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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素心红衣 ...

  •   曾先生离开连城璧的房间,对守在外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连城璧的房门外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
      等了许久,曾先生在暗处才见到翩然红衣,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左顾右盼地从连城璧的房间走出,“怎么会是玲珑?”
      曾先生想不到,赠紫涎草的是唐玲珑,躲在连城璧床下的是唐玲珑,在他房间逗留那么久的,也是唐玲珑。这可如何是好?唐玲珑怎么会找上连城璧?蹙眉思索了一番,曾先生的眉头又松开了,释然一笑,也许仅仅是这样而已。只是,再让唐玲珑这么偷偷摸摸的,反而不好,想到此处,曾先生转身便去向了唐令山和程印雪的居室。
      “什么?让玲珑走出绣阁?这怎么可以?家中有外人,还是两个男子,这样的事情,坚决不可以!”曾先生想着一味的阻止不是个事,不如就别让唐玲珑避开了,可是程印雪却十分反对。
      “我知道这么说虽不合礼数,我也知道,男女应当避嫌,但若再这么避下去,说不定真要出事了。”曾先生严肃地说着。
      “曾先生此话怎讲?”程印雪见曾先生神情凛然,心中不免开始隐隐担心起来。
      “我想了想,此事不能瞒你们的。今早我去为连城璧瞧伤,发现有人给他送了紫涎草,并且那人就躲在了他的床下。后我在屋外等待,想瞧瞧是不是有外人进到了府中,或是府内之人已与他有了私交。可不曾想,我最终见到从他屋里出来的是玲珑。”曾先生说着。
      “什么,玲珑……”程印雪几近哑声,声音颤抖着,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没想到她的掌上明珠竟然做了这么丢人的事,躲在陌生男子的床下,他们会不会……她的名节,她的名声……
      曾先生见程印雪神色凄然,又见唐令山双眉也不禁紧锁起来,忙道:“门主,夫人,你们先别着急伤心,事情也许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紫涎草?此物若没有……那就只是一株野草而已,莫非……”曾先生心生疑窦,随意嘀咕了一句。
      “曾先生在说什么?”唐令山问道。
      “没什么!”曾先生不免心下大惊,匆匆搪塞过去,只望是自己的一场虚惊。
      “我是想说,玲珑偷偷去见连城璧,恐怕只是好奇。想她这十多年一直被关在府中,也不免枯燥无聊,而连城璧一个外人,自然会引起她的兴趣。她去找他,无非应该是想向他打听外面的花花世界罢了。玲珑如此单纯,不会有别的企图的。”曾先生说道。
      “莫不是我把她看得太紧了,才会让她做了这么出格的事情,许是我不好,我不好。也罢,我看还是让他们正大光明地见面吧,若是真闹出了什么事,我的玲珑就……”程印雪在一边痛心自责地说着,泪流不止。
      “好吧,既然夫人松口,我看这也没什么不妥,都是习武之人,本就不该有那么多拘束,让玲珑多交个朋友也好。”唐令山捋了捋胡子,说着。
      “那自然就好了,这样玲珑要做什么,就都在大家眼底下,你们不用担心了。”曾先生心满意足。
      心情忐忑的唐玲珑,鬼头鬼脑地溜回了自己的院子,见没人发现,心下长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上楼,还好,唐玲玉也不在。
      明明不热的天气,唐玲珑却觉得浑身像是火烧一样,满头大汗的。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觉得额头有些疼,对镜照了一下,额头似乎肿起了一个红红的小包,她才想起,方才情急之下钻进床底的时候,额头撞在了床柱上。
      唐玲珑急急忙忙拨弄着额前的刘海,想要把肿块遮起来,可是弄了好半天,肿块总也是若隐若现。心下正火急火燎之时,突然有脚步声临近,唐玲珑急忙爬上床,盖着被子装睡。
      来的正是程印雪,听闻唐玲珑的此番“苦心”,她甚是心痛。
      程印雪走近唐玲珑的房间,见屋门紧闭,她脚下踌躇,心中又是思绪万千。一种自责,一种心痛,袭上她的心门,让她不忍再多加思索些什么,在门口犹豫了一瞬,程印雪才轻叩了房门,但屋内无人应声。
      程印雪轻推房门进屋,屋内静悄悄的,莫非玲珑又去找他了?心下一惊,一阵不详的预感,程印雪赶紧拐进卧室,见被子里似乎蜷着一个人,程印雪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孩子是真的累了,还是撒谎装睡呢?
      程印雪坐在床边,轻声唤着,唐玲珑见唬不过去了,这才假意睡眼惺忪般醒来,“娘,您来了。”唐玲珑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说着。
      可是唐玲珑越是装着初醒之态,程印雪便越是心痛。她明明应该是才回到房中,还穿戴整齐,怎么可能已熟睡多时?玲珑啊,玲珑,你怎么会为了两个外人,竟学起了说谎!可是这一切,又是谁之过呢?
      程印雪一番纠结,心中一阵酸楚,看着唐玲珑,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脸上又多了几分同情之色。恍见唐玲珑额上的红肿,程印雪又心急地问起来。
      “哦,这个啊,定是我不小心撞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唐玲珑忙拨着额前的刘海说着。
      “你也该小心才是,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毛毛躁躁的?伤了自己也不知道。”程印雪心疼地责备着,“许是娘管你管得太严,让你心里憋屈了吧?”想着唐玲珑曾做过的事,程印雪眼中隐隐有泪。
      “也罢了,你爹说那客人倒也是受礼,并不会冲撞内眷。所以,你也不必在屋子里憋着了,爱在府里哪里玩,便去玩吧!我可不想因为外人,憋坏了我的女儿。”程印雪搂着唐玲珑说道。
      唐玲珑坐在床上,依偎在程印雪怀里,却听得程印雪“松口”,她心里便乐开了花,跳起来真真望着程印雪,问道:“真的吗?娘,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出去了?”
      “自然是!”程印雪点点头。
      唐玲珑乐得跳下床,道:“那太好了,谢谢娘!”
      “别乐了,先看看你的伤!”程印雪念叨着。
      连城璧梳洗完,换了一件水蓝色的褂子,面前的桌子上,一杯香茶,冒着热气。连城璧看着杯子里氤氲升起的水汽,眼中淡淡的笑意,渐渐变得悠远,不知道今日这件事,是好是坏呢?想必是唐玲珑的好日子会临近吧!
