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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五 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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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三和凤越都是大忙人,尽管再过几天就是莫天的生日,还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匆匆离岛。
这几天,全岛上下都在忙着莫天的生日party,以前我也会卷入,至少得打电话邀请某些重要人物。今年情况特殊,莫天以我生病为由,一声令下,就此把我隔绝在了整个策划准备活动之外,虽然在我看来,我这个倒霉的病除了吃药吃到心烦、饮食搭配可恶之极外,实在没啥大碍。不过也好,有些事必须在他生日之前找到答案,没法再逃避了。这其中,最要紧的,莫过于安全。
莫天在位将近二十年,虽然他本人并不好杀戮,但身在江湖,哪里干净得了?仇家我不怕,敢寻仇寻到莫家前任家主头上的,这世上找不出几个。可问题麻烦就麻烦在这“前任”两个字上──与“前任”相对应的,是“现任”,人心难测,将来的事谁也保证不了,要是莫均遥搞点小动作的话……
虽说那天莫天向我提过迦逻的事,心里总是不放心,一直等到与萧四一番长谈之后,才算是有了底。这之后,又跟侍卫长商量到达巴黎后的诸多防卫事宜。好在侍卫长这个职位,向来都是由家主自己的家臣担任,莫天一旦离开,他也会随我们而去。
其实这几天萧四也忙得很,他院子后面有个小小的码头,他的一艘快艇就停在不远处,据说快艇上常放下小艇登陆,其间,他更是离开了两日……我这个俗人,对迦逻、对他正在做的一切难免好奇,只是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这点分寸我还有。就连被所有人宠坏了的凤晨安,都非常聪明地搬出了他们的院子,带着乖乖和两个保姆赖进了席阳住的小楼。那小子尚方宝剑在手,一派有持无恐,不过看情形,进展缓慢──席阳现在心情不佳,看看帅哥还成,但说到谈情说爱,我看他是巴不得逃得越远越好。这阵子人人都有事忙,也没人注意他们这对流水落花。
生日的那天早上,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这几天一直在关心天气预报,据说今天白天一切正常,只是到了夜里,风暴的可能性高达40%。老天要下雨,就象我要生病一样,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有寄希望于风暴来得迟一点,毕竟好些客人准备连夜离开,我不希望来场“我不留客天留客”的扫兴剧目。
一整天我都没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做事,心情不是欠佳,而是糟到极处,压抑到想要揍人的地步──总觉得有团无处舒解的浊气堵在心里,堵得我发慌,还时不时地凝作一块,重拳般直击我的心脏……心脏被扯得一阵发紧,就连呼吸,都似乎在那一刹那窒息凝结,却有种想要破坏想要毁灭的狂野冲动……
每个人都有烦恼,我的烦恼向来不少,十八、九岁时被莫天的那些男孩子所烦,更因为“男宠”的身份而特别敏感;开始争夺家主之后,又必须面对无休无止的阴谋和杀戮,说我身心疲惫,不算夸张。但公平的说,背后靠着那么样一棵大树,有那般巨大的一棵树冠遮在头上,狂风暴雨从来都离我很远,而面前的血腥,也因为有一个七哥,给挡掉了一大半……所以烦归烦,疲惫归疲惫,但自懂事以来,从来都只有我拿气给人受,活得如此压抑,何曾有过?
──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压抑的感觉,如此之糟糕!
……
我心情糟到连神经大条的席阳都有所察觉,不解地问我为啥莫天的生日我反倒心事重重。对他的问题,我唯有苦笑,我的世界对他来说太复杂,他那个单纯的脑子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第一次体会到度日如年原来并非夸张。又是一个“第一次”。好不容易熬到黄昏时分,突然有种失真失重的虚无感觉,好在恍恍惚惚间,party终于开始了。
──只要熬过今夜熬过party,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我和莫天,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这是这些天来一直支撑着我的信念,此时尤为强烈。
Party是晚上8时正式开始,而莫天至少要到10点钟才会现身。这就是大权在握的好处──高朋满座主人却无踪无影,对平常人家来说是待客不周,而于我们,却是理所当然。
不过莫天不现身并不等于我也能不现身。不管愿不愿意,8点一到,我就该登场了──在七大门阀和与之有交集的最高权贵阶层眼里,我这个养子是当然的“家主夫人”。人说“难得糊涂”,我则是已经修练到了“难得郁闷”的级别,反正事实也大致如此,伴侣和夫人,不过是两个名词罢了。
与各色人物周旋客套,说几句合时宜的话打几声哈哈,要不了多少智慧,只不过,却费精神得很。而偏偏我现在,最没有的,就是精神。好在这个世上势利者居多,同样是做事不够玲珑,当众给人脸色让人下不来台什么的,别人做了,肯定会招致非议,但若是由我做出来,就会得个“有个性”的赞誉。所以在我强打精神转了一圈,决定呆在休息室里不见客,以便修整越来越烦燥的情绪和越来越压抑的心境时,客人们不但不责怪,反倒异口同声地叮嘱我注意休息。
不过,也有那么几个不识相的招打之人。
第一个不识相的人:凤晨安。
我独自坐了不到十分钟,他就溜了进来。小孩子毕竟年轻,一进来就直截了当地问我:“Kevin哥哥,我听有人在悄悄议论说天哥要让位给莫均遥,是不是真的?”
