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尾鱼》桃子卿太太

4、揭疤

　　【8】
　　我答应了洁雨。定火车票，定旅馆，按照攻略上写的，到那个美丽的城市游玩。
　　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几天里我和洁雨无忧无虑。那真的是快乐的旅程，一切都是喜悦的，直至发现父亲。

　　我去买饮料，洁雨在街角等我，我转弯，发现父亲的车停在咖啡厅前，我好奇走进去，发现他搂着皎皎亲昵地在一起。皎皎依旧是素雅的颜容，笑声和眼神里多了我不知道的妩媚，他们结账，走时父亲的手放在了她柔软的腰肢上，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啄。
　　我第一次见到皎皎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是在刚到高复学校不久。十月底已有了秋的凉意，晚上九点半左右，我看到皎皎从父亲的车上下来，她穿着单薄的毛衣，冻得鼻尖发红。父亲的车停在宿舍楼下，我站在楼上望着，以为他会上来看我，但是他立刻将车子开走了。皎皎进门时对上了我疑惑的目光，她扑闪着眼睛说曦和，你有一个在乎你的好爸爸，有些话他当面问不出口，便找我问了一些你的情况，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我那时感动，心里一阵柔软，。
　　没想到……想不到……
　　我全身都在发抖，下意识地，迅速拔腿跑了。

　　【9】
　　洁雨站在原地，未到夏天，天气却出奇闷热，让人出了一身粘汗。
　　“我以为你会和她一起。”是煦哲的声音。
　　“我怎么忍心呢。煦哲，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我再清楚不过了。”

　　撞见真相后的许曦和会漫无目的地奔跑，一路跌跌撞撞，然后遇到酒驾的司机，带着满脸泪痕和一堆还没有解决的疑问，死去。
　　她的灵魂站在身躯旁边，不敢相信这一切，周围有了嘈杂的惊呼和尖叫，随后她见到了来带她走的死神，煦哲。
　　这就是很快将发生的事。

　　洁雨忽然往曦和所在的地方奔跑，煦哲追上去：“你阻止不了的。”
　　“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一切，”她说，“如果那些悲伤还是会上演的话，洁雨的出现不就没有意义了吗？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情。”
　　“来不及了。”煦哲掏出记事本，上面清楚地写着，许曦和，死于某年某月某时某刻。他掏出口袋里的怀表，“时间不多了。”随后，隐去了身形。

　　洁雨跑得更快，她清楚地记得曦和在什么时间出现在哪里做了什么事，她此刻在花园里哭，走上一段路后又会在XX路，她得算好时间，从这里赶到她下一个目的地，幸运的话就能遇上。在煦哲行动之前。