      嘴角含笑,连城璧饮着茶,可他的心头却无这般轻松。好一个曾先生,想必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他明明早就知道有人在屋中,偏偏故意放慢脚步,好让唐玲珑有躲避的机会。他明明知道唐玲珑送来了紫涎草,却不露声色,只是当他发现藏于屋内的是唐玲珑,不知他会有何感想。
      这个曾先生定是个藏身唐门的高手,他今日故意如此,也许已经猜到了什么,又或者是他对自己有所怀疑或者戒备。只是这曾先生对唐玲珑倒也不是一般的喜欢,待他发现是唐玲珑所为之后,也许以后便可以指着他们两人了。不过今日这一出,想必是要给唐玲珑带来好消息了,这曾先生定不会苦了她。唐玲珑的好日子,便也是他自己的好日子。
      悠悠品完一杯茶,连城璧起身,想出去走走。虽然如今形势似乎大好,但难以恢复的武功,仍是他的心病,为此,他想到之时,还是会愁眉不展。他从未如此担忧过,因为他是连城璧,以前所有的胸有成竹,源自于他的信心,他的名望,他的地位,他的骄傲,他有足够的能力运筹帷幄。可如今物是人非,他却失去了这份傲气和自信。如今他不过也是个寄人篱下,自己的命运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人。但即便如此,他却也没有过分悲观,再不济,自己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却还可以利用别人。
      情绪瞬时间跌宕起伏,显得有些一波三折,可连城璧终还是走出了门。
      四川的冬日,却如江南的秋日晴空一般,到哪里都是一样蔚蓝,虽已是冬日,但它的美好,从不会因为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忽听得空气中传来银铃般的欢快笑声,不用多想,连城璧便知道,那个欢笑之人是谁。也许整个唐门之中,最欢乐的人,便是她了。果然,她的唐突冒失是福而不是祸,也许她会挨骂,但现在看来,一切已经烟消云散了。
      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连城璧只见到半空中时隐时现地出现那一抹亮眼的火红颜色。虽四川的冬日不比别处的万物萧瑟,但这样让人惆怅的季节里,能见到这样火热的颜色在跳跃,总也叫人心中一暖,心中希望大增。
      向着这火热的颜色走近,连城璧脸上不禁露出一种轻松的笑容。远远站在那里看着,唐玲珑随着秋千的摇摆忽高忽低,整个人几乎要飞起来一样。她无所畏惧地欢笑,她身边的丫鬟却显得那么胆战心惊,“小姐,您小心一点,别晃得那么高,小心摔下来。”
      “潇潇,你别紧张,没事的,我以前不一直这么玩吗?如今我都好久没有荡秋千了,再不玩,我就生疏了。玩这个,就是要荡得高,才好玩。”依旧是欢快而无所畏惧地笑,唐玲珑荡着秋千,尽量让自己荡的足够高,这样,她就可以看得足够远了。
      连城璧看着这红色衣裙在空中翻飞,那股快乐的情绪,也让这普通的荡秋千变得甚美,他情不自禁地向前靠近,想足够近地欣赏这一切的美好,想受到这种快乐的感染。
      欢声笑语,飞扬的黑色发丝,飘舞的红色衣裙,这就是此刻的唐玲珑。她站在秋千板上,用力地晃动着绳索,她想飞出这座高院,看看外面的世界。她的急迫却是别人眼中一种自然亲切的美,正当连城璧由衷欣赏着这一切的时候,唐玲珑的身子似乎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被甩了出去,随即便是一声惊呼。
      红色的蝴蝶被抛到了空中,随即便会重重摔下,站在一边的潇潇除了惊叫,那便也是手足无措了。正站在阁楼上远远看着唐玲珑,满心纠结和伤心的程印雪,此刻也是吓白了脸色,脚下发软,正急急转身下楼,往院子里跑。
      此刻,能救唐玲珑的只有连城璧,自然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尽管,如今救她也成了一件吃力的事情,可是他还是不假思索,便跃身上去,想要抱住她。
      只见连城璧快步跑上前几步,便纵身跃起,这一提气,便觉得胸口闷痛。这次摔下的唐玲珑可不比上次,她被秋千甩出,整个人带着巨大的力量。连城璧迎势跃身迎上,他必须把这股力道卸去,否则受伤的人,将会是他自己。
      连城璧跃身空中,迎着唐玲珑,拽住了她的左手,向下卸力,顺势又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抱住,下盘发力,便稳稳站落在地上。
      唐玲珑却如一只受惊的雀儿,虽向往自由,但也不曾想,她将又一次经历那种可怕。此时她来不及想到,也许此后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只来得及惊慌得不知所措。
      幸此时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腰背,她也顺势栽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他如稳重的参天大树,她自己抱着他,心里就有一份心安。虽她只是惊吓得闭着双眼,根本没有看清他是谁,可她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踏实,至少她知道有人正陪着她,她不是孤身一人。
      平稳落地,但一颗心依旧澎湃得心有余悸,还来不及睁眼,她依旧不敢轻易松开他,直到她感受他的气喘吁吁。
      唐玲珑耳边感受到那人胸口的起伏,他呼吸似乎很急促,遂睁眼,一手还环着他的身子。睁眼之时抬头,与他近在尺咫的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如此清澈深邃。愣着的这一瞬,唐玲珑竟没有意识到她与连城璧的身体,还紧挨在一起。奇怪的是,如此的亲近,与一个陌生的男子,竟没有让唐玲珑感到一丝别扭或是不舒服。虽唐玲珑没有意识到什么,可连城璧盯着她的一瞬,闻到她身上淡淡女儿香的时候,便急急松开了搂紧她腰的手。
      唐玲珑察觉腰际一松,才意识到有所不妥,红着脸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可她想要抽回双手的时候,却发现左手还被连城璧紧紧攥着。
      连城璧的目光,随即落到了唐玲珑的左臂之上,他依旧不放手,而是抓着她的左前臂,轻轻举起。凌乱的衣袖下,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臂,可这手臂之上,却有一条刺眼的伤疤。是的,上次他就已经发现了,只是不敢确定,今日,他真真地见到了,也亲身感受到了她左臂的孱弱,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了的?”震惊而怜惜的目光,缓缓从唐玲珑的手臂,移向了她的双眼,那双纯净而似乎不知所措的眼睛。
      唐玲珑不明白,连城璧为何要如此诧异她的伤,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在意她的伤,只是会鄙夷她这条狰狞的伤疤。除了她的家人,除了他,才是真正忽略了这样的狰狞,而真正在意她的。
      “哦,没什么,小时候顽皮摔的。因为伤得太重,骨头断了而且还伤了筋,所以我这手臂也算是废了。你觉得它难看吧?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不要怕,也许是老天爷觉得他太幸运,所以要给我一些磨难而已。虽是伤了手,但却不影响我的生活,反倒可以叫我安分些了。以后再不敢爬墙荡秋千了,不是每次都可以这么幸运,遇到你的。你不会因为它,而对我另眼相看吧?”唐玲珑很认真地问,却见连城璧望着她的眼神,痴痴的,倒是不禁觉得脸上一热,匆匆想把手抽回。可连城璧也不知为何如此恋恋不舍,他并没有马上松手,也许他还在为唐玲珑的话,而感到疑惑。为何一个花样容貌的少女,面对自己的残缺和不幸,可以如此的豁达,难道她不觉得愤愤,难道她不觉得上天不公吗?
      正迟疑着,一道淡蓝色的影子,闪到了连城璧的面前,唐玲珑的手也被硬生生地拽了回去。
      “小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跟这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小心被人看到,你是要领家法的!”唐玲玉边将唐玲珑拉到一边训斥着,边狠狠推开了连城璧。
      连城璧本就为了卸掉唐玲珑下坠的力道,心口闷痛得慌,骤被唐玲玉狠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手急急捂住心口,不停咳嗽,嘴角也沁出了血。
      推开连城璧的唐玲玉依旧在教训唐玲珑,口中满是责备,而唐玲珑却立刻声辩道:“姐姐,你别那么想,我没有偷溜出来,我已经被解禁了。连大哥也不是故意接近我,对我有所图,方才是我从秋千上摔下来,他正好经过,救了我。”
      唐玲玉遂看了一眼依旧在微微摆动的秋千,又看了潇潇一眼,只见潇潇连连点头。
      唐玲珑跟唐玲玉解释了之后,立刻看向连城璧,只见他气息急促,似乎伤势又严重了,心下着急,忙问着他的状况,可右手却被唐玲玉攥着。
      “你没事吧?”唐玲珑奋力挣脱,可她的力气终究还是没有唐玲玉大。
      “即便他救了你,你们也该速速分开,为何在一起拉拉扯扯的?现在你又如此紧张他,是何故?我告诉你,不准靠近他,我是为了你好!”唐玲玉阻止着。
      “姐姐,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他救了我,你却伤了他,我关心他的伤势,却令你想得如此不堪,你究竟在做什么?我知道你怕有人伤害我,可是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何故要伤害我?他既要伤害我,又何必救我?”
