鲜亮的红映入眼帘,白色的纸,上面几笔简单的勾勒却似乎是几堆厚厚的积雪。果真冬日里,最扎眼的便是这红色,多美。五篇花瓣黄色的花蕊,这是最好的颜色。只是这梅花树下的女子是谁?眉眼之间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却带着淡淡的哀伤,倚树而立,双目低垂,忧思满怀。芊芊玉手举于胸前,是刚擦拭过眼角的泪吗?这景致,这生动,是要多么灵巧的手,多么精湛的画工,才能展现出这样的栩栩如生?
      “这梅花是极好的,仿佛让我亲见一般。只是这女子是何人?倾国倾城,如此惟妙惟肖,神态举止就像活的一般。”唐玲珑不禁问起。
      “哦,真是抱歉,只因我画的是家中后院的一株梅树,而树下女子,正是我的夫人。我此番出此意外,想必她也是忧心忡忡。平日里,但凡到了冬天,她也是喜欢赏梅的人,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将她画入了画中,若你不喜欢,我可以……”
      “怎么会?我很喜欢!况且这是连大嫂呢!若是单单孤零零的一棵梅树,倒也显得单调了,画中多了一个美人,那不是相映成辉吗?只是……我看得出,也许连大嫂是很担心你,可是你却更思念她。我虽也不懂作画,还算是个门外汉,倒是我会看画,我只是觉得世间无数丹青手,一片相思画不成。你一定很想家,很想连大嫂,我一定会……”唐玲珑想说的话,没有说完,却被唐玲玉打断。
      “颇闻江南才子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请连公子以后能不厌其烦才好,我这妹妹怪想法很多,我只怕她以后讨嫌就不好了。”唐玲玉说道。
      “哪里哪里,我这一命还多拜唐二小姐所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连城璧回答道。
      “这样甚好,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连公子用膳了,想必这幅画,会叫玲珑兴奋许久,先告辞了。”唐玲玉不由分说,拉着唐玲珑便走了。
      连城璧看着她二人微笑作揖,待她二人一走,便收起了笑容,脸上多了一份不屑,转身回到了屋中。
      “姐姐,你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呀!”唐玲珑急急跟着唐玲玉走,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拿着画卷。
      “你想说什么?有时候你做不到的事,不要轻易许诺。我知道你想帮他,可惜你自己连门也出不去,难道你还想帮他出去吗?至于治他的伤,曾先生一直在想办法,看来是没什么起色,你多说也无益了。所以既然明知你要说些空话,我又何必让你说呢?”唐玲玉冷冷说着,话虽是这么说,她可不想连城璧这么轻易地就利用唐玲珑。
      “也是,还是姐姐你想的周全。只是可惜了他这片思念之情,我却帮不了忙。”唐玲珑有些叹息,觉得有些可惜。
      “怎么?他已成婚,且深深思念自己的妻子,你不难过?”唐玲玉停下脚步问道。
      “我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你是指……哦,是啊,我是有点难过,难过他二人饱受相思之苦,他俩也是可怜之人,而且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唐玲珑很认真地说着,嘴里不住地叹气,似乎真的为连城璧感到可惜。
      唐玲玉见唐玲珑不像说谎的样子,便也稍稍安心,看来她好像真的没有对那个男人动心,而且,那个连城璧也不傻。即使再思念妻子,也不需要将这种画拿给唐玲珑看,他画笔老练,应该是个作画高手,他有足够的时间再作一幅画,可他却没有。他是故意警告唐玲珑让她不要想入非非,这样看来,那个连城璧似乎也没有对唐玲珑有什么心思。只是,男人的心并不那么单纯,现在他看不上她,保不齐以后他会对玲珑起邪念,所以万事还是需要小心才好。
      “少主,您这么快就回来了?”贾信问道。
      “不过是交一幅画,能费得了多少时间?我饿了,准备开饭吧!”连城璧嘴角一丝得意的笑,不管唐玲珑要求什么,她该知道,若她想得到不该得的,那将比登天还难。除非她还有一份聪明,知道该付出什么,否则,她的非分之想,将丝毫不能得到成全。
      唐玲珑得了画,几乎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是很陶醉地看着那幅画。“我一定要找曾先生把它裱起来,连大哥的梅花画得真好,画人却是更胜一筹。嗯,看来连大嫂的一颦一笑都已经刻在连大哥的脑子里了,所以才画得这么传神。”唐玲珑捧着那幅画在笑。
      唐玲玉只顾自己吃饭,无意间抬头看她那个傻笑的样子,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玲珑这丫头,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别人的事,根本与她无关,她上什么心呢?
