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替死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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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啊，夜先生要是再不出来，本将可就顾不上是谁的命令了。”流锦炎懒懒地倚在背光的门口，注视着梧止碎风道。
“尚告辞。”夜尚一句废话也无，冲着他微微一揖，墨色的长袍温和的垂下了些许，然后复原。
“不送。”吩咐人将梧止碎风扶起带出地狱牢后，流锦炎不大有诚意的回应了一句。
夜尚的人影很快消失在高墙围角，身后的小童却是微微驻足向地狱牢投来了深深地一眼。
流锦炎偶一回头瞥见了这个一闪而过的眼神，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去看梧止碎风，端详半晌，他疑惑地转开了眼。
“大人，可以前赴刑台了。”
“嗯。”流锦炎点点头，左手枕着右手，抚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沉思几许，突然冲到梧止碎风面前，盯着她问：“碎风，你是碎风吧？”
梧止碎风自然不答。
“大人？时辰快……”侍从小心的开口提醒，却在收到流锦炎凌厉的的眼神后，吓得说不出话来。
“啧，”流锦炎颇为郁闷的瞅了梧止碎风两眼，“你说要去刑台？”侍从忙应声肯定，“那是什么刑来着？”
“回大人，是火刑。”
“火刑……”他呢喃着，又盯住梧止碎风的断臂发起呆来。“逃不掉了呢，火刑的话……”
与此同时夜尚已带着小童上了马车，直奔无邪山。
马车由于快速移动而颠簸得厉害，车内的人却坐得稳如泰山。
“这么说，我成了辽王西乞术的替死鬼？”
“正是。”在梧止碎风的要求下已经摘下面具的夜尚，肃着苍白却严俊的脸，雪白的眉峰一动不动。此时，他对面的仍是他的徒儿断竹，可灵魂却换成了他的主上梧止碎风。
夜尚，乃天御唯一的鬼祭，亦是她无邪新任的弼主。是掌握了无邪秘术偷灵换魄的人。梧止碎风在他眼中，不是无邪领领主，不是灭铃之主，而只是主人。他作为梧止碎风的辅臣，她的奴隶而存在。饮过主之血的弼主性命与主悬于一线，因此他们是永不背叛的。
无邪领世代领主都是自幼服食秘药的超强体质，对于药物的控制也登峰造极，因此要弼主的死不影响领主是轻而易举的事。也就是说，梧止碎风的生死关乎夜尚的生死，而夜尚的生死于她无关紧要。这也就是夜尚不可能也不可以背叛梧止碎风的原因。
梧止碎风呆在地狱牢的这一年，夜尚使用的一直是明面上他鬼祭的身份，因此做起事来十分得心应手。灭铃的事物也打理得很好。没人想到天御的鬼祭会是无邪的弼主，因此，也没人知道为何灭铃之主明明已然被俘，但灭铃却照常接受任务，扩大势力范围。
如今，是时候和天御摊牌了。这次救梧止碎风出地狱牢的事可以说除她之外只有夜尚知道。原本计划的日子是半个月后，也就是她去年入狱的那天。地狱牢来了个邻居是突然的变故。原本西乞术只是暂时关押在这儿，于她的计划不会有变。但她突然成了西乞术的替死鬼，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于是一切计划只能提前。
“辽王为何入狱，我记得我入狱前还是反王党势头强劲之时，怎么，天御王请了帮手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时辰未到，梧止碎风还无法适应新的身体。
“如您所料。”仍然是简洁的答复，夜尚这点是梧止碎风既欣赏又头痛的。
“相较于懦弱无为的天御王，辽王更得民心，而且他很有政治头脑。我看过他与流锦炎的几次战役，能在炎部大军手下讨得肉吃，他的军事才华可见一斑……天御王请的，不会是我师兄云渊溪吧？”盯着夜尚的俊脸，梧止碎风很是希望他能给她否定的答案。
“吾主英明。”
很好，夜尚你小子还真爱给你主子吃瘪。梧止碎风咬牙想着，如果是师兄出手，辽王连流锦炎一个从她灭铃暗部半道出家的人都不是，又怎么可能是对手。