      二人争辩着,此时程印雪急急而至,拉过唐玲珑,扶着她的双肩便心疼地上下打量着。“玲珑,你没受伤吧?”
      唐玲玉见程印雪上前拉过唐玲珑,便很识相地松手,然后站到了一边。
      “娘,我没事,幸得连……连公子相救。”唐玲珑边说,边急忙转向连城璧,见他伤势似乎不轻,便走近两步,欲要扶他,柔声急问:“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因为救我,而伤了自己?”
      唐玲玉见唐玲珑又想去亲近连城璧,便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臂挽住,道:“你都自顾不暇了,还不忘去关心他?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想曾先生会好好照顾他的。”
      “可是……”唐玲珑心下不放心,对连城璧恋恋不舍,却被唐玲玉推着走。
      正在说话之际,连连咳嗽的连城璧,不得不向一边走了几步,扶住了身边的一棵树,咳得弯下腰,眼睛和脸也涨红了。他正想运气,好把自己的气息压下去,可没想,气运到膻中,便堵在了心口。心口如压巨石,一阵钝痛,血气喷张,连城璧心门如要炸开一样,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水蓝色的褂子上,立刻氤氲一片,他的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
      “连大哥!”唐玲珑疾声呼喊,想要伸手去拉他,却被程印雪和唐玲玉同时制止。这是她们第一次如此有默契。
      “娘,快请人救他,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唐玲珑哀求着,眼中似隐隐有泪。
      “娘知道,娘知道,他救了你,我这就叫潇潇去请曾先生。只是你方才也受了惊吓,该回去好好休息,你放心,娘定叫他安然无恙便是。你不懂医道,看着他如此受苦,也只会吓着你自己,快回去!”程印雪有她的担心,自不想唐玲珑和连城璧扯上任何关系。
      就在这时候,急寻连城璧的贾信匆匆而至,急急扶住了连城璧,“少主,您怎么在这儿?您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这是……”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他为了救我,就成了这样了。”唐玲珑愧疚地说着,看着连城璧那虚弱的样子,心下实在不好过,眼中含着泪。
      “少主,您怎么可以运功?您的内伤已至内功几近全失,这样强行运功,您会没命的!”贾信担心地说着。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这么严重了,否则,我肯定不贪玩了,我……”唐玲珑心中顿时有一种强烈的自责,也许不是因为她贪玩,连城璧就不会伤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我失去内功,这已经是个事实,跟你无关的,至于出手救你,也是我自愿的,你不必难过自责。”连城璧硬撑着吃力地说着,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
      “那么我给你的珍珠,你用了吗?难道没有用吗?你吃了不见好吗?没用的话,我再求曾先生想办法。”唐玲珑说道。
      “玲珑,你给了他什么珍珠?”身后传来唐令山的声音,他本是来看唐玲珑的,走到半路遇上了去寻曾先生的潇潇。询问之下,才得知唐玲珑从秋千摔下,连城璧为此而受伤,他便疾步向院子走去,可却没想到得知了唐玲珑天大的秘密。
      “啊!爹,我……我只是将南海珍珠赠予了他,因为他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我知那珍珠对他的伤势也许有好处,于我而言,那宝物也是毫无用处的,不如给他……”
      “胡闹!你知道那南海珍珠得来多不易?我特地将它留给你,你却随意将它给人,你……”唐令山被唐玲珑气得说不出话来,真不知道这个女儿是不是真的简单得不知世事。
      “爹呀,我知道它珍贵,可是再贵重的东西,也是给人用的呀!我这辈子被您二老庇护着,想必一辈子也用不上这宝物来救命。既然连公子有伤在身,给他用不是正好吗?若没有他,我这条命也早没了。既然珍珠已被他服下,爹,您就不要耿耿于怀了,赶紧请曾先生救他吧!”唐玲珑恳求道。
      “唉!你这孩子……”唐令山是拿唐玲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他没想到,唐玲珑和连城璧的渊源似乎已经结的很深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希望的缘分是福不是祸,希望最后能帮到唐玲珑的,会是连城璧。
      “你们二位别再为南海珍珠争执了,其实我……”连城璧被贾信扶着,好容易接上一口气,听得唐玲珑跟唐令山因为南海珍珠争执,他本想说,南海珍珠他并没有服用,他可以完璧归赵。可一句话也说不完,涌出的鲜血便卡住了咽喉,用力说话,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出,连城璧也随即不省人事,瘫倒下去,幸被贾信架住,才没有摔到地上。
      “连大哥!”见连城璧瘫倒下去,不省人事,面容憔悴苍白,唐玲珑心底一颤,大声呼叫,眼泪禁不住从眼眶夺眶而出。
      幸好此时曾先生赶到,探鼻息,立即让人将连城璧送回房中。
      唐玲珑见几人七手八脚将连城璧抬走,就如她第一次见他一般那么慌乱匆忙。可不同的是,第一次见他,好奇心是让她留在原地偷看的原因。而这一次,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颤抖,这一次,她似乎能察觉连城璧的生命在流逝。可是她依然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也许此刻她是没有勇气去探寻结果,她只是觉得脚步无法移动。
      “玲珑,玲珑,你还好吧?怎么身子是发抖呢?是受惊了吗?”程印雪在一边温柔地询问。
      唐玲珑傻傻转过身,愣愣地看了程印雪一眼,然后扑到她肩上,大哭了一场,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程印雪抱着唐玲珑,一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她觉得她这个弱小的女儿,定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嚎啕大哭的。可是站在一边的唐玲玉可不这么认为,她见唐玲珑和连城璧说话的神情语气,见他们之间的情谊,却似乎已经并不一般了。可是想到这些,唐玲玉不禁皱起了眉头。
      唐玲珑因为“受惊”,回到房中休息,程印雪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照顾着。而唐玲玉只是远远站在院子里,寒凉的风吹着她的发,飞舞在空气中,她望着空中的落叶飞舞出神,她是决心要阻止一切不可以的事情发生的,她不会让连城璧的出现,打扰了唐玲珑的清静。
      不知过了多久,唐玲珑迷迷糊糊听到唐令山和程印雪在说话。
      “令山,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程印雪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凄楚。
      “小小惩罚,那是小惩大诫,我不希望她以后再如此擅作主张。这孩子太易轻信别人,以后,以后是要吃亏的。她要是总为别人着想,而不顾自己,万一遇上真正的歹人,她该如何是好?我只是想让她对人多留个心眼。”唐令山说道。
      “爹!”弱弱的一声轻唤,唐玲珑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嗯,你醒啦?”唐令山表情严肃,正襟危坐在唐玲珑对面。
      “爹……”唐玲珑见爹爹表情严肃,连忙起床,穿好鞋子,低着头恭恭敬敬站在唐令山面前。
      “你可知错?”唐令山问道。
      唐玲珑抬眼,看了唐令山一眼,他的表情还是那么严肃,便应道:“我知,亦是不知。”
      “知,亦不知?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什么,又不知道什么?”唐令山问道。
      “我知,我不该不经您同意,就把贵重的东西送人。我不知,既然那东西已经是我的了,那我自由处置它,又有何不可。再说,我只是用它救人,又何错之有呢?”唐玲珑回应道。
      “爹并没有反对你救人,只是希望你不要盲目救人。你该知道东郭先生的故事吧?连城璧是江湖中人,他更不是个简单的人,爹对他都不甚了解,你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就将救命的东西给了他?”唐令山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他不是恶人,我也救了他,他该不会害我才对。”唐玲珑说道。
      “江湖里的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现在你对他有价值,他自然会它讨好你,若有一天,你与他产生利益上的冲突,也许你的性命都堪忧了。”唐令山担忧地说道,通过派人出去打听,他所知道的连城璧,似乎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江湖道义在他那里,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会的,连大哥不会是那样的!”唐玲珑听出了唐令山的言外之意,可是她不相信有那样眼睛的人,会是一个凶狠的人,不择手段的人。
      “玲珑,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执迷不悟。爹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爹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你便听了爹爹的话,日后与他相处,要好自为之。否则,你便面壁三日,自己好好想想,以后是否还要亲近他。”唐令山无可奈何地说着。
      “好,我选择面壁三日,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唐玲珑说道。
      “玲珑……”程印雪见唐玲珑宁可受罚,心底无比心痛。
      “娘,这与我而言,不是惩罚,我明白爹爹的用心,我也是希望我可以冷静地想一想。”说完,唐玲珑转身下楼,向着静心阁走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连城璧抬回房中,曾先生探其脉息,眉头深锁。本来已经稳定的伤情,因为连城璧的强行运功而恶化,原本残存的一些内力也随之荡然无存。他如今不仅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极度虚弱的人。只是如果他已经用过南海珍珠及紫涎草的话,伤情不该至此。
      曾先生悄声询问着贾信,然贾信心怀私心,却一口承认说连城璧已将珍珠服下。
      “既是这样,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先退下,在屋外等着,其他人都可以先下去了。”曾先生微叹了口气,翻身扶起连城璧,便为他运功疗伤。
      由晌午一直到太阳落山,曾先生也未走出屋子,连城璧也似乎没有一丝动静,贾信心里着实不安。
      唐玲珑独自一人来到静心阁,那里确实是处好地方,它是唐府中最深幽僻静的地方,花木缭绕,没有一丝嘈杂。可惜它偏偏是用来惩罚人的地方,特别像唐玲珑这样爱热闹的人,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不是生不如死吗?