      得知连城璧画作一流,唐玲珑再也不担心了,隔三差五地就会去找他,问东问西的,大致也就是问一些江南好景致。连城璧见唐玲珑在兴头上,也就耐心地一一作答,有兴致的时候,也会给她画一画。
      “嗯……诗云,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又有诗云,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还有还有……”唐玲珑抓耳挠腮地想着有关她记得的江南景致的诗句,好让连城璧明白她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而连城璧听着唐玲珑那么“痛苦”地说着,只是笑着,微微摇头。画了画西湖的端庄温柔,画了画荷塘月色下的静谧优雅,有些意境说似乎也说不出来,但经连城璧一画,唐玲珑细细品味,似乎真的能感受到江南阴柔的美。柔软的柳枝,依傍着河堤,落下了垂绦,随风起舞。一轮明月落在江面上,映成了水天一色,有一种烟波浩渺的意思。那荷塘月色更是透着一股朦胧,月色碎在水中,洁白的荷花随风轻摇,池塘里的鱼儿成双成对地结伴穿梭在荷叶底下,似乎在捉迷藏。
      唐玲珑甚是开心,她恨不得每天能见到连城璧,每天与他探讨,因为他实在太厉害了。几乎她说什么,他便能画出什么,几乎是无所不在,无所不晓。自此她知道了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艰苦,她知道了乌篷船,独栖江中的孤独,她见到了高山深处,云层中的寺庙,和庙棱上悬挂的铜铃。一切她想知道的,连城璧总会用他的方式,展现给她看。唐玲珑总是陶醉地听,出神地看,最后也会痴痴地看着连城璧,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会装得下那么多东西,她是越来越崇拜连城璧了。
      成天左一句连大哥,又一句连大哥的,叫唐玲玉听得心生厌烦,而让程印雪听得忐忑不安。
      “娘,你瞧,这些都是连大哥给我画的,生动逼真,栩栩如生呢!害我啊,为了讨教他问题,只好狠狠回去看书,否则那些古诗词我都说不上来一句。我都不会问,叫他如何答呢?”唐玲珑稀罕地给程印雪看一幅幅连城璧给她作的画,一边得意地说着。
      程印雪接过画来看,画倒是确实有些功力,若他是个好好的人,程印雪也不必过分提防着他们的来往,只是……边看边想,程印雪不禁蹙起了眉。
      “娘,您瞧,这就是江南的房子,一户户人家临水而居,杨柳垂绦,好不惬意呀!”唐玲珑又拿了张水上人家的画,递给程印雪看。程印雪看了,也只是微笑点头,口中随意夸赞几句。
      程印雪无意间见到了连城璧送给唐玲珑的红梅图,问道:“这画中的女子是何人呐?”程印雪很怕连城璧将唐玲珑画入画中,可瞧了瞧,那女子的容貌和年纪似乎指的又不是玲珑。
      “啊,这是连大嫂呀!多标致的美人,和连大哥那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嘛!”唐玲珑兴奋地说着。
      程印雪见唐玲珑说起连城璧的家事,似乎与她无关一般,心中也暗暗舒了口气。也许这孩子只是单纯喜欢连城璧的学识,也许她还并未开窍,不懂也好,不懂也好。
      连着几日,连城璧白天跟唐玲珑纠缠,虽然她问题奇多,但一张甜嘴,和讨人喜欢的笑容,倒也没有让连城璧生厌。奇怪的是,连城璧不但没生厌,他和唐玲珑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感到无比的放松和愉快,见唐玲珑问那些有时候甚至可笑的问题时,他没有鄙夷,也没有生气,反而是被她给逗乐了。再见她总是绞尽脑汁地想着那些上句不接下句的诗句,连城璧更是忍不住笑起来。
      “玲珑啊,我想问你个问题。”连城璧忍住笑,清了清嗓子说道。
      “啊?只要不是考我的,就行呀!你问吧,连大哥。”唐玲珑笑眯眯地说着。
      “玲珑,你是不是不喜欢读书?”连城璧问道。
      “啊?”唐玲珑听出来连城璧是笑话她了,她的小脸一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记性不好,学过就忘了。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呀?”唐玲珑低下头问道。
      连城璧笑道:“自然不是,也不是说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就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你自己喜欢什么?”
      “我呀,我第一喜欢,就是记住所有人喜欢的东西呀!比如爹爹喜欢研究武学,另外喜欢吃红烧肉。娘呢,她就喜欢好好照顾爹,而且她喜欢品茶。曾先生呢,就是喜欢喝酒,至于姐姐……嗯,她话不多,我至今也不太清楚,不过至少她很喜欢练武。所以啊,我喜欢研究吃的,喜欢给曾先生酿酒。这些就是我喜欢的呀!以后啊,我要是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同样可以为你准备呀!”唐玲珑说得很认真,可是连城璧心里却觉得酸酸的。他长这么大,似乎没有人在意他究竟自己喜欢什么,想要怎么样。可笑的是,现在却有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小姑娘,才会关心这些。
      连城璧似乎有些感动,扯了扯嘴角,道:“哦,这样啊,那我也得好好想想,我自己喜欢什么呢?”