“联系九堂四署，把我师弟莫逍找出来，另外，”也不解释为何要动用那么多人找一个人，梧止碎风道出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我想换具身体。”
“你说换就换啊！知不知道老子找了多久的货才挑出这么一个合适的？！我管你是已经找好人了还是别的什么瞎眼耗子，老子把货撂这儿了就，你不要也得要！”
“你这汉子怎么能不讲理呢……”
“外面在吵什么？”叫停了马车，梧止碎风掀了帘子向外张望，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她的领地，无邪的边境，鹤城。此时正值午时二刻，日头仍猛，许久不见阳光的梧止碎风不禁微微眯起眼来享受了片刻外界的灼热。
“主上，回宫要紧。”夜尚仍坐在车内，不轻不重的给她来了这么一句。
梧止碎风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是主子我是主子啊？！
道了一句“我自有分寸”，她径自下了马车，探身向那处热闹。换在一年前，她也许会对这种事不屑一顾，但在经历了一年的黑暗、孤寂之后，任何热闹事都能吊起她的兴趣。
随口向身边的大婶询问事由，她头都没回就答：“还不是那些个破落事儿！这叹名流来了个特殊的客人，提了个死迷孩子的要求。”这大婶的形容词倒是新鲜，不过——“叹名流是什么？”
“叹名流都不知道？”这回这大婶总算是拿正眼瞧她了，打量了梧止碎风一阵便笑了起来，“看你这小哥倒也是衣着不凡，生得也如此俊俏，不像是乡下来的……你是外乡人吧，第一次来无邪领？”
这大婶还打听起她来了。梧止碎风笑笑，答应了一句，大婶也笑了，“叹名流是那黑三瞎子、死鬼骚客常去的下作地方，小哥你可千万别学什么腌臜思想，竟往里边儿跳！”
“青楼？”琢磨了半天那些“黑三瞎子、死鬼骚客”总算明白了重点在“下作”两字上。
“是啊，那客人说要找个年轻属龙、天生体香、多才善医的美人儿！天御女子才德好的是有，可在天御，女子是不得学习医术的；再说，自从咱无邪领换了领主，哪儿还有天生体香的美人儿啊；还说要年轻属龙的，这倒多得是，都是刚及冠的姑娘，也就这点符合的人多些……”
梧止碎风睬了一眼地上的麻袋，并不相信里面那个完全符合要求。无邪领领主因长期服用秘药，不但体制超强，且无论男女都体有清香，长此以往，历代领主的体制发生变化，从她父开始，不用服用药物而天生体制超强且天生体香。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她梧止碎风，没有天生体香的女子。
“谢谢您，不过，这找符合要求的女子怎么着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吧？”
“嘿，这小哥你就有所不知了，咱这儿还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客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客人不知是什么样儿的尊贵身份，居然张榜悬赏，可有五百金呢！要是我有五百金，非得买下这个叹名流不可！改成无邪第一，不，天御第一的大客栈……”
“呵呵。”梧止碎风笑了，不知是被这位大婶的豪言壮语逗得，还是被“张榜悬赏”四个字气得。没想到她不在无邪不过一年，无邪就能明目张胆地买卖人口了！
“你，去把那口袋带回栖梧宫，叫暗部查查‘那位客人’。”跳上马车，梧止碎风吩咐赶车人道，“另外，那个回答我问题的妇人，赏金五百。”
“主上，午时三刻已到。”听她吩咐完，夜尚抬眼看着梧止碎风道。这让梧止碎风有点莫名其妙。
“午时三刻怎么了……呃！”
火！！
***
偷灵换魄，顾名思义，将一方的灵换成魄。接受者必须是童子或童女。最佳受灵者是各方面与原灵主相似甚至相同的，包括性别、年龄、体制、血统等等。符合这样的条件的受灵者在天御找到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而要找到梧止碎风的受灵者的几率恐怕是十万分之一。断竹已是夜尚这一年来所能找出的最好的受灵者了。毕竟她的血统中承载了“异世”二字。