      可是这次是她要求来闭门思过的,这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一种很奇怪的力量,似乎压得她的心,都透不过气来。
      静心阁只有一间简单的小屋子,卧床,书桌,桌子上是笔墨纸砚,剩下的空间,放了一龛佛像和两个书架。书架上除了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之外,还放了不少的佛经,咋看之下,此处确实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如今唐玲珑确实需要静心下来好好想些事情了,自然首先是关于连城璧的。唐令山的话,她不是没听懂,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全家人对连城璧都有诸多防备一般,似乎他真的不是个善人。可是,如果他真的秉性不善,当初爹爹又为何要留下他?记得当初留下连城璧的决定,好像是他跟曾先生一起商讨决定的。既然留下他,又处处提防他,这是为何呢?
      爹爹似乎明确了不准自己靠他太近,难道他真的会伤人吗?但住在唐府已经个把月了,连城璧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呀!唉!重重地叹了口气,唐玲珑始终无法想明白,遂见书架上一本华严经,便走过去随手翻看了几页。
      她的佛性不算高,本来就不太喜欢看这类的书籍,粗粗翻看了几页,对其中所悟的道理又是似懂非懂的。唐玲珑丢下经书,看了那佛龛上的弥勒佛一眼,自言自语道:“唉,您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可否也容得下难容之人呢?佛讲求的不就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吗?我也是善举,只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难容之人,可他的一切确实有些奇怪。他诧异我的手,我又何尝不是呢?那颗火热的心之下,却有着那么冰冷的双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若说他以前是恶人,但我始终看不出来呀!人说相由心生,我见他面相却不是那般十恶不赦的,可是为何爹爹,姐姐都提防着他,提防着紧呢!爹说我不会看人,可是,您说这人心该怎么看呢?我的感觉总是跟别人不一样,究竟是我不对,还是他们太过紧张了呢?我求的不多,只求他能给我说说外面的故事,如此这般,他也不会做什么伤我的事情,不是?唉!想来还是我自己害了自己,也害了他,若我早点把自己心里想的,与她们说了,也许就不会误会什么了。”
      唐玲珑漫不经心地坐在了椅子上,无意一瞥,却见她饲养的红头雀正站在窗台上。
      “呀,雀儿,雀儿,你想我了吗?你说我想得对不对?反正我们的相聚会是短暂的,我只求他留在这里的几个月能给我说说故事,我就别无他求了,这样,他伤好了,自然会回去的,以后,我们也就不会有瓜葛了。我便这么跟爹说去,这样他就不会担心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次伤势怎么样了。”唐玲珑方才为自己想到了办法而洋洋得意,可想到连城璧,她又陷入无限的担忧之中。
      男仆送来了饭菜,没有多说什么,就走开了,唐玲珑也不想徒劳,不想多问,因为她知道,问不出结果,只得乖乖等上三日再说。
      曾先生看着连城璧的伤,一筹莫展,但是想到唐门可能面临的危机,连城璧似乎是唯一一个指望,所以他不能放弃,更不能对他草草了事,他必须竭尽全力。只是费了半天功夫,连城璧的内力丝毫未长,曾先生也是大为不解。一般的人若是受了内伤,自外给他输入真气,他的内力总会见长一些,可是连城璧却不同,他的身子似乎跟腐木一般,似乎已经毫无生气了,对他运功输内力,那简直是在浪费。
      曾先生满头大汗却未见成效,只得罢手,但心中疑惑却越来越重。
      “连城璧之前是练的何种内功,为何南海珍珠和我的内力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呢?他这没有脉搏的手脚,却能运动自如,他难道是练了某种我根本不知道的邪功吗?”曾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又想,不论他练了什么功,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恢复他的武功才好,但我该怎么做?此时曾先生也陷入了困境。
      天色都已经暗了下去,曾先生疲惫地从连城璧的房间走出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贾信,心中毫无把握。
      “先生,我家少主怎么样了?”贾信问道。
      “暂时性命无忧,只是……我大概没有办法让他痊愈,我暂时也没有想到怎么样让他恢复武功。”曾先生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有些泄气。他虽不是行医出身,但这么多年,他幽居唐府,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在研究医术,不敢说大话,但也有小成。即便是世上的疑难杂症,他也很有信心究其根源,药到病除。但对于连城璧,他的问题似乎不仅仅是伤,是病,也不仅仅是药石之力能够解决的问题。
      “这……”贾信心下大惊,他也有些慌张起来,如果连城璧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那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在这四川小镇,苟延残喘,庸庸碌碌地过完下半辈子?连城璧便莫名其妙地在江湖上消失?连家堡从此易主改名?这是天大的笑话!若是连城璧醒来,他定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那不是让他生不如死吗?