      一切似乎很美好,可一切的美好和欢乐只是在白天,到了夜晚,连城璧就开始重新修习逍遥侯的邪门武功。前几日只是内功心法的修为,过了几日,连城璧便向唐府提出,夜晚要去屋外的山林里练功,以便恢复武功。
      虽然连城璧的要求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不对劲,可是他能恢复武功这正是唐令山期望的。可是谁会半夜三更在荒山野岭练功呢?对此连城璧有自己的说法,说是子夜时分,吸取天地日月精华,对于他打通任督二脉恢复武功有帮助。
      唐令山多年以来也一直在钻研各种武功,他确实听说夜晚月亮的精华对于内功修为是有帮助的。不过这也许是其一,其二就是连城璧练的独门武功,他自然不希望被外人见到,所以才要在唐府之外修习。这也不能勉强,于是唐令山便答应了,也并未起多少疑心。
      自从那时起,每夜连城璧就命贾信将活人带到山林中,供他练武。
      只是自从连城璧开始吸食人血,他的性情似乎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他慢慢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虽然唐玲珑还是一样的热情和可爱,可是他却渐渐对她冷漠下来。
      他们之间说的话变少了,唐玲珑问的问题,他也爱理不理了。他再也不给她画画了,给她讲解的事情,也突然失去了耐性。
      唐玲珑也似乎感受到了连城璧的变化,想必是她自己问得太多,连城璧开始厌倦,露出疲态了,她便讨好地说着:“连大哥,你最近气色看起来似乎好多了。我也问过曾先生了,他说你现在可以吃一些鱼啊肉的,补一补了!你还记得吗,我说过爹爹最喜欢吃红烧肉了,而且这红烧肉呢,是我做的最好吃,明天我也做一点给你补补身子。”
      连城璧似乎没有听到似的,表情冷冷的,目光也冷冷的。他只觉唐玲珑用热情的眼神看了他许久,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他才转睛看了唐玲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明天你就等着吃吧!”唐玲珑依旧灿烂地笑,欢快地转身一蹦一跳地走了。
      夜晚连城璧依旧吸食人血,滋养武功,只是这武功的进展比他想象的要慢。他已经杀了五个人,但功力似乎才恢复了三层。许是人杀多了,眼中的阴戾之气也重了,焦急之下,脾气也慢慢变得暴躁了,慢慢变得不近人情,越来越冷了。
      “连大哥,你快尝尝,这是我最拿手的红烧肉,我爹最喜欢了!”第二日晌午还未到,唐玲珑便兴冲冲地地端了一锅红烧肉,找到了连城璧。此时连城璧正在院子的石桌旁坐着,似乎是在跟贾信说着什么。贾信似乎有些拘谨,连城璧的脸色也似乎不太好看。
      唐玲珑将砂锅放到了石桌上,锅盖一开,迎面扑来了一阵肉香,还带着一股麻辣的味道。
      “哟,唐二小姐好手艺呀!这肉还未吃,便吊得人口馋心馋了。”贾信见到这一锅红烧肉,故意乐呵呵地说着。
      “是嘛,那贾先生也坐下一块儿吃嘛!”唐玲珑笑眯眯地说着,将碗筷也准备好了。
      贾信眼馋地看着那锅红烧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只是连城璧似乎兴趣不大,随意瞥了一眼。
      但唐玲珑热情地给连城璧夹了两块肉,还邀请他吃。
      连城璧一副冷冷的样子,见贾信还为难地给他使了眼色,便动起筷子来。可是一口红烧肉吃到嘴里,连城璧便皱起了眉头,连一口也没有咽下肚,便吐在了地上,正好滚到了唐玲珑的脚边。
      唐玲珑见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肉,被连城璧这样嫌弃,心里确实不是滋味。可是这么多日来的相处,唐玲珑才不相信连城璧是这样的人,他明明彬彬有礼,博学儒雅,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唐玲珑愣在那里,贾信急着想道歉,可被从后疾走进来的唐玲玉,捷足先登地把连城璧先教训了一顿。
      “连城璧,你是怎么回事?你就这样奚落藐视别人吗?如果你不爱吃这锅肉,你大可不吃,不要用这种方法来伤害玲珑!”唐玲玉骂完一句,不由分说地一手端着砂锅,一手拉着唐玲珑便走了。
      “这……”贾信一见也不知如何是好,起身站着,看了看唐玲玉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仍坐在那里的连城璧。
      连城璧顿了顿,狠狠将筷子摔到了地上,转身便回了房间。贾信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只好战战兢兢地跟上。
      “姐姐,你别走这么快嘛!我的手都被你拽痛了。”唐玲珑苦着脸,跟着唐玲玉疾步走着。
      “手痛算什么?你的自尊呢?不痛吗?他这样瞧不起人,你干嘛巴结他?”唐玲玉说着,“我就走开几日,你便如此对他了,还亲自给他下厨,他给你吃什么迷药了?还是你……”唐玲玉越想越不对劲,突地停下步,转身质问唐玲珑。
      “我怎么了?”唐玲珑有些害怕,咬着唇问着,她看着唐玲玉圆瞪着的眼睛,感觉似乎自己做错了事。
      “我问你,你是不是对连城璧动心了?”唐玲玉很认真地问着,似乎这事至关重要,她很看重。
      “动心?动什么心呀?我只是觉得连大哥他很了不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他跟曾先生一样厉害。只是,最近他好像心情不好,性子突然冷了,也不爱教我什么了。我想可能真的是我太啰嗦了,他开始嫌烦了,也可能他一直担心他的夫人,在这个地方漫无边际地虚度时日,他肯定着急了。瞧着也快过年了,他定是想家了,伤又好不了,这情绪怎么可能好?所以,我想做锅肉给他吃,也许他心情会好些。只是我忘了,他大概吃不惯川味的,所以也不能怪他。”唐玲珑说着。
      唐玲玉听是这么听了,可是见唐玲珑处处维护连城璧,她这心里还是不是滋味,总觉得不对劲。
