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尾鱼》桃子卿太太

3、不可逆转

　　我顿时手脚冰凉，目瞪口呆。
　　而高逸，意外之余也显得有些尴尬。
　　“洁雨你！”这样的事情，竟然被高逸知道了。我又羞又怒。
　　但她明显误会了我眼圈发红的原因，定定看着我，道：“曦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隐忍、要宽容，相信他很快就会迷途知返，可是别开玩笑了曦和，你只是在麻痹自己。”
　　“洁雨！”我加重了语气，“别在这里说。”别在高逸面前。
　　“我偏要！”她一脸蛮横的模样，“我在替你生气，曦和。”
　　洁雨骄傲地扬起头，眼圈却红了：“他背叛了家庭，你有生气的权力。你应该吵，应该闹，让他不得安生！你就是太懂事了，曦和，连情感都要克制，从小到大父母都因为忙而不在你身边，开家长会没人来，生病没人照顾，觉得他们工作辛苦，从不买贵的衣服，他们夸你独立、善解人意，其实曦和，你只是可怜罢了。”
　　她冷冷地看着我，眼神令我寒到心里：“你以为这样的自己很善良很了不起是不是？事实是，你是个可怜虫！”
　　“许洁雨你给我住口！”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吼她，因为情绪激动，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
　　“洁雨！”高逸也忍不住开口，“别这样，你们，你们是好朋友啊，怎么又要吵起来了？道歉吧，这次确实是你不对。”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她振振有词，眯起眼睛倔强地看着他。
　　少年皱了皱眉。
　　“我就是这样的个性讨厌的人，”她对喜欢的少年说，“所以事实上，是你拒绝了我。”她说着转身，向我走来，“没什么好觉得丢脸的，曦和，又不是你的错，该羞愧的人是你父亲才对。”
　　耻辱感又再度向我袭来。
　　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了笑道：“我的爸爸，也在外面养着漂亮小情人呢。”
　　我和高逸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那可真是一出狗血剧。”洁雨笑笑，随后一脸厌恶地翻了翻眼皮，“看似成熟的中年男子，竟然还会沉浸在年轻小姑娘‘我离不开你我爱你’的糖衣炮弹中，还一脸苦衷对我说，他身不由己，对对方有责任。真是，可笑。”
　　“要听吗，我的故事？”她侧了侧头，一脸纯真微笑的模样，仿佛要分享一个美好童话。

　　洁雨开始说起她的事，从小她就不让人省心，“这是不行的那是不可以的，要善良正直、理解他人，要宽容和体谅……”她把这样的教导当做耳旁风，我行我素地长成一个“坏女孩”。一旦家庭不幸，就更有了放任自己的理由，打架，怀孕，偷窃……一桩桩过往令我咋舌。
　　洁雨不像我，她哭她吵她闹，对父亲冷言冷语极尽讽刺，偷拿家里的钱无度挥霍。她不愿再叫他父亲，那个倔强的一家之长也开始对她横眉竖目，历数她从小到大的斑斑劣迹，两人关系陷入冰冷僵局。
　　“所以啊，高逸，你怎么可能喜欢我这样的女生？”她做出一副为无所的样子。
　　高逸只是沉默不语。
　　我皱眉，道：“洁雨，这样是不对的。”
　　“得了吧曦和。我嚣张妄为，满口粗话，，四处招惹麻烦，从来只会让人头疼，我目空无物，从来没有好名声，但得到了一切我想要的。”她看着我，“但是你呢，曦和？你过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除了‘懂事”的形容，你还剩下什么？”
　　“懂事是最可悲的，意味着你的一切都会被牺牲掉，大家口头上夸你几句，然后剥夺你的感受和利益，真是令人恶心。”她啐了一口，“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你以为每个人都拥有真善美，你以为大家都心地善良，你以为每个做坏人的人都有不能说的苦衷，羲和，你真是蠢蛋。”她冷冷地看着我，“活该你被人欺负。”
　　我不出声，洁雨的话刺耳，却不知怎么反驳。
　　我也有想不委曲求全，将不满发泄、玉石俱焚的时候。但总是瞻前顾后，总有东西绊住我，阻挡我。

