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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再而三 ...
喜宴没散,客人全在喝酒吹牛。我刚才那一嗓子吼的,没说惊动所有人,还是少说有小半都扭头瞧我脸色。于是我也不好发作,只能赔笑忍着。
刘太医阅历最丰,他出来打诨场解释:“哪家人生孩子完全没危险的?玉公子怕你担心,就没敢没告诉你。眼前这不是好好的么?大人身子见好,小孩也伶俐。”
我点头说是,给各位客人敬酒赔礼,心里却计较着等下怎么去和沈苍璧那小子算账。
做错事这档子事儿,最可怕的不是错过,而是错过不加悔改,一而再、再而三。何况沈苍璧那固执的性子,这次再不给他点颜色瞅瞅,估摸着下次就能够直接气死我了。
待到众人脸色如常,我悄悄蹭坐到刘太医身边,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望太医如是告我。”
“听别人讲难免有偏颇,不若直接去问公子本人。”刘太医言道。
我撇嘴:“那家伙的嘴比河蚌还硬,撬都撬不开,我只能求助于先生了。”
刘太医见我目光灼灼,终于不推说,捡了几句不太惊人的真相同我讲:“常人怀孕本就是艰险之事,发生意外在所难免,何况玉公子身体底子不行,身下又不能感知情况。就连是我主刀剖腹、把握也不是很大,所幸公子意志坚定,熬了过来,往后一切都会更好的。”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我皱眉,“当初他一直说没问题,你也点头默认了,现在反说把握不大,这种不大是那种不大?”
刘太医略一沉吟:“实话讲,几乎是一命换一命。”
我几乎咬了舌头,沈苍璧当时灌输给我概念不过是,剖腹之术无非流点血留条疤,还骗我说什么有太医在,说不定连条疤痕都不会留。根本就是满口跑舌头嘛!
“那方才那位大夫讲,沈苍璧要你们掐死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又问。
“并不是掐死所有孩子,”刘太医皱眉,显然这种话题令他感到不自在,“似乎公子是怕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让我们仔细检查……”
我几乎是用质询的口气打断刘太医的话:“所以不健康的孩子就要掐死吗?”
刘太医不说话,定定看着我的眼睛,算作默认。
我亦然缄口沉默,若不是刚才那位大夫酒后失言,估计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沈苍璧当初生孩子有多危险。我和不同大夫确认过数次,都是求证沈苍璧产子会有什么害处,众大夫异口同声均说问题不大。看样子是沈苍璧暗中买通了他们,一同来诓骗我吧?
某人还信誓旦旦说没问题呢,何止说话不算话!压根便是欺我不懂,把我当猴子耍!
接近一个时辰的心猿意马,假笑僵在脸上简直可以从揭下一层面具壳子。好容易送走众人,我扭头扎进屋里找沈苍璧兴师问罪。
结果卧室床上没看着沈苍璧,床头倒是放着一碗冷掉的糖水窝荷包蛋。他却是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滚着轮椅进了里间书房,眼下正半伏在书桌上面研磨呢。
醉酒后的沈苍璧仍旧乐呵呵的,注意到我进屋,他就说:“我想借机写一副字送给女儿,成东你来得正好,能不能帮我取高阁上的洒金纸?我够不着。”
我的窝火转为气愤,这厮的心胸还真是宽广,真能装下这么多秘密谎言。
他见我站着不动,又唤我:“成东,能不能……”
我三两步跨步向前,劈手把砚台砸碎在沈苍璧脚下。
沈苍璧愣了,完全不知道我为何这么大火气,却旋即笑眯眯抬眼看我。
看到他隐瞒的笑容我就发怒,揪着沈苍璧,把他拎起来摔在地上让他跪地反省:“今天把所有事一并算清,向来不舍得给你教训,如此看来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为所欲为。”
沈苍璧体重并不沉,被我一用力就从轮椅内拔了出来。他惊愕地跌坐地面,脚踝交叠压在身下,臀部歪坐侧旁,厚重长袍底下露出簇新棉鞋的鞋尖。我看他被我甩落地面,面色煞白,心中怒火登时缩了小半。
他身子骨不好呢,我摔他如此,心里也很后悔。然而虚妄的自尊心不给我台阶下,我绝没可能马上把他扶起来嘘寒问暖。现下他是犯错惹怒了我被罚跪,才不是我们初见时,沈苍璧跪在皇宫殿外东张西望的单纯情形。彼时我们还未相识,没有爱恨,更不会恶言相向。我忽然忘了,那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的事情来着?