道上只怕早已经传上了天,这小子一直不关心正事,到现在当作个大新闻跑来问我。不过,有些话是乱说不得的:“那是家主的事,我怎会知道?”
“你就快成我大哥了呢,还给我来这些外交辞令。”凤晨安撅起嘴,“我不也是为了你,天哥那个位子怎么能传给莫均遥,要给也该给你,除非你们喜欢看他的脸色。”
“没影儿的事,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还不快去守着阳阳,他要受了欺负,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十八岁了呢,还小孩……Kevin哥哥,你以后要有麻烦,我罩你,谁叫你是阳阳的大哥嘛!”
扔下这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十八岁的“伪小孩”跑了出去──这一次,这小子多半是在伴小孩。
刚清静没两分钟,凤家另一个阴魂不散的主又端了酒进来。
“我说你躲那儿去了,原来一个人在这儿反思。”小霍克边说边随手掩上门。
“知道我在思考,你跑来打扰我干什么?”半倚在长沙发上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跟他多话。
“你这个白眼狼不要不识好人心啊,我是怕你思考出忧郁症,世上就此少了一个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多可惜!”无比正经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又无比优雅地呷了口酒,然后无比不成体统地把双腿跷上茶几。
“去去去,别烦我,我没功夫跟你瞎扯。”眼睛一闭,不准备再多说了。
“嘿,看你这个衰样,原来真是被个胃癌给打趴下了……拜托,发现得那么早,连化疗都免了,还学妞自艾自怜,呜……害我一身鸡皮疙瘩。”
无可奈何地睁开眼,这个混蛋今天是铁了心赖这儿不走了:“小霍克,你他妈有话快说,说完就滚。”
又是一声“嘿嘿”之后,小霍克问:“听说晨安那小鬼爱上你弟弟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怎么,也想加入争夺战?”
“靠,我拿你弟弟干什么?你要有个妹妹还差不多。”
“放心,我弟弟肯定可以拿你来干点什么。”我冷笑一声,这小子是来找骂的。
“‘拿我干点什么’?你也不想想你家老弟得面对多强大的对手,你当我家珍珠那身功夫是吃素的?”
“服了你,吃软饭吃到这份上了……”
“别管软饭硬饭,如今人口爆炸,有饭吃就是好事。”小子又呷口酒,这才收起了胡言乱语,“道上都传疯了,说天哥这次要携美人泛舟西湖,是真还是假?”
“妈的,你会不知道真假?”
“‘知道’?除了你们几个,谁敢说‘知道’?‘猜到’还差不多。不过,天哥把位子传给莫均遥却不给你,这也太……大公无私了吧?”
“你他妈到底想说啥?”我泄气地坐直身体,对此人实在做不到不理不睬──他太会挑话题,太会找弱点,莫天对他的评语,还是有些根据的。
“我什么也不想说,就是好奇,想不到‘不爱江山爱美人’这种事会发生在天哥身上,想来验证一下你这个病美人的魅力是不是直追捧心西子。”说完站起身,又道,“美人也看了,感慨也发了,再不走,你小子就要发飙了,这点眼色我还看得出来。”
默默地看着小霍克走向休息室的出口,直到他走到门边,才开口:“莫均遥作家主对你是桩好事,为何想要挑起是非?”
小霍克转过身,对着我灿烂一笑:“脑子还满快的,看样子病得不重……好不好的,日子还长,现在下断言为时过早,相较而言,我更信得过少年时代的好朋友。”
“现在就连个中学生都知道,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
“你又岂知我们今后的利益不会一致?难道你莫家就愿意看到一个强大的凤家?”他向我举举手中的杯子,“莫均遥一旦当权,就算你们做了再充足的准备,也改变不了天哥的尴尬境地……好好想想,不过要想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你以为我左右得了莫天?”
“这个就只有你自己才清楚了。”说完这句话,他又是一笑,开门而去。
休息室里只开了两盏台灯,屋子里光线很是昏暗,隐在昏暗的灯光里,思绪纷纷,也不知坐了多久。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突然把我惊醒,抬眼一看,发现自己人倒在长沙发上,胸前还搭了床毯子,原来于不知不觉间我睡了过去,毯子多半是仆人悄悄进来给我盖上的。
下意识地看看墙角的座钟,然后就象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下地──时针已经走过钟盘上的10字!
门在这时悄然打开,管家站在门边:“席少,少爷刚刚进来,正在找你。”
外面又是一连串惊心动魂的雷声,雷声之中,一道道闪电划破黑夜,穿透窗棂,瞬息间把半明半暗的休息室照得亮如白昼,又于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闪电过后,休息室竟好似比刚才还要昏暗了。
“你马上请萧家四少过后边书房,书房附近任何人不得出入,我这就去见天哥。”
一边说着话,一边整理身上衣衫,然后经过管家身边,向大厅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