      贾信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急急进了屋内,守在连城璧身边。
      唐玲珑真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呆了大半天,坐在风口发愣,突觉得身上发寒,觉得头晕晕,便早早上床睡觉了,没想一觉睡下去,却发了高烧。
      送饭的下人,一直以为唐玲珑赌气,连饭也不吃,便如实向唐令山和程印雪回报。
      “唉!这个玲珑呀,平时那么聪明,现在怎么就犯起糊涂来了?”唐令山失望地叹气,却又似乎无可奈何,因为他本就打算将唐玲珑托付给连城璧,但他却是希望唐玲珑可以保护好自己,对连城璧多少也有有的防范的。
      “令山,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我怕玲珑会步我的后尘啊!当年我若不是任性,在外结识了他,就不会有现在的冤孽了。我一直反对玲珑接近陌生的男子,就是怕她和我一样啊!可如今,我看这玲珑对那连城璧,是不是已经暗生情愫了?若又是一段孽缘,该如何是好?”程印雪边说着,边用手帕擦着眼睛,痛哭不止。
      唐令山无奈地笑,叹道:“若真是孽缘,这也是命中注定。只是这连城璧已是有家小的人,只希望是玲珑的一厢情愿罢了。只要她日后不钻牛角尖,那连城璧倒也不见得会打她的主意。毕竟,玲珑还是个孩子,对男女之情最多也就是个懵懵懂懂。那连城璧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听说他的夫人又是武林第一美人,连城璧看咱们家玲珑啊,也许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她倒不至于危险。可我就是怕他利用玲珑啊,玲珑太单纯,太容易轻信他人,这不,那么轻易就将我给她傍身的南海珍珠给了连城璧,那以后,我让她保护自己的独门绝技,她是不是轻易就让连城璧知道了破绽?连城璧若是偷学会了咱们的绝技,他在江湖上更是可以呼风唤雨了。他若拿唐门的武功在外招摇,那玲珑必然惹来杀身之祸呀!”
      “那可如何是好?你不是说,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连城璧了吗?可是他又会害了咱家玲珑,这要我们怎么办?真的是进退不得了吗?”程印雪急急问道。
      “所以我才着急,想让玲珑赶快长大懂事,我希望她凡事三思之后再做决定。你以为我忍心叫她去静心阁闭门思过吗?”唐令山痛心地说着。
      “可是现在玲珑在跟你赌气呀,昨日的饭菜也没有用,不如明日后日等她出来,我好好跟她说说。这些事,也许讲明了,要比她自己瞎猜瞎想好吧?”程印雪建议到。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希望她能听你的劝。”
      三日一晃而过,可当程印雪去静心阁将唐玲珑接回的时候,见她脸色憔悴,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着实心疼起来,细问之下,才知道唐玲珑竟然染了风寒。
      经过几日休养,程印雪也极度细心地照料着唐玲珑,越发觉得她柔弱得让人心疼。如她这样的孩子,日后如何承担得起巨大的变故?可这场变故,本就是未知之数,也许它会风平浪静地度过,也许唐门就此在世间消失。
      程印雪突然有些后悔,也许她做错了一件事,几个月前的比武招亲,应该是为唐玲珑办的才对。若是能早些找到一个有本事的男子照顾玲珑一生,如今也不需要指望一个怎么想都不靠谱的人了。只是,玲珑这孩子生性也倔强,口口声声姐姐不出嫁,她又如何肯嫁?
      心疼地唉声叹气,程印雪开始后悔她为唐玲珑安排的人生,但如今投靠连城璧这样的人,她也觉得是万万不可的。只是唐令山倒是觉得这事还是可行的,如今除了劳烦曾先生,似乎连城璧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了。
      几日的救治,也叫连城璧经历了生不如死,他心里很清楚,他学的是逍遥侯的武功,平常的医治方法对他根本就没有作用。这曾先生是真的甚为卖力,多少名贵的药材都舍得在他身上用。但是结果就是,他虽然死不了,可是伤势永远无法痊愈,武功也根本无法恢复。这几日的救治,连城璧神智早已清醒,但他只能装作病入膏肓,并不敢轻易醒来,他害怕他醒来,那曾先生就会问东问西的,有些事情是他的秘密,他不想有其他的人知道,于是他便一直装病,不愿起身。
      贾信不知其中原委,心中甚是着急,只一晚,连城璧听得屋外静悄悄的,想必屋外驻守之人剩下的不多,便悄悄睁了眼睛,与贾信道明真相。
      “少主您没事啦,我还以为……”贾信心中一阵欣喜,几日的担忧也一扫而尽,“少主真是太凶险了,何故为了那丫头,搭上自己的性命?”
      “当时那种情况,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呀!难道我要看着她活生生摔死吗?但确实,我没想到我会伤得这么重,真的差点丢了一条命。不过你放心,这桩买卖,我们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亏的。”连城璧很有把握地说着。
      “既然少主已经苏醒,可您为何还有一直装作昏迷不醒呢?”贾信问道。
      “我不装不行啊,那曾先生对于我的疑虑甚多,我心里是清楚的,我不可以让他知道我练的是需要吸人血的邪功。我本以为用平常之法也能治好我的伤,可这几日我吃尽痛苦,那曾先生也该是绞尽了脑汁,却未能让我的伤有起色。如今外伤大愈,看来这内伤还是得用老办法才能痊愈了。只是在这唐府之内,我如何能随意杀了这里的活人?此伤需要治愈,恐怕杀十个人都是不够的。”连城璧叹气道。
      “只要少主能痊愈,抓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贾信自告奋勇地说道。
      “你暂且不可鲁莽行事,我修炼此功,一旦开始,便无法终止,需要一气呵成,直到伤愈为止。也就是说,我至少需要连续十天,每日吸一个人的血,才有痊愈的可能。否则只会加剧气血翻腾,让旧伤连绵难愈。我们先得谋划好,如何能保证每天能杀一个人,而不让府中的人察觉。”连城璧说道。
      “若是如此,那必然不能杀府内之人,唐府人丁不旺,不说少十个人,就算至少一两个,便也很容易被察觉。”贾信说道。
      “嗯,这就是我顾虑的问题,但我想现在那曾先生待我,似乎不同寻常。按理说他根本救不了我,可他却并没有罢手,还在日复一日地想尽方法,这就太奇怪了。说来他们救我,也只是一时恻隐之心的举手之劳,至于救不救得了我,根本没有人强求他们。我想不是那唐二小姐的手段,便是他们本就有求于我。这样想来,他们是迫切需要我复原的,所以我提出任何要求和理由来恢复武功,他们应该不会阻止。唐府中人虽然与世隔绝,但他们吃穿住用并不能自给自足,过两日你便找个由头,跟着他们的采办,先出去探探门路。”连城璧胸有成竹,他只希望门外市集热闹,只要他能抓到足够的人,他便有把握痊愈。
      “对了,那位唐二小姐呢?他们父女不是为了那南海珍珠而起了争执吗?你快把珍珠还给人家,反正那东西与我而言,也帮不到什么。”
      “少主,请您责罚属下吧!关于那珍珠的事情,我已经对所有人撒了个谎,我说珍珠已经被您服下了。我是想少主能将这稀世之宝据为己有,既然白杨绿柳曾经为它煞费苦心,如今如此轻易到手,又何必完璧归赵呢?不如留作己用。”贾信躬身在连城璧面前说着。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也罢,那你就帮我收好吧!想来那唐二小姐向来得宠,事情过了便过了吧!”连城璧说道。
      “哦,说到那唐二小姐,听说她确实为了这珠子的事情,而被关了起来,后来好像是病了。”贾信说道。
      “哦?这么严重?”连城璧听得事已至此,竟然更加怀疑起来。因为他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傻的人,极力维护一个陌生人,而甘愿自己受罚。她不是真的笨,就是真的另有所图,不过按他推想,此事也不难知道结果,因为他还不曾忽略一个人,那个处事冷静的唐玲玉。
      奇怪的是,唐玲玉这几日出府一直未归,而唐府上下却并不在意这件事。
      直到那一天唐玲玉回来了,她也得知唐玲珑受罚生病,这几日病也才刚刚初愈。唐玲玉风尘仆仆来到绣楼,却未见唐玲珑的身影,她没多想,转身便下楼寻找。
      这日大早唐玲珑觉得身轻体爽,自觉病是全好了,又趁爹娘都不在家的机会,她便偷偷溜去看连城璧。
      依然鬼头鬼脑地探进房间,却只见只贾信一人在守着仍在昏睡的连城璧。