我发出通牒:“我知你头脑没醉,你也不用装傻,你我现在把事情一件件说清楚,没得商量。”
这时煮了汤药的顾夏听到响动摸进书房,进门看到这幅光景,吓得直缩脖子呆在原地。顾兰格道:“顾夏你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且不要让旁人进来,我同他有事要谈。”
顾夏抬抬手,眼神在药碗与我之间闪烁,小心翼翼又磕磕绊绊地怯叨道:“这…这个……”
“拿出去倒了吧,你赶紧出去,不然连你一起训。”我想我说这句话的表情,肯定是很森冷恐怖的,不然为何顾夏战战兢兢几乎是逃出去了呢?
我搬过墙角的高凳,在沈苍璧身前坐定。没有靠背的板凳并不舒服,可是家里为了沈苍璧活动方便,除了他常用的几张圈椅之外,全部是不占地儿的板凳,还怕挡道不用的时候全部搁在墙角。
沈苍璧从惊愕中苏醒,又恢复了往常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
我叹了口气,归整头绪同沈苍璧对视。他因醉酒眉宇恹恹,眼神却很清醒,清亮澄澈、同时深不可测。
“头一件,你冒充我和京里诸人暗中联络的事情。这事儿不消你解释,你在箱子里留信给我,我也看了,知你的意思:想让我日后能够重归官场,当一辈子人上人、荣华富贵不受人欺辱。可是你明知我的愿望不过同你沈苍璧一起,隐姓埋名逍遥终老。你曲解我的意愿,自以为正确地替我打点谋划,这件事情你需得认真反省,且正式同我道歉。”
沈苍璧双臂支在身体两侧,垂着头不发一言。他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我的字迹和语气态度,聪明如斯,怎会想不到得知前因后果之后的我的态度?
或许他早预见了吧,我朝他发火,要他道歉,给他脸色看,最终却一定会原谅他。
所以他才会不顾及我,擅自操控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沈苍璧没甚反应,我继续道:“这都几个月了,还没做好道歉的准备吗?”
沈苍璧依旧不语,垂着头。我能够看得到他脖颈后面突出的颈椎骨。
真是有骨气,瘦的有骨气嘞。我冷笑:“不道歉也罢,反正你每次承诺都是虚情假意的,我也不信。”
这句话很伤人心,我知道,我还知道他此时狠用力地隐忍情绪,握得手指都青了。
“第二件,我方才得知原来你沈苍璧英雄得很,还会冒死生子来着。你说,你当初为什么瞒我?不是说没大危险的吗?”
沈苍璧仍旧垂着脑袋,我只看得到他低垂的睫毛。
“说话。你只是腿残了,别装哑巴。”我不遗余力地用挖苦沈苍璧的方式,宣泄愤怒。
“……若是给成东知道会有性命之忧,绝然不会同意生子之事……”沈苍璧停顿了片刻,躬下羸弱的脊背,仿佛诀别的叩首,“璧此生此身孱弱无能,恐无法长久伴君左右……只求为君诞下一子、延续香火。欺君之举,实不我愿。”
醉酒之后,沈苍璧说话总爱文绉绉,平时我总会取笑他,然此时却连一个适合表情都找不出,只能僵着一张脸无言相对。
长久伴君左右。这句话之于我,也是不敢奢求的。
人世间总有千万种离别的可能,生老病死便是其中不可逆改的一件。某人身体是不如常人健康,即便我再不想得知日后的光景,又怎会不知:除非我意外克死,凭他沈苍璧,是绝无可能陪我到最后的。
既然死别是不可逆转之势,那唯有生离可以稍解其苦楚。然而,我舍不得看不着他,即便没有顶好的未来,我还是想珍惜能够厮守的好日子。
谁叫某人的脾性最对我胃口?虽然世道女子为尊,我却偏爱对等的男女关系,希望夫君能够和我势均力敌、有共同语言。是以二十几年唯有这么个狂妄的沈苍璧入了我的心,他说什么我都尽力不去拗他。
当初他目光盈盈,说想要留下我们二人的孩子。实话讲,我也是期待的。
骨肉是见证。倘若某日我们都乘白鹤去了,人世间若是还有我们的孩子在,也就不枉我们相识相爱相伴的某段时光。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掐死孩子?”我凄声道,“我问你第三件事,为什么要叮嘱刘太医他们,掐死孩子?”