      “少主,少主,您没事吧?”贾信见连城璧静静坐在桌前,一句不发,他那阴沉的样子,似乎跟以前在连家堡的样子一模一样。
      连城璧不看他,也不说话,眼神变得阴冷,深沉。
      “少主,有些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贾信小心翼翼地说着。
      “说!”连城璧沉声道。
      “少主,这几日您练功不顺,但我看得出,你下心有些过急。不过练武最忌操之过急,很容易走火入魔的。您不妨停下几日,稍作延缓,再慢慢练吧!”贾信说道。
      “怎么?连你也敢管起我来?”连城璧的心火止不住,又莫名其妙地烧起来。
      “不,少主,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没觉得,你的脾性现在……现在已经跟前几日大不相同了吗?我怕您的武功,会影响您的心性。只是但凡这样的功夫,伤人伤己呀!您最终的目的是想回到连家堡跟少夫人再续前缘的,若是您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了,您又怎么能跟少夫人共处呢?”贾信一边说着,头上一边冒着冷汗。
      连城璧听了,虽然心底有股无名火,但他还是压制住,静心想了想,似乎确实发现有诸多不妥。想着前几日的感觉确实跟这几日不同,可他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现在这样的感觉,更像是在连家堡一样,人是活着的,但心是死的,甚至连笑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难道真的是逍遥侯的武功对他产生的影响吗?方才,对玲珑……也罢,暂时还是先加紧心法的修炼吧!
      眼看着就到了过年的时候,自从那日对唐玲珑发了脾气,便一直没有见过她了,该不会真的伤了她的心吧?唉!想这些做什么?她伤了心又如何?她不是还有家人安慰吗?可我,我有什么呢?
      连城璧这几日听了贾信的劝,便不再急功近利地着急练功,只以调息为主,好像不吸人血,心智确实可以清明一些。但脾气的好坏才连城璧注重的呢,他现在急的是,该怎么样才能加快恢复武功。看来即使心急,也不可勉强,到时候不仅武功没有修炼好,脾气一再失控的话,真的会堕入魔道。
      早上调息的功课已经做完,连城璧便在唐府之中四处走走,他很希望可以巧遇唐玲珑,可这次他的运气似乎没有这么好。到处都没有见到鲜活的颜色,不禁走到了她的绣楼,抬头望去,绣楼的窗户是打开的,但是窗边并没有唐玲珑的身影。
      连城璧不禁叹了口气,这几日不见唐玲珑,确实觉得少了些什么。难道平时是被她吵惯了?难得的清净,反倒是不习惯了。怪不得她会喊闷,如今的连城璧倒也是觉得有些了无生趣了。
      一清早唐玲玉也出去了,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回来。这次她离家几日,回来的时候,不仅见着连城璧在欺负唐玲珑,而且她还听闻镇上这几日,一连死了五个人,她便觉得不对劲。
      这几日她每日出去,就是想打探些消息,可奇怪的是,这几日又似乎平静了,没有听说再有死人的消息。可是那五人为什么会死呢?这个镇子一向太平,怎么会突然之间连续死了五个人呢?
      唐玲玉无功而返,正遇上在唐府闲逛的连城璧。二人相遇,一怔,顿了顿,唐玲玉便没给连城璧什么好脸色,几乎有些无视地,漠然走过他身边。而连城璧心下真觉得可笑,心里明明想见到的是那个会讨人喜欢,会说会笑的唐玲珑,可不巧却偏遇上了不说不笑,专给人冷脸子看的唐玲玉。
      处于礼貌,连城璧向唐玲玉点头示意,可唐玲玉却漠视,擦肩而过之时,只冷言道:“以后,不准你接近玲珑,不准你再欺负她。若以后再被我见着你那么对玲珑说话,我就要你好看!”
      连城璧听了心中愤愤,这算什么女人?清高得更胜他一筹,居然敢对连城璧这个武林中都响当当的人,口出狂言!只是,如今的功力才只有三层而已,而这唐玲玉的武功是多少深浅,他心里没数。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连城璧确实不可一世,可连城璧更不是傻瓜,若是吃亏的事,定不能干。虽是一场羞辱,但这个仇暂时记下,有待日后伺机再报。
      被唐玲玉将了一军,连城璧心中甚是愤恨,有些气急败坏地边回到了屋中。许是唐玲玉说的话,确实伤了他的自尊,他连静下心来喝杯水,似乎都做不到。是啊,昔日高高在上的连城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教训过?何况,教训他的还是个毛丫头。
      连城璧愈想愈气,手中的茶杯也被捏碎了,只是这手没有知觉,即便被瓷片划了几道,却也不觉得痛。
      晌午时分,贾信随着采办外出,才回来。一回来,便向连城璧汇报了探听到的消息。
      “少主,有消息了,青城山那边打听到连家堡的消息。说是萧十一郎住在了连家堡,连家堡上下对他那是众星拱月般的照顾,似乎他成了连家堡的主人。听闻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想必连家堡以后真的得改姓萧了。”贾信似乎痛心疾首,他可不愿连家堡被夺走。
      连城璧虽未痛心疾首,可是他心中的感受,却是比贾信复杂和痛苦千百倍。贾信不过是个护卫,虽也为连家堡出过力,可是连城璧呢?他为连家堡付出的那是心血,是年华,是幸福。若没有他的运筹帷幄,没有他的精心计算,连家堡怎么可能撑得下去?而如今,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就要易主,萧十一郎真是坐享其成了。
      连城璧心中难过,不想为连家堡出生入死大半辈子,压抑了自己,扭曲了性情,终了却是两手空空,为别人做了嫁衣裳。精明了一世,到头来倒成了最糊涂,最傻的人。
      连城璧紧握双拳扶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璧君呢?有她的消息吗?”