　　【10】
　　我不敢停下脚步，直到听到洁雨的声音，她抓住我的手，我抱住她哭了起来。她拍着我的肩，待我冷静下来后，两人到附近的公园里，沉默不语地坐在秋千架上。
　　煦哲赶到了，这状况和本该发生的情况不同，不过没有关系，他只要准时执行任务就可以了，死神有的是办法带走人的生命。
　　在秒针走过数字十二的瞬间，白衣少年忽然化身黑斗篷的使者，举起镰刀，毫不犹豫地向目标挥去。
　　我听到了异样的声音，目光对上装扮奇异的煦哲和明晃晃的镰刀，连惊讶的时间也没有，刀刃就贴着肌肤而来。
　　就在将目标生命线割断的瞬间，煦哲忽然大惊失色，收住了手，手中的镰刀嗡嗡出声，震得他手臂发麻发热。
　　“时间不对。”死神皱眉，“怎么回事？”
　　我受到了惊吓，跌坐在地。
　　“你差点让我闯下大祸！”煦哲声音里带上了恼怒，他转向洁雨，太阳穴突突跳动，“你知道提前将人的生命线斩断，是多大的渎职吗？万一我没有发现呢？”
　　“我相信你的能力，”洁雨淡然笑，“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明了所有。你是死神，我是死去的灵魂，如果不让她亲眼见到不可思议的场景，这种话，谁会相信呢？”
　　她面向我：“我来告诉你一切，曦和，你会在今天下午一点五十分死去，但是，我偷偷把煦哲的怀表拨快了一个小时。现在这个时间，十二点五十分，你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因为时间还没到的缘故，他还不能取走你的性命。”
　　“你说我会死？”我睁大了眼睛。
　　“是的。”
　　“真奇怪，我竟然不害怕。”
　　“傻瓜，”她笑笑，“因为你已经死过一回了。”顿了顿又道，“还记得生日那天你说的话吗？我就是你，曦和，我是你死后的灵魂，穿过时光陪在你身边，来看看你。”
　　时间的长河里，众人随着它的流向往前奔走，密密穿梭如过江之鲫，而她做一尾逆行的鱼，向着过去的方向拼命游走，为看一眼昔时留恋的风景。
　　我诧异。
　　“我一直深信不疑的事是，我懦弱、无能，但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善良的人一定会受到上天眷顾，我一定会获得幸福，我这么坚信着，”洁雨望着我，“我开始设想自己的未来，有美丽的梦想和自己想走的惬意人生，甚至，我还傻傻地期盼着，要是有一天瘦下来变漂亮的话，就去找高逸告白，”语气里多了无奈，“所以当死亡忽然来临，告知我永远不会有那些未来时，我简直要崩溃了。”
　　“我有一堆关于陈皎皎的疑问，也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去做，怎么就能这样死了呢？”她不甘心地苦笑，“所以，就有了现在的‘洁雨’。”
　　“你本该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为了逃离那压抑的学校。撞破父亲的秘密后，黯然死去。你就是我，曦和，所以你应该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曦和’都只会压抑在心里，不掉一滴眼泪，但死后，她几乎把十几年来的泪水都要哭干了。
　　“你说有一个心愿未了，希望死神能帮你达成，不然的话灵魂就不愿往生。煦哲是个温柔的人，他答应了。
　　“他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魔法能模拟一切真实，我便在里面，过了和之前全然不同的人生。因为知道一切都是虚幻，我也就毫无顾忌，甚至恬不知耻地有了一副好看的外表。那真是奇妙的经历，当我以为过了十几年的时候，现实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而已，就像，做了一场梦。”她笑了笑，“是个异常真实的梦，有时让我羡慕，真希望我许曦和，就是洁雨。”
　　“可是……”我依旧不敢相信。
　　“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一个小时。我知道你所有的疑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洁雨深深吸了一口气。

　　【11】
　　“没有什么苦衷更没有感人至深的爱，曦和，就是有人会为了钱去做那样的事情。我们的父亲是个蠢货，被这样的小狐狸精耍得团团转。”洁雨咬了咬唇，“她一直在鄙视你，曦和。你的单纯，你的外表，她每次带着笑容说你这么可爱不用减肥，只是想实现她变态的快意，她看你吞下每一口食物都在冷笑，都在狂喜，她希望你丑陋，期待你失控和抓狂。我太清楚这个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了！”
　　我差点说不出话来：“可是，洁雨，她说过，她也有过低谷期，有暴食的经历，她不会那样对我！”
　　“她暴食，只是因为不甘心，为什么世界上有的人能拥有各种名牌、坐豪车住豪宅但是她不可以，她嫉妒，她抓狂，她愤怒，却又懦弱，她知道美貌可以换来一切，所以挣扎，挣扎着用食物填满自己的欲望，最后她妥协了，决定出卖自己的□□，随即摆脱了暴食。”
　　我因为震惊，一时哑口无言。
　　“你怎么会知道？”我问。
　　“我在那个幻界里，可做了不少努力。”她笑了笑，“只是，放纵过了头，最后犯了罪。”她顿了顿，淡淡道，“我杀了陈皎皎。”
　　在我不敢置信的眼神下，洁雨继续了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