“因为,璧身已残废,难以保证孩子康健……”沈苍璧身形畏缩了些许,伏额在地,戚戚然地回答,“一旦落得残疾,无论对谁,那只能是百分之百的苦难。绝不能让孩子遭受痛苦,更不能给你留下负担。所以我拜托刘太医,如果孩子生来残弱,就当机掐死他。因为……太苦了呀,残疾太苦……”
沈苍璧说到后句已然泣不成声,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流泪,而且是这么难堪的痛哭流涕,瞬间把地板打湿了一大片。
我亦很难过,只是没有哭,不过眼睛微涩而已。
头一回这么深刻地省悟到,原来我们二人的差距是如此巨大。距离何止是鸿沟,简直是阻隔天地的天堑悬崖。
我只晓得沈苍璧路不能行,且诸事不喜假人之力。可是明明多次我出言不逊、考虑不周,他也不会说什么,甚至还报之一笑。长此以往,我居然认为残疾这件小事的严重程度,充其不过我把隔夜的茶水浇进了龟毛沈苍璧研墨的砚台,反正他大我两岁、脾气也还不错,总能照顾我原谅我的。
本以为了解深入骨髓,却惊觉认知不过毛皮。我只看得到他微微一笑,却瞧不见他心中世界的血泪苦痛。
想起某次我们一起沐浴时谈心,聊起当初落水狗一般逃出京师的时候,沈苍璧曾经怀疑过我们这一对到底合不合适。彼时我还能信誓旦旦地保证跟着我过准没错,此时却不敢胡乱说话了。
我追求的他毫不认同,他希冀的我不以为意,还想要厮守,简直是放屁。
“沈苍璧,我和你说过没?我姥姥是一介草民,凭借活泛投机才得以在京城安家落户,后来她老了、疯了、临死了,还在痴痴颠颠念叨着教我如何讨好高官厚爵。我妈妈活得也很辛苦,因为身世招人嘲笑,她总是四处不讨好却总是四处逢迎巴结,半面黑脸半面红脸,最后不知道得罪了那家人,不到四十岁就给人下毒药死了。我们顾家人丁单薄,代代都是独苗,所以京城里早没我的亲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了我自己:“沈苍璧,你知不知道我的追求?我要的才不是平步青云、高官厚禄,皇上她信任我是我的运气,我这人懒得很,认准一个朋友做主子就会一辈子效忠于她。其实我最最想要的无非是做完一天的工,回到家时有人对我笑一下,给我沏杯温茶。你当年受过欺辱,总想着我不踩人人必欺我,可是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到头呀?皇上她大吧?天下都是她的,可是还是那么多人想推翻她改朝换代呢。”
我说话时一直深深看着沈苍璧,他元气未复,气色较当年初见时惨淡不少,脸颊上的肉都瘦出了深窝。看来我们两人并肩生活,消耗的不仅仅是我一人的心神,他也没有很好过。我盘腿坐在地上,和沈苍璧隔着三寸距离缓声道:“要么……咱们分开吧?”
沈苍璧猝然抬头,露出一双赤红的眸子,因为震惊他整张脸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动。嗯,但是仍旧很漂亮,他的皮囊无论何时何种角度看,都很漂亮。
“不……不要……”他颤抖着下唇,说。
“咱们认识许久,只在这件事情上你扭不了我,我拗不来你。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真真看不清未来了。要么咱们分开吧?”我是真有点绝望了,不然怎么舍得同他分开?
沈苍璧摇头,几乎是扑过来抓我的手:“成东,不要!”
我淡然瞅着交握的两双手,用一格指节摩挲沈苍璧的手心,终是落下泪来,滴在沈苍璧的指甲上、渗入指缝里:“我比你还不想分开,可是或许分开比较好一点。你瞅瞅我们现在什么模样,一点都不开心。”
他也不吭声了,他的手很冷,握我很紧。我扒开他手指,拍拍屁股站起来,也把他抱了起来,放在外间、我们的床上。
我收住眼泪,彻底散了怒气,竟然能够笑出来了:“咱们都好好想想吧,我去外边看看子慕。”
出门遇到刘太医,他似乎在客厅里等我。
我问他:“子慕呢?”
“在隔壁,顾夏和我徒弟两人在照料。”刘太医表情波澜无惊,用随意的口吻问,“你们如何了?”
“不怎么好,说不定得吹。”我答。
“能在一起还是坚持吧,每个人都怪不容易的。能够相遇,有机会相守已经很难得了。”
我勉强笑笑:“瘸子走不到天涯,瞎子看不着明天。非我不肯,天不遂人愿。”
刘太医点头微笑,识趣地不再言语。他这名未曾婚配过的老男人,哪有那么多经验可以传达于我,更没什么老资格说教。
这章写完就过十万字嘞~~给我自己撒个花~~~从三月底奋战到现在,终于凑了个具有建设性意义的整数,超开心。
从定大纲的时候,这章的内容就定下了,断断续续构思了很久。写的时候感觉不错,修的时候看着蛋痛,抖出事情的时候通篇对话,应该是这文里最多对话的一章了吧?
未来还很长,文坑...还很深,慢慢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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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再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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