      “这……白云倒是没提。我特地问了的,但他却没说。”贾信回道。
      “哼!这个老东西可没这么容易给消息的,他可不是什么善类,我要他的消息,他定是要我付出代价的。你日后去,便与他说,若是事情给我办好了,我亏待不了他,连家堡也亏待不了他。他可以提一个要求,不管什么,我都会答应。”连城璧说道。
      “是,属下知道了。少主,这再过两日便是新年了,我们该不该……”贾信欲言又止。
      “该不该什么?如今我们寄人篱下,你还想如何?过年又怎么样?多少个年头我不都是一个人过的吗?在哪儿过,怎么过,不都是一样吗?”说起这个,连城璧倒是有些惆怅。那几年为了练就逍遥侯的武功,大雪纷飞中,他只是一个人躲在深山练武,哪里管有没有过年这回事呢?即便是以前在连家堡,过年又怎么样?不就是吃顿饭吗?想吃饭,什么时候不可以吃呢?每年的团圆饭,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可是饭桌之上,有多少人懂他?他不在乎有多少人陪他,多少人恭维簇拥他,他最期望的,只是有人懂他。可这么多年了,他,求之,而不得。
      听了连城璧这样说,贾信也不再多言,本想着快过年了,多少应该制备些东西,也好有个年味。想来唐府一家人的团圆饭,不过是他们的团聚,可是连城璧也不能什么都不吃呀!原本想问他有些什么想要吃的,他去跟那些下人说一说,也好准备几个简单的菜。
      这几个月,住在唐门,虽然没有饿着肚子,但饮食上面却是十分清减的。贾信想找个办法弄点像样的菜,可是连城璧好像却没有这个意愿,他也只好作罢。
      贾信转身出去,端来了午间的饭菜,很清淡,基本是素食,这样的饭菜他们已经吃了快半年了。
      过年了,只是唐府一向低调,即便是过年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只是这唐府之内,还是比较热闹的,虽然门外冷冷清清,没有张灯结彩,甚至连个福字也没贴,可是这院子之内,却是热闹非凡。为什么会热闹?那自然是因为唐玲珑。
      特别是今年,府中来了客人,她便更起劲了。以往团圆饭的大菜,她少不了得参与两个,可是今年她却比往年忙活多了。
      除夕那日一大早,她便围着锅台转开了,连府里的厨子也只得帮她打下手。一直忙活到了下午,她才从厨房出来,一出来,她便兴冲冲地跑去找连城璧了。
      腾腾欢跑着的步子,听来是那么熟悉,连城璧本在屋里看着书,突然听到那熟悉的脚步,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笑容,她终于出现了。终于?怎么又想到了这个词?难道他一直盼望着她出现吗?怎么会?他为什么要盼望着一个毛丫头呢?
      敲了门,没等连城璧应声,唐玲珑便闯了进来。
      “连大哥……哎呀,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唐玲珑本想说什么,但见连城璧依旧穿着几日之前那身土灰色的褂子,便大叫起来。
      “怎么了?我的样子怎么了?”连城璧觉得好生奇怪。
      “今晚不是要一起吃团圆饭吗?你怎么都不打理一下自己?都要过年了,你还穿着这旧衣服干什么?还有,你看你满脸的胡子,至少也该修修面吧!”唐玲珑气也不喘一口,一口气就说了一大串。
      连城璧倒是觉得挺无措的,他可没说要跟唐家人一起吃什么团圆饭。还有这衣服胡子的,他自己也没在意,唐玲珑倒是看在眼里了。
      “来人呐,去打盆水来,再准备一把修面的刀。”唐玲珑朝着屋外吩咐着。“连大哥,你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我去给你拿新衣服。”说完,唐玲珑转身跑了。
      看着下人陆续进出,水和刀都准备好了,连城璧也准备坐下,好好整理整理自己。
      铜镜中的自己,确实已经不是那个风华独绝的连城璧了,现在这个样子,邋里邋遢的,一副落魄相,除了还算干净,跟那街上的乞丐有什么差别呢?