      “连大哥他怎么样了?这几日曾先生为我瞧病,我也悄悄问了几回,可曾先生什么也不肯跟我说。连大哥他是不是伤得很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唐玲珑自觉愧疚,说着说着便眼泛泪花。她虽然从小也会闯祸,可是还不曾闹出人命呀!眼见着床上的连城璧面色苍白,一直昏睡不醒,她心下只有害怕,她好怕多日前那活生生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没了。
      “小姐莫哭呀!少主他确实伤重,可是府中曾先生正在尽力救治,如今少主确实危在旦夕,可请小姐切莫泄气,你若一哭,少主也实难安心呀!”贾信忙道。
      “是呀,连大哥他会好的,我你该哭。不该为他泄气的。”唐玲珑很认真地说着,目光流连在连城璧的脸上。
      贾信见唐玲珑目光留恋,自是有自己的想法,想来他留在此处,妨碍了二人是不合适的,便道:“既然小姐来了,那就请劳烦照看一下少主,我去瞧瞧他的药好了没有。”
      “没关系你去吧,倒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们,怎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给你们没留下。你快去吧,我守着他便是。”唐玲珑应道。
      贾信离开,唐玲珑坐在了连城璧的床边,不敢碰他的手,因为她知道他的手冰冷异常,她只是小心翼翼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连城璧果真伤得很严重。
      唐玲珑急急缩手,只觉得心乱如麻,“怎么会这样呢?你只是跃身抱了我一下,怎么你就成这样了?曾先生医书上写的,那是骗人的吗?不是说那可以治内伤的嘛,怎么对你都没用?你要怎么样才能醒来?你要醒来,我不要你死。”唐玲珑边说边哭,越哭越伤心。
      “玲珑,你在干什么?”谁知此时,唐玲玉破门而入,气势汹汹的。
      “姐姐,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唐玲珑惊讶,立刻起身,望着唐玲玉,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我,来找你啊!你怎么又来找他了?我满屋子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会来找他!让你面壁思过,你是不是还不吸取教训,为何又要跟他走得这么近?你不要他死,他的死活跟你又有何关?”唐玲玉怒声道。
      “他为了我受伤,我只是来看望他,你又何故要为此而动怒呢?”唐玲珑不解地问道。
      “因为他是男子,你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你应该远离他才对,不要对他有什么妄念,天下男儿皆薄幸,你不要伤了自己!”唐玲玉有些激动地说着。
      “妄念?我只是怕他死了,这也是妄念吗?”
      “你为何怕他死?他跟你非亲非故的,他的死活与你何干?难不成你……”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原因,那我告诉你,我对他确有私心,另有企图。”唐玲珑顿了顿,转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连城璧。
      “你对他有企图?”唐玲玉问道,心下不免有些得意,原来一向循规蹈矩的二小姐,也会偷偷摸摸对对一个男人有私心。
      “你对我有企图?唐玲珑,我真是看轻你了,原来你也是个居心叵测的人,看来我的怀疑,还是不错的。”躺在床上的连城璧听到此处,也是顿生怒怨。
      “是的,我有我的私心,你们都满足不了的私心。”唐玲珑扭头,很坚定地看着唐玲玉。
      “你们眼中的我,总是千方百计地讨好每个人,我确实讨爹娘的欢心,可他们也未必是什么都依我,你也一样。我这辈子什么都不缺,但我还不如我的雀儿自由,所以我从来不把它关在笼子里,我也不想被人关在笼子里。可我注定是会被困住的,所以他便成了我的指望。”唐玲珑唉声叹气地说着。
      “指望?你想怎么样?”唐玲玉紧张地问着。
      见着唐玲玉一副紧张的模样,唐玲珑倒是觉得有些有趣,她轻扯嘴角,问道:“不过是一句指望,你紧张什么哟!”
      唐玲珑的口吻似乎在打趣,但连城璧却不这么认为,此刻他的想法,也许跟唐玲玉是一样的,他暗想:“原我是想利用你的,没想到,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却更多。”不过是带着这一瞬的想法,连城璧继续听着唐玲珑的诉说。
      “我没有紧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已经在胡言乱语了。”唐玲玉不便把话说开,只得隐藏着自己的担心。
      “我没有胡言乱语,我说的是真的。我指望他成为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指望他给我苍白的生命,带来一些颜色。”唐玲珑一本正经地说着。
      “嗯?此话怎说?”唐玲玉倒是有些发懵了,她听不明白唐玲珑的言下之意,她到底是有心让连城璧带她走呢,还是……
      “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的缺陷,也明白爹娘煞费苦心地保护我。我知道我这辈子,是走不出唐府的了。即便是嫁人,我想也只会让别人入赘吧!谁会愿意娶一个残缺的新娘?”虽有些伤感,但唐玲珑脸上依旧带着自我鼓励的笑容,淡淡的,却显得她是那么坚韧。
      “如果这辈子注定走不出去了,那我也至少有权利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吧!曾先生曾跟我说过,江南是一片美好的地方,可惜他说的,我却无法领会。但他不同呀,江南就是他的故乡,每个人在描绘自己的故乡时,定会最生动,最令人能感同身受的了。我还听说,他应该是江南大户人家的世家公子,我知道那些公子不说精于琴棋书画,但至少能略通一二。曾先生不会作画,他说的那些,我感受不到,可是若连大哥他会作画,那就好办多了。至少也让我瞧瞧江南那如诗如画的小桥流水,是个什么样的。因为有他在,你叫我如何不期许,不神往呢?而且这辈子,我恐怕也遇不见几个人了,所以我不该珍惜他吗?珍惜他的出现,况且他也不过会是个匆匆过客,你就让我随了自己的心,交个朋友也成啊!反正他走了,也再不会回来,何不善待人家呢?”唐玲珑平静地淡淡微笑,这已经与她那疯丫头的性子,大相径庭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说与你听便是,虽我不会作画,但……”唐玲玉还是阻止。
      “你又来了,每次答应与我说话谈心,最后还不是不理我,剩下的只是我的自言自语。既然你心中有事,又何必为了我,而又来敷衍我?我知道这几年,你都没有离开过蜀地,你又如何与我描绘江南的景致?况且你不是怕我知道的多了,性子也就野了吗?人总是贪得无厌的,我听了,就会想去看,想着想着,自然就会想要溜出门去了。所以只有找他,我才能断了这个念头。他与我非亲非故,不会什么事都宠溺着答应我的,他知道爹娘不让我出门,便绝不会答应带我出去的。”
      “你就偏要找上他吗?”唐玲玉还想争辩。
      “可是除了他,我还能找谁?我见他为人温和,想必我这种可笑的请求,他不会拒绝才好。姐姐,你放心吧,我知道你还有爹跟娘都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与他相处,最长也不会超过半年的。我知道他随时会走,所以你们不必多虑。好了,我们在这儿吵了很久,我见他睡也睡不踏实,我们还是走吧,别打扰他了。”唐玲珑说完,拉着唐玲玉便离开。
      姐妹二人离开之后,连城璧睁开眼睛,心底还在不停地盘算,他不太能确定,唐玲珑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的欲求只这么简单的?他根本不相信,他觉得唐玲珑一定会慢慢一步步得寸进尺,也许最终她的目标会是连家堡。
      唐玲珑这么得宠,唐令山又明明知道连家堡的地位,他们父女难道不会唱一出双簧,最终他们的目的一定是连家堡!这唐玲珑面上看着天真烂漫,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假象!是的,是假象,她总是用她那种笑容,在迷惑他!
