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谣成绝响》君山月

11、小暑 绿意难消

　　重建后的虚生白月宫依然威严十足，只是太过冷清。韩青主坐在角落里煮着茶，朦胧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脸。他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也不说话。
　　毫无生气。这是我见到如今的华音阁的第一感觉。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华音阁的人死了大半，又走了许多。没有了卓王孙，仿佛那个天下第一的华音也不存在了。就像没有了杨逸之的武林，整天打打杀杀混乱不堪。白道群雄早忘了那个曾经风月一剑风华绝代的盟主了，现在他们谁都削尖了脑袋要做这个盟主呢！
　　似乎那些传奇都这样结束了啊，不知还有谁人记得……
　　“我说，韩阁主，您就打算这样什么也不干？”我上下打量着韩青主，这人一身绿衣，腰间别着一把折扇，懒洋洋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一个有威望的阁主。也对，他成为阁主，本来就是因为那些人希望可以有一个人来背负华音落没的骂名而已。只是——
　　“你就真的愿意替卓王孙背黑锅？华音到了如今，全是因为他，不是你！”
　　“嗯。”韩青主随口应了一声，满不在乎的态度。嗅嗅清淡的茶香，他懒懒地眯起眸子，问我：“那现在有什么事可以干么？我好像只能当个背黑锅的阁主啊。”
　　极度不满地冷哼，我最恨他这样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怎么能无所谓啊，明明那些都不应该是自己承担的东西呀！
　　我走到他身边，认真严肃盯着他道：“你可以重振华音。”
　　“啊？”韩青主愣了愣，随即苦笑，“这哪里是说说就行的。”
　　“怎么不行？”我一把将韩青主从躺椅上拽出来，冲他大吼，“广招人才，好好培养。我不信你这个步剑尘的弟子会做不到！”
　　“……”
　　长久的沉默，久到我都开始怀疑韩青主是不是站着睡着了的时候，他终于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开口：“兰卿，重振华音后又怎样？难道它不会再遇上一个郭敖，再遇上一个卓王孙么？它该结束了，华音从唐至今几百年，已经够了。”
　　韩青主的声音很疲惫，透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他迷茫地望着白雾，像是在望着虚幻的曾经。“难道还不够么？”他问我，又仿佛在问自己，“郭敖死了，杨逸之死了，相思也死了。死了那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顿了顿，他回神看我：“兰卿，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答不上来。
　　他没有再问下去，兀自笑得寂寥，像是守着回忆的人，无可奈何。俯身倒了一杯热茶给我，他说：“兰卿，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你穿男装么？”
　　摇摇头，我的确不知道。自从在酒楼里第一次见到韩青主，他就一直死缠烂打要我女扮男装给他看看。后来不胜其烦同意了，我挑了一件浅色的男装穿出去，结果他立刻两眼一亮，定定盯着我看，要把我看出一个洞来似的，还一个劲说着“真像”。那次之后，他就一直希望我能着男装见他。
　　“是那样子像什么人？”我接过他递来的茶，想了想问。
　　点了点头，韩青主为自己倒了杯茶，却捧在胸前不喝，莫名其妙地瞅着杯中的茶叶瞧，声音有些闷：“像一个故人，他叫李清愁，不过早就死了。”
　　“噗”我不由将一口茶给喷了出来，惊讶道：“玉手神医？”
　　“啊，你知道他呀。”韩青主抬头看我，眼神复杂：“还以为这么久了，江湖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呢！”
　　轻轻笑了笑，他飘渺的声音响起在白雾里，显得很不真实：“呐，兰卿，华音会有多久被江湖遗忘呢？”
　　有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仅仅只要几个月？可经历过的人，纵使繁华褪尽，也还是不会忘记的呀，那样的刻骨铭心。
　　走到窗前，韩青主打量着眼前和从前一样浓绿的竹林，不自觉将腰间的折扇抖开。回忆狠狠袭来，耳畔似乎响起郭敖爽朗的笑声，柏雍古怪的长啸，以及李清愁淡淡烟雨般的笑语，甚至是琴言悠悠的琴音和楼心月弹剑的铮鸣。
　　“兰卿，想听故事么？那是一个关于华音阁的，长长的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