　　【6】
　　三人沉默时，煦哲出现了，他微笑着走近，拉起洁雨就走，意外地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撒娇，乖乖向我们说了再见。
　　告别我们后，洁雨挽着煦哲的手离去。她哼着歌走在前面，后面的煦哲停住了脚步。
　　“洁雨，”他正色道，“你插手太多。”
　　她冲他做了个鬼脸，跑到精品店的玻璃橱窗前惊呼：“煦哲你快来看呀！这条链子曦和一定会喜欢！她的生日快到了，把这个做礼物吧！”她把他拉过来，央求道，“煦哲，拜托了，请你把它送给曦和吧。”
　　“我要是有钱，一定会将它买下，可，”她羞于启齿，低下了头，“生日之后，你也知道的，只剩七天，所以煦哲，拜托你，让她多高兴一会吧。”
　　少年选择了拒绝。
　　“我记得当初的诺言！绝不会改变将发生的一切！”洁雨一脸焦急，“哪怕……曦和最后还是会死去。”
　　煦哲沉默不语。

　　洁雨失望地站在原地，盯着那条链子看了很久，她知道，曦和也曾经这样看了它很长时间，但迟迟没有走进店里，因价格实在不菲，她有些遗憾，忽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尽管那样，我依然喜欢你。”来者是高逸，“曦和说，你只是任性，但内心依旧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他鼓起勇气，“你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洁雨愣住，尽管感动却依旧没有回应他的心意，调整好表情后，她嬉皮笑脸上前，热情挽住他的手臂：“我现在的男友是煦哲，不过要是你能送我那条项链的话，我就答应跟你约会。”
　　少年眼中热切的期盼逐渐冰冷。
　　“当我什么也没说吧。”他失望，想抽出手臂转身走，但洁雨只是把他拉得更紧。
　　“我真的很喜欢那条项链，”她眨眨眼睛，努力不让眼圈泛红，把笑容绽放地更加完美，“就当做分手礼物吧，一条项链而已，你不会那么小气的，对吗？”
　　高逸真不想相信，洁雨原来是那样的女生。
　　“一条项链让你看清我，不亏啊。”她把甜美抖落在每一寸空气每一个音节，希望这样能换来那件精美礼品，尽管在那之后，她会失去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

　　【7】
　　生日那天，我收到了梦寐已久的礼物。洁雨笑着将它戴着我的脖子时，我拉住了她的手，小声说：“谢谢，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是呀，一辈子，直到生命最后。”她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生日会在附近的小馆子举行，除了皎皎有事出门外，宿舍里其他人都到齐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回去时众人一路谈笑，我心里隐隐有些失望，父母果然还是忘了。
　　洁雨看出我的心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好曦和，今天晚上我来借宿一晚好不好？”
　　我当然答应。

　　熄灯睡觉时，在被窝里，洁雨忽然问：“曦和，你怕死吗？”
　　“才不怕呢，我要像你一样，无所畏惧。”
　　“是呀，我什么都不怕！”洁雨一脸得意，嘻嘻笑了很久，忽然神色哀伤，“可是曦和，怎么办，我现在怕了，我怕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那是当然，我会哭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活活饿成一个非洲难民。”
　　“那，如果你死了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唔……”我开始认真地陪她犯起傻来，认真思考一番后回答，“如果死后有灵魂的话，那我希望，它会在另外一个世界，成为和现在的我完全不同的模样。我羡慕的，我想做又不敢做的，甚至，是我反感和厌恶的，都经历一遍。我想知道，全新的人生会是怎样。”
　　“你的要求，还真是简单啊。”她说着又开始笑。洁雨的情绪就是这么难以琢磨的多变。
　　“曦和，”她叫我的名字，“我们逃课去海边玩吧，去那个你一直向往的海滨城市。”
　　“高考之后再说吧。”
　　“等不到那天了。”她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嗯？”
　　“我的意思是，我这个急性子，可没耐心陪你等到那天。”她转向我，乌黑的眼睛如散发光彩的夜明珠，
　　面对她的热情期盼，怯懦的我一时无法回应。
　　“羲和，你是真的很想考上大学吗？”她问，“还是只是因为家里对你的要求？”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自己以后会拥有怎样的人生？”
　　“如果没有的话，不如现在开始想一想吧，好吗？”
　　“我真的很想去那里，一起去吧。学校那么压抑，难道你就不想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