      刀在水中蘸了点水,除尽了脸上的胡子,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似乎确实豋然精神了许多。
      “连大哥,我……”唐玲珑捧着衣服,跑了进来,看到了一个干干净净的连城璧,顿时有点语塞,竟愣了。
      “怎么了?你怎么了?”连城璧微微一笑,问着,看着目瞪口呆的唐玲珑,只觉得有些诧异。
      “呃……没什么,我,我给你带了套新衣服。”唐玲珑走近,把衣服递给了连城璧,可眼睛始终留意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
      “多谢!”连城璧接过衣服,转身准备换衣服,可是唐玲珑却还是那么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玲珑,玲珑,我要换衣服了。”连城璧轻声提醒道。
      “哦,哦!对不起,我……我这就出去。”唐玲珑只觉得脸上一阵热,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我没看花眼吧?那真的是连大哥吗?怎么好像变了个样?没想到他那么英俊,哎呀,完了,刚才我盯着他看了那么半天,真是丢死人了!”唐玲珑觉得太丢人,直捧着脸在门外跺脚。
      “玲珑,我换好了,你可以进来了。”连城璧在屋内说道。
      唐玲珑停止她的不安,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走进了屋子。
      连城璧换了新衣服,一套湛蓝的褂子,梳了高高的发髻,整个人变得清爽了,精气神也突然之间不一样了。唐玲珑开始相信,连城璧是一个真正的出于大家族的贵公子。稍作修饰,他的气度便完全不一样了,这肯定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魏晋时期有那么多的贵公子,美男子,书上写的,莫不过也就是连大哥这样吧!只是连大哥不是魏晋的阴柔,而是更多了几分阳刚的男子气魄。
      “我早该想到的,你画过家中的花园,我就该想到你家门户有多大。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走得出想你这样的人。”唐玲珑自言自语了几句,她突然觉得连城璧的离去是注定的,而且不会太远了,她心中多少有些惆怅,可转脸她又笑眯眯地说道:“连大哥,原来你是这个样子的,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你这样真好,晚上一定要一起来吃饭呀,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梳洗打扮一下了,我先走了。”
      连城璧见唐玲珑面带笑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她难道一点也没介怀?上次的事,她竟一点也不在意?
      天暗了下来,连城璧还犹豫着是不是要答应唐玲珑,一起去吃饭,谁知道贾信却硬是要拉着他去了。既然这样,去便去吧!
      天色暗了,厅堂里已经准备了两桌饭菜。连城璧到时,唐令山,程印雪和曾先生已经在场了。
      “连少堡主,多谢赏脸,恭候多时。”唐令山见到连城璧,愣了一瞬,急忙拱手作揖。连城璧也赶紧回礼。
      “连大哥,你真的来啦!太好了,快入座吧!”唐玲珑见到连城璧,兴奋至极,急急拉着他,便要请他坐下。但程印雪向她使了个眼色,皱了皱眉,她才知道,自己失了分寸,忙松了手,有些难为情,只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连城璧坐下。
      “是呀,连少堡主,快请入座。”唐令山也作邀请之意,满面笑容,看来十分热情。
      几乎是“改头换面”的连城璧,不禁叫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多注意了他一番。原本以为是个破落户,如今看来,身上的神采似乎未减半分,怪不得玲珑总爱黏着他,看起来,他真真不是个泛泛之辈。程印雪仔细打量了连城璧一番,竟也觉得人间有这般的惊为天人,实属罕见。若不是他身体怪异,程印雪也承认,他一直都是个人中龙凤,只是他的怪异,却不能叫人安心。难道他真的是遭人所害?
      思虑间,程印雪转目与唐令山眉目间传递着什么,唐令山自是心领神会,只淡然镇定,眼神中满是安慰,望程印雪不必多虑。
      几人入座,本意让连城璧坐首席,但他谦让,唐令山便却之不恭。二席是连城璧,唐玲珑自是要挨着母亲坐的,坐在了唐令山的次位。唐令山身边三位乃是曾先生,一旁便是贾信。还空了两个位子,无人入座。
      边上一桌,乃是一些下人管家坐的,另有一些人是坐在厅外的桌上的。
      唐玲珑按捺着自己的性子,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可是中间隔着爹娘,跟连城璧说话又不方便了,多少有些欲言又止。
      唐令山客套了一番,大致也就是关心连城璧的伤,还有希望在唐府没有怠慢了他。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却显得有些尴尬,因为唐玲玉未上席,又不好开席,唐玲珑想说话,却又怕母亲不准,憋得难受。
      一时有些冷场,唐玲珑才嚷起来,“呀!姐姐怎么没来?我去找她!”唐玲珑跳起来,急急离席,去找唐玲玉去了。
      “姐姐,你快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别叫客人久等了。”唐玲珑磨着唐玲玉,因为她好容易今年过年没出去。再说,今年席上有她准备的惊喜,虽然不是给唐玲玉的,但是她还是想显摆一下,让所有人都看到。