      午后,程印雪自外返回唐门,而唐令山并未随其一起返回。唐玲珑自觉与唐玲玉已将话说明白,便也不想再欺瞒着父母,遂欲将心中打算,向双亲一一道明。
      “娘,爹爹呢?未曾与您一同回来吗?”唐玲珑来到程印雪居室请安。
      “玲珑,你怎么都已经下床了?身子都好了吗?”
      “我都好了,我可没这么娇气。爹爹呢?”
      “哦,你没事就好,你爹还有事要办,得过两天才能回来。你有事找他吗?”程印雪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给你们请安,可惜爹爹还没回来。”唐玲珑很认真地看着程印雪,表情也一本正经的,“娘,您似乎最近似乎憔悴了,我知道我没让您和爹爹省心,可是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唐玲珑面上看来叽叽喳喳没个定性,但她心思细腻,目光敏锐,她一进门便瞧出程印雪脸上的愁绪,她明白母亲的愁绪不仅仅是为了她,还有很多他们不曾与她说的,她心中却自有几分了然。
      一晃几日,唐令山也已回到了府中,虽神情故作自然,但唐玲珑却早已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了,复又联想到爹爹留下连城璧的意图,遂大胆道明了自己的想法,想必爹爹是不会反对的。
      “爹,您就同意吧,我不过是想多个朋友,我这辈子还没交过朋友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没有朋友,这老夫子的话,也是空谈!况且曾先生都说了,江湖儿女,应多结交武林志士才对!”唐玲珑生怕父母刁难,便死活求着,也要答应自己与连城璧的交往。
      曾先生笑道:“玲珑,你为了交这个朋友,却不惜把我也拖下水啦?不过好在你爹娘可没有反对呀,不过你们毕竟男女有别,要知晓分寸才是。”
      唐玲珑眼睛一亮,兴奋地看向了唐令山和程印雪,问道:“真的吗?你们真的答应了?”
      唐令山点头道:“是呀,我们若不答应,你再偷偷跑去找他,真坏了名声,可怎么是好?连家在江南也是大户人家,连少堡主博学多才,你若多此良师益友,也是好事。到时你可别羡慕人家的学识,该懂得自惭形秽才是,谁让你平时极不用功呢?既然你找连少堡主是为了增加见识,那你当尊他为师,行事切不可轻浮,该知礼守分寸才是。你有这等意愿,我定找机会问问连少堡主,愿不愿意收你这个笨学生。”
      “知道啦,爹,我定会受分寸的!连……连少堡主那里,您就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吧!”唐玲珑的请求得到了应允,她心中甚是欢喜,现在只等连城璧应允了,只要他答应了,她就会多几分快乐。
      只是那连城璧……如今却不好多问,唐玲珑独自退下,回到了绣楼。
      “令山,你真的就这么应允了?”程印雪依旧忧心忡忡。
      “现在看来,我们得指着连城璧把玲珑带走,如今他们能熟络起来,也免得日后麻烦。好在我提醒玲珑,他们是师徒之谊,应该出不了岔子的。”唐令山无奈地说着。
      “玲珑心无城府,我真怕她走出了这个大门,就会面临危险。那连城璧也不定会是个可靠之人,万一怠慢了玲珑,那玲珑该怎么办?”程印雪担忧起日后,不免泪流连连。
      “说来也是,就算我们有办法连城璧将玲珑带出府,也不能强求他照顾她。听天由命吧,玲珑这孩子讨喜,只愿那连城璧不讨厌她就好。以后看她自己造化吧,许是走出这里,她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好。”唐令山说着。
      “二位若真这么担心,何不让玲珑跟着我?”曾先生在一旁蹙眉说道。
      “此事本不想连累曾先生,我是希望曾先生提早离开的,但我也希望曾先生能为我带走几样东西。若你能藏匿起来,那么你和玲珑都会得到平静的。你悄然离开不叫人发现,依然不会打扰你的清修,而玲珑随着连城璧远走他乡,也定不会让人找到的。此一来,对你二人都好,你又何必带着她,成了个累赘?”唐令山说道。
      “可如果这样,玲珑就会涉险,你不担心吗?”曾先生问道。
      “她若跟着你。她自己也会起疑心,她要是犯起倔来,引起他人注意,那不得过着逃亡的生活,也要害你卷入武林争斗。所以两害取其轻吧!”唐令山满心疲惫地说着。
      “也罢!至少以后要她跟着连城璧走,她会是心甘情愿的,我也定会暗中注意她的安危。”曾先生叹了口气,也只能妥协。
      “对了,现在连城璧怎么样了?”唐令山问道。
      “性命无碍,只是这武功……我实在不知道他的武功是什么路数,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给自己疗伤。按理说他如果服下了南海珍珠和紫涎草,不可能一点起色也没有,可他如今只是方才清醒过来,这实在太蹊跷了,不过我定会抓紧时间想办法的。”曾先生回道。
      “有劳先生了,我见他武功应是非同一般,先生也可试探着询问,也许他有难言之隐。若他有要求,且尽力配合吧,就算我们要救个大魔头,也只能认命了。”想到连城璧冰冷而没有脉搏的手,唐令山有些不甘心,曾先生亦是如此,但想到如今的情势,却不得不作出让步。
      连城璧醒了,他不得不醒,如若再不醒来的话,他都觉得这场戏演得快要穿帮了。只是醒来之后,他需要的不是药石,而是新鲜的人血,是活人。
      曾先生为连城璧诊脉,却惭愧地说道:“曾某不才,实在有愧于门主所托,医治少堡主已有数月,然只得让少堡主的伤势好好坏坏,连绵不绝。许是我医术不精,但也许是我忽略了什么,我只是有一点不解,少堡主是血气不畅,但我一直用的是行气生血的药,何故连少堡主的血气越来越弱呢?不知少堡主身上可还有什么暗伤,是我未察觉的?”