受灵过程必须是双方意志统一才能完成。当然，如若受灵者已经死亡且不超过两天，又或者是失去意识了，那将是再好不过。因为尸体没有灵和魄，失去意识的人灵魂会游离于体外半寸，梧止碎风可以完全占据那具身体。
这个过程如果由两个灵魄健全的人——就像梧止碎风和断竹——完成，那意志力更强的会主宰身体，就如梧止碎风主宰着断竹的身体。现在断竹的身体中有梧止碎风的三魂七魄和他的三魂，而梧止碎风那具身体中却没有剩下断竹的七魄。
也就是说，魂魄转换时，出现了两个意外：一，断竹的七魄没了；二，梧止碎风魂魄齐全地占据了断竹的身体。这两个意外直接导致的结果也有两个：一，梧止碎风的躯体没有灵魂，形同木偶；二，三天内找不回断竹的七魄，他将魂飞魄散。
结论：断竹魂飞魄散后，梧止碎风的灵魂将完全融合在他的躯体中，从此梧止碎风就成了一个男……童。
另一方面，偷灵换魄术法完毕后，被偷换的灵魂需要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切断原躯体的联系并与新躯体建立联系。而这十二个时辰之内，两具躯体受到任何躯体上的伤害都不会影响灵魂，只除了火。
砍头或者凌迟炮烙都行，只要躯体还在就没关系，明显在火刑下保持躯体完整是痴人说梦！更明显的是：梧止碎风那少条胳膊的身体受了火刑。
该死！要是现在有具符合条件的死尸，她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续竹，把口袋放入马车。”
梧止碎风正被“烈火焚身”，还听得赶车人依言将那口袋拖了回来。夜尚只睬了她一眼，丝毫没有他主子快要带上他挂了的恐慌模样，依然淡淡的吩咐赶车人将口袋放进来，然后继续赶车。
续竹将口袋送了进来，由于夜尚不让他掀帘子，以免看到梧止碎风的狼狈样儿。他只好以塞的方式将口袋送进来。扎得不太牢的口袋，于是露出了里面的人。
不论梧止碎风现在的状态如何，几乎只要一眼，她就认出了那具身体所穿的是T恤，再一眼，她就差点振臂高呼“天不亡我”了！
口袋里，正是一个昏迷的穿越女！
***
同一时刻的刑场上，流锦炎看着梧止碎风的躯体：腰杆儿笔直，目光无波。一声痛呼都不曾发出的被烧成了灰烬。
“不愧为梧止家族最出色的继承人。”
监刑官座位旁传来一声赞叹，引得流锦炎转头看去。
“你不是这么想的吗，将佐大人？”那人流转的凤眼，波光潋滟，却掩不住眸子深处的无情。
“辽王怎么还在这里？”流锦炎完全无视“辽王”两个字所隐含的意义，不大客气地问道。
“本王可是很讲情义的。碎风可算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了，不看到她最后一眼，本王良心难安啊！倒是你啊，将佐大人，你的任务不是押送犯人吗，怎么监起刑来了？”伸出柔滑猩红的舌尖将他身边的美人递过来的贡葡吞入腹中，顺便含着美人的玉指略加挑弄，只引得美人嬉笑着嗔他饶命才松口。
“如您所说，末将的任务是押送犯人。辽王，请吧。”流锦炎冷着张桃花面，踱至西乞术身后，猿臂一伸，僵着修长的上半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西乞术眯了眯凤眼，似有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慵懒地站起身来。
流锦炎向监刑台的方向一插手，就跟着他眼中的人妖辽王走开了。
监刑台上，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出尘绝世，冷然若冰的面庞比往常还要寒上三分。清冷的眸子钉在虚空中，一动不动，目光飘渺处，不知魂归何处。
“云先生，骨灰收殓好了。”
他清冷的眸子这才动了动，“带回云庄。”
“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替死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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