      “客人?那是你的客人,又不是我的。我还是不去了,你知道我,我跟他们没什么话说的。”唐玲玉心中似有什么疙瘩,就是不愿出席。
      “姐姐,你别拧着了,去吧!我为了这顿饭,可是花了不少心血的,只叫你去吃饭,你不说话便是了。我倒是想说话呢,可是我也不敢说,反正有我陪你嘛,你就去呗!”唐玲珑皱着脸求着。
      看唐玲珑这个可怜样子,想着还是不扫她的兴好了,便勉强答应了。
      唐玲珑立马脸上绽出了一朵大大的笑容,拉着唐玲玉便往厅堂里跑。
      唐玲玉被唐玲珑推着,坐在了她身边,可是唐玲玉一到厅堂,目光便被连城璧所吸引了。虽她未盯着连城璧看,但只一眼,便是满眼的诧异和震惊。
      入座后,唐玲玉与连城璧对面而坐,只要一抬眼,她便能真真地看到他。今日,唐玲玉也才见到了连城璧的不凡之处,看来之前是小瞧他了,她生平还没有见过如此气度的男子。虽他未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唐令山在说,但安静之时的稳重和淡定,犹如一道浑然天成,向外发散,庄重威严,时而有让人不寒而栗之感。英俊的相貌,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现在她也相信,连城璧果真是中原武林中有地位的人,想必连家堡定是地位极重的,因为它的主人,贵气不凡。哼!只是再高贵的男人,他们的心应该都是一样的,龌龊至极,就算再有地位的人,只要是男人,也都是一丘之貉,肮脏不堪!唐玲玉突地带着一丝恨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
      连城璧只是淡淡听着唐令山说话,他对这餐的兴趣,本也是不大的。坐在席上,已经闻到一阵阵麻辣味,虽然各式菜,每个碗上还盖着盖子,却已经把他熏得心生厌倦。想着,这餐是他们的喜果,许是自己的苦果。
      见唐玲玉也入席,唐令山便宣布开席。
      一道道的川味菜被揭开,麻辣的味道顿时就熏得连城璧想咳嗽打喷嚏,只是这样不礼貌,连城璧硬是忍着。
      唐玲珑见连城璧皱了皱鼻子,又以手微捂口鼻,便知道他不喜川味,所以那日,定也是这个原因无疑。见连城璧面上并无明显喜色,只是敷衍唐令山的客套,唐玲珑看了程印雪一眼,见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吃饭,便看向唐令山,娇声问道:“爹爹,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见唐玲珑终于忍不住,唐玲玉愣了一瞬,心中便默默叹气,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但是一定会关于连城璧无疑。
      “哦?我们家玲珑什么时候有过不该问的问题呢?”唐令山慈爱地哈哈笑着,道:“问吧,今夜除夕,图个开心,不讲那么多规矩,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爹爹,在这桌上,我是主人否?”唐玲珑放下筷子,神色俏皮地问着。
      “自然是。”唐令山说道。
      “那主人是不是该好好款待客人?”唐玲珑问道。
      “那更是自然,应尽地主之谊。”唐令山笑眯眯地说道。
      “那这可是爹爹您说的,所以我现在就要尽我的地主之谊了。”唐玲珑微笑说完,便站起身,缓缓绕过程印雪的身后,往连城璧那儿走去。
      程印雪虽未说什么,但她急急伸手,想将唐玲珑拉住,却被唐令山压了回去,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唐玲珑笑颜如花,她依旧着了一件红衣,桃花般的脸上,是那么熟悉的笑,可爱,可人。“连大哥,你和贾先生是桌上的客人,所以我已经准备了特殊的菜肴,希望你们喜欢。”唐玲珑走到连城璧身边,笑容可掬地说完这些话,使了个眼色,下人端来了几碗盖着盖子的菜,放在了连城璧面前空着的桌面上。唐玲珑便伸手,慢慢一个个揭开了那些盖子。
      连城璧一瞧,这都是江南的菜色,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遂又抬头看了看唐玲珑,她似乎毫不在意,她脸上还是那么可爱自然的笑容。这些都是她准备的?
      带着疑虑连城璧低下头,看了看眼前的几道菜,又突见贾信神色似乎不一般,便看了他一眼。贾信似乎知道什么,却故意避开他的眼神,不说不看。
      “唷,这难不成就是你忙活几日的成果?”一边的曾先生问道。
      “算是吧,只是不知道算不算地道,这得让我们的上宾来评价了。”唐玲珑笑眯眯地看向连城璧,“连大哥,你尝尝吧,不知道有没有你家乡的味道。”说着唐玲珑就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连城璧的碗里。
      连城璧看着眼前的几道菜,东坡肉,西湖牛肉羹,八宝豆腐,西湖醋鱼,虽然就这么几道,但这些他知道,都是为他准备的,他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嗯!”心底一时激起千层浪,连城璧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低头咬了一口东坡肉,鲜甜肥美,不油不腻,甚是好吃。
      唐玲珑只是忐忑地看着连城璧,希望他可以每一道菜都吃一吃,然后肯定她的努力。
      看着唐玲珑这么痴痴地等待,程印雪越发觉得唐玲珑是深陷了,便道:“曾先生方才所言,是何意?”