      连城璧淡然地笑,似乎带着些无奈和悲伤,道:“先生不必自责,原不是先生医术不精,而是我自己忧思过虑,伤气伤血呀!人之体魄精气,本就与人的心思情志大有牵连,身体病痛能医,心结不解,只能是事倍功半了。”
      “既然少堡主也精通医道,深知人之情志心绪对病情的影响,你又何故不放宽心思,而要多虑呢?”曾先生问道。
      “我又何尝不想赶紧复原呢?无奈我也知道我这伤太重,一时之间难以恢复。只是离开连家堡已经三月有余,不知家中变故如何了。我担心家中家眷,怕他们遭贼人之害,无奈如今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得知他们的音信,所以难以心安呀!那贼人早就觊觎我妻子的才貌,我怕她……”连城璧说着,脸上全是伤悲和急切。
      “原是如此,不妨我禀明门主,差人打听尊夫人的境况,这样也免得你心不安。”曾先生说道。
      “不劳烦门主了,门主远居于此,对江南也不熟悉,若是贸然去打听,搞不好会惹祸上身。连某已经落魄于此,再不想连累你们了。我倒是有个请求,请准我的家仆贾信,平日能随府中采办外出,他会有办法打听到连家堡的消息。”
      “嗯,也好吧,想来少堡主应自有门路,也许更来得安全些,我自会与门主讲明,想必他该不会反对才是。”曾先生明白连城璧的目的,又加上唐令山已经说过,他并不会阻止连城璧的一切要求。
      “这样,就多谢曾先生了。”连城璧抱拳致谢。
      “不必言谢,倒是我们有一事,定会给连少堡主添麻烦的。”曾先生说道。
      “哦?是何事?先生不妨明讲。”连城璧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这唐二小姐……想必少堡主已经深有体会了吧?这二小姐生性单纯,就是好奇心重了些,所以日后,恐怕日后她将会叨扰到少堡主,还请少堡主不要见怪才好。门主和夫人是管不了她了,她平日里与我熟络些,不过我也阻止不了她的好奇心,就有劳少堡主多担待她了。”曾先生面带笑意地说着。
      “哦,唐二小姐呀,她天真活泼,心地善良,好奇心重并不是坏事,只要我能解答她的,我定很乐意为她解答。”连城璧微笑着回答道。
      “那自然好,若二小姐能有少堡主这样的良师益友,也是她的福气。好了,少堡主还是需要多多静养,我此刻就去禀明门主,也好方便你们打听消息。”曾先生说完便告辞了。
      “少主,您这样顺水推舟甚是妙呀,我定会尽快打听到连家堡的消息,也会尽快为你找到合适的人,让您练功。”曾先生走后不久,贾信出现在了连城璧的身边。
      “本来我也不知如何开口,我察觉那曾先生似乎在套我的话,莫非他想知道我的武功出处?这不过是巧合,话赶话的,便引到了思乡心切这事上。此时我提出让你外出,合情合理,只是你行事一定要小心,打探连家堡的消息,你可以明着来,但抓人这件事,你一定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我的时间不多了,若再不用活人来练功恢复元气,我恐怕我这一身武功真的要废了。”连城璧沉声说着。
      “少主请放心,我一定会赶快谨慎行事的。”贾信信誓旦旦地说着。
      曾先生向唐令山报告了连城璧的要求,唐令山道:“全应了,想来他大概是不自在了,我们避世,却不能限制他的自由啊!看来他也很想早日离开这里,唉,我不用担心他,我该担心的是,怎么样让他把玲珑带走。”
      “我方才试探了他,他家中已有妻室,他对玲珑似乎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门主可以放心了,以玲珑的可爱和讨喜,央着他把她带出去,应该不是难事才是。”曾先生很自信地说着。
      “一切就看玲珑的造化吧,希望我们的决定和安排,会是她以后的生路。”唐令山有些痛心地说着。
      冬日,阳光明媚,得知连城璧身体好转,唐玲珑兴冲冲地去找他。
      依旧是灿烂的笑容,令原本有愁容的连城璧感到一份意外的惊讶,她来了,她终于来了。“终于?连城璧你为什么会想到终于二字?”脑中有一丝诧异,不知道终于二字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他早有算计,总之“终于”二字,在连城璧心中自有意义。
      “连大哥,听说你身子好些了,我特来看望你!”说话声音清脆欢快,与那日他听到的愁绪满腹似乎大不一样。
      人刚蹦进屋子,话似乎已经说完了,依旧是一身红衣,让人在这寒冷的冬日,似乎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见到唐玲珑的笑脸,连城璧总是不禁意间在脸上流露温暖的神情,哪怕只是淡淡的微笑,也已经驱走了他脸上的严寒。不苟言笑?如今用在连城璧身上,似乎太不适宜了。
      “有劳二小姐挂心了。”连城璧本坐着想些事情,突被唐玲珑打扰,忙站起身,与她行礼,却见她一手提着一篮子红橘。
      “连大哥你太见外了,说好了不再叫我二小姐的,你莫非忘了不是?”唐玲珑自顾自地走进门,将一篮红橘放到了桌子上。
      唐玲珑回转身,似乎很严肃地看着连城璧,道:“怎么是有劳呢?要不是我贪玩,怎的会害你又受伤呢?你两次伤势加重,都是因为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像扫把星?”唐玲珑泄气地说着,一张俏脸皱成了一团。
      连城璧“扑哧”笑了起来,道:“哪有姑娘家自认自己是扫把星的?一切的事情只是凑巧而已,难不成我要看着你摔死吗?”
      听得连城璧如此安慰,唐玲珑又展开笑颜,道:“我知道你心肠好,只是我害你受伤,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于是,这些红橘就送你吃了。它们特别好吃,很甜呢!是我特意央着管家出去买的,现在正是上市的季节,水口最好。”
      “多谢你了,玲珑。虽说我为了你受伤,可我也听说,你因为我被关了三日,吃了不少苦。若你要谢我的话,我又该如何谢你呢?”连城璧想着,这唐玲珑几次三番接近他,与他示好,一定有所图,不知道她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简单的要求,还是另有所图呢?如今抛下话引,只看她怎么接了。
      没想到唐玲珑顿时似乎害羞起来,低下头,思量了一瞬,道:“你果真想谢我吗?那我有个请求,只望你不要拒绝才好。”
      “你说来听听。”
      “嗯,你知道的,我不准出门,所以天下间的事,我知道也不多,当初救下你,我是有私心的。你是外面行走的人,想必见多识广,所以,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吗?你能我说说你家吗?还有很多地方的风俗人情什么的,反正我想知道的有好多,可是家里没人愿意告诉我。”唐玲珑巴巴地望着连城璧说着。
      “就这样而已?别无他求了?”连城璧问道。
      “是呀!就这样,不过若是你能把你说的画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唐玲珑俏皮地笑着,眼中满是天真。
      “画?我可从未想过,要把说出来的景致画出来。”连城璧手中一面拿起一个红橘把玩着,一面悠悠地说着。
      “言下之意就是,你会作画,只是没画过而已了?那我求你了,画给我看吧!曾先生就是不会作画,所以他所说的,我根本无法想象到,我求求你了!”唐玲珑双手抱在胸前作哀求状。
      “好吧,我尽量试试吧!”连城璧柔和地笑着,看着身着红衣的唐玲珑,越发觉得她妩媚可爱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清脆悦耳的欢笑,开心的手舞足蹈,唐玲珑欢快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飞扬起来的红色衣裙,似乎把连城璧带回了那或喜或悲的场景。
      红色是喜庆和欢乐的象征,他还曾记得红烛映照下,他那满屋的喜悦。大红喜字预示着的是他幸福的开始,红色裙装映衬下的美娇娘,是他心爱的妻子。一切曾是那么美好,可是红烛最终烧成了残泪,一切的美好犹如破镜,难以重圆,只是眼前的这个人,眼前的这一切,却依然是那么美好。她总是那么快乐,热情得可以融化他的心。
      “真是美极了。”连城璧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在他的心里原是想赞美沈璧君的,可他忘了,在他眼前的,却是唐玲珑。
      “真的吗?你喜欢我穿红衣吗?”唐玲珑快乐而又得意地问着。
      “嗯?”正出神的连城璧这才自觉称赞错了人,但又不好再否认,只得硬着头皮承认。“嗯!”
      “其实我也喜欢,特别是在冬天,都没有什么好颜色了,所以我身上才是最好的颜色呀!可惜这里几乎不下雪,有人说踏雪寻梅是一种意境,可惜我便体会不来。”刚还兴高采烈的唐玲珑,说着说着,却又耷拉下脑袋来。
      “踏雪寻梅?我明日便赠你一张红梅图如何?你便是那飒飒白雪中的一朵红梅,热烈而跳跃,芬芳而坚韧。”连城璧含情脉脉地笑着。
      “当真?那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唐玲珑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惊喜的神情,只是突然之间觉得脸上有些热,她便匆匆借口离去。“那我等着,今日不便久留了,我先告辞。还有,我会常穿红衣给你看的。”
      害羞地逃走,唐玲珑心底满是被满足的喜悦。而连城璧看着那欢快的红色消失,心底想的却并没那么简单。他刻意让唐玲珑开心,希望她对他放松警惕,这样她真正的目的,才更容易暴露。
      那一篮红橘,红得是那么鲜艳,犹如她身上跳动的颜色一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素心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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