      “哦,呵呵,这个嘛,玲珑让我保密,那我自然不便说。只消连少堡主能喜欢这些菜肴,那就不枉玲珑费了这番心思了。”曾先生笑着看了看连城璧,又看了看唐玲珑。
      唐令山也生怕唐玲珑和连城璧之间的情愫有偏差,便问道:“玲珑啊,你是越来越懂事了,特意为客人准备了菜肴,那是善解人意,细致入微。想必连少堡主定也是吃不惯麻辣的川味吧?我们都大意了,好在玲珑心细,能及时准备了这些菜肴,希望你能喜欢。可是玲珑啊,你记得客人,却偏偏忘了爹吗?咱们家平日一向吃得清淡,不过这都过年了,爹爹最爱的红烧肉呢?”
      “爹,我做了别的嘛,您瞧,有宫保鸡丁,夫妻肺片,爆炒腰花,水煮鱼片,鱼香茄子,够您吃了吧?虽然川味的红烧肉没有,可是这个东坡肉也是肉嘛!您也可以尝尝江南的菜肴,是什么味呀!”唐玲珑顺手夹了一块肉,也放到了唐令山的碗里。
      唐令山呵呵笑着,吃了一口,味鲜甜,色红润,咬在嘴里,香糯粘口,不肥不腻。“嗯,果然是美味,也不必川味的红烧肉差,多亏你还能找到这样的店家。”此言一出,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些江南的菜色,都是唐玲珑托人在镇上某个店里买的呢!
      唐玲珑愣了一瞬,点点头道:“嗯,嗯,是呀,我托唐伯派人去找的,可找了好些天呢!是不是呀,唐伯!”唐玲珑问向隔壁桌的唐福,忙给他使个了眼色。
      “哦,哦,是呀,是呀!确实不好找。”唐福本还懵着,见唐玲珑使眼色,便只能连连点头了。
      连城璧低头吃着每一道菜,熟悉的味道,却似乎总差了些什么。也许是川厨,总也未得江南菜色的要领吧!只是玲珑这份心,已经够珍贵的了。
      唐玲珑虽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可是还是不断注意着连城璧,希望看到他吃饭时,能有那种满足的表情。
      席间相谈甚欢,唐玲珑的一张甜嘴也是逗得唐令山心下高兴。拐弯抹角地询问之下,得知连城璧对这一餐还是十分满足,唐玲珑心底是说不出的满足。
      唐玲玉虽是默默地吃着,但她也很清楚看到了连城璧眼底升起的暖意,看来他是真的很满意,只是奇怪的是,出乎她的意料,连城璧并未多看唐玲珑几眼。哼,想必玲珑是白费了心血,那个男人,对她无意。只是她呢?动情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曾先生,今日的饭菜如何?”唐玲珑见着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慢慢走到到曾先生身边问着。
      “极好!”曾先生竖起了大拇指。
      “那酒呢?我新酿的梨花酒如何?”唐玲珑问道。
      “芬芳甘润,沁人心脾,绝世佳品。”
      唐玲珑得意一笑。转身问道:“连大哥,你觉得如何?”唐玲珑黑亮的眸子,闪着光,似乎充满了期待。
      “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这是我人生一大乐事。”连城璧起身,很恭敬地说着。
      唐玲珑看着连城璧仿佛更加明亮的眼睛,她知道他没有骗她,得到这么高的赞赏,心里顿时满足许多。但只觉脸上有些发热,唐玲珑遂举起酒杯,向连城璧敬了杯酒,急急饮尽,匆匆回到座位,便低头不语起来。
      唐玲玉和程印雪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且唐玲玉并不认为这么简单。眉目之间,分明有情愫!唐玲珑啊,你真的这么容易就被一个男人骗了!我不会让你上当的。
      酒席散了,各人都陆续回房。
      连城璧和贾信在月色映衬下,慢慢踱着步。天上的月亮并不亮,不过天气晴朗,黑夜星空闪烁,倒也别有一番诗意。
      “贾信,今日那桌菜,真是唐玲珑去买的?”连城璧不禁意地冒出一句。
      “是吧,她不是自己都这么说吗?难道少主认为不是?”贾信说道。
      连城璧突地停住了脚步,转身对贾信说道:“贾信,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骗我了?你千方百计拉我去吃那顿饭,在饭桌之上又那么奇怪,你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什么。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信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忙向连城璧赔罪,道:“少主莫怪,我不说实话,那自然是那个二小姐的主意。既然你们认为是她买来的,那是最好不过,因为不地道,不好吃,可以推到别人头上嘛!只是这事实是,这些江南菜色都是她亲手做的。她曾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便告诉了她,你常吃的菜。听说她是找了那个曾先生,翻了不少书,做了不少研究,才做了那些菜。前几日她还让我尝过,今日看来,她又改进了不少。这样看来,这唐二小姐,对少主您很是有心啊!”
      有心,谁看不出她有心?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有心,为什么?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却故意要去怀疑。世上哪有这样的女子?就算是自己的妻子,也从未做过这样的打算,家中的亲人,也从未这样关心过。那个唐玲珑跟他非亲非故,她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连城璧想着,脑中却只有唐玲珑单纯直率的笑容,没有一丝狡黠和杂质,那么干净纯洁。她真的只是这么单纯的,对他好吗?不会的,不会的……
      连城璧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快步回到了房间,他需要的是冷静,可是,心好像根本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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