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反间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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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子非常有力，捂得她快喘不上起来才松了手，江采苹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长相，却毫不慌乱，低声怒道：“谁如此大胆，竟对本淑仪无礼！”
“江母妃，别来无恙啊？”
男子一张口，江采苹便觉得他浑厚的嗓音无比熟悉，他又道：“江母妃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儿臣了？”
她终于想起来，他的嗓音正属于方才席间那人，她道：“原来是寿王殿下。”
男子一笑：“不敢当，娘娘庶母之尊，不必称殿下，叫我瑁儿即可。”
江采苹道：“不知殿下为何把我拉到这里，有什么话要说吗？”
寿王也不与她兜圈子，直言道：“你明知琦儿对你的心意，为何他刚走没多久，你转身便做了父皇的妃子？为了荣华富贵，你就甘愿陪伴一个左拥右抱的帝王吗？”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心头渗出丝丝鲜血，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她的声音显得单薄而疲惫：“如果你是我，会如何择定生死？如果我死了，不仅再也见不到他，不光是他，甚至殿下你都会受到牵连。请殿下用军中密函转告他，从此就当我死了，切勿在任何书信中提及我。”
之前的事情，寿王多多少少有所知晓，早已有了猜测，如今她的话更证实了他的想法，他轻道：“我料想你便不会如此不堪。只可惜你们原本一对璧人，竟被生生拆散，我记得琦儿当日曾笑着同我讲……”
“殿下。”她打断了他的回忆，“恕我端了母妃架子劝你一句，你若有心思为他考虑，不如多为自己思虑思虑。”
“此话怎讲？”
“陛下已经知道他给你的书信中曾提起我，为此勃然大怒，才促成了册封一事。你且好好留意家中人，当心他日着了他人的道，自顾不暇。”
“书信我放在书房，下人一律不准进去。”他顿了顿，“莫非……”
江采苹把脸凑到他衣袖间，用了地抽了抽鼻子，突然靠近的脑袋倒把他吓了一跳：“母妃你干什么！”
她恍若未闻，淡淡笑笑：“殿下素来不喜熏香吧。”
“是啊，香气容易使人意志堕落，不是男儿该沾染的。”
她附到他耳边，极力压低声音道：“听说寿王妃身上可有龙涎香的气味呢！”
寿王怔住，他自然明白龙涎香代表了什么，那是父皇甘露殿里常常用来熏衣宁神的香料，只额外赏赐给喜爱的皇子。半晌方道：“多谢母妃提醒！”
她又道：“寿王妃平日做了什么事，未必全能瞒得住殿下，你可要留意，提前有一番打算才好！”
自己的王妃行事风格如何，寿王自然心知肚明，带她出现宴会时常常难堪不已。但尽管如此，他实在太爱这个王妃了，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要替她善后。别的事他自然能忍则忍，这件事却犯了所有男人的大忌。
见他沉默不语，江采苹道：“我始终都是瑶光殿里出来的人，自然不希望你们几位皇子有事。请殿下务必珍重自身，好让皇后娘娘九泉之下得以安心。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回了，回东宫的路烛火黯淡，殿下要步步小心才是。”
“江母妃慢走。”
江采苹探出灌木丛，没走几步，就看到丹溪和青墨在花萼楼四处寻她，神色十分焦急，她心中一暖，不声不响地走到青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大叫一声。
二人见是她，顿时释然，丹溪欢喜道：“娘娘去哪了，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刚才送了皇上往回走就迷了路，绕来绕去才回来，倒累得你们替我操心了。”
青墨嘻嘻笑道：“娘娘哪里话，是奴婢们照料不周。谁让皇上一心想和娘娘说悄悄话，不许奴婢们跟着呢！”主仆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了丽正殿，门口坐着正在打盹的严小山，灯笼歪在一边，已被蜡烛烧坏了一半。
青墨上前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脸，不满道：“就会打瞌睡，着火了可怎么办！”
严小山这才被拍醒，一看着了火的灯笼，忙几脚把火踩灭了。口中连道：“小奴该死，娘娘恕罪！”
江采苹心中很是感动，今日本不轮他值夜，他却坐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快起来，谁没个犯困的时候呢，最难得的是你这份心！”
严小山颇感意外，开怀道：“咱家娘娘真是千里挑一的怜下主儿，能伺候娘娘是小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四人都笑了，江采苹问：“其他人都睡了？”
“小奴见功夫做完，就打发他们都睡了，正月里事情多，需得养足精神才能伺候娘娘！”
“好，你们随我进来。”说完他们便跟在江采苹身后进了内殿，掩上门窗，窸窸窣窣不知说些什么，直到烛火被吹灭才安静了下来。
正月初六是民间传统的“送穷神”的日子，也是开始准备春耕的日子。所谓送穷，便是把破烂的衣衫和其他脏东西拿到门外集中烧掉，再献上祭品，清扫厕所，祈求今年富贵盈门，告别穷神。宫里虽奢华富裕，依然要做做样子，祈求国库殷实。
后宫的送穷活动原本由皇后或高位的妃子主持，江采苹虽然位居嫔妃首位，位分依然较低，故而今年李隆基只能请了太后来主持送穷神。既然是送穷，不免成为嫔妃与女眷们争奇斗艳，展示华服美衣的舞台，她们恨不得把所有名贵衣料穿在身上，把所有珠宝玉器戴在身上，以显示自己的恩宠与地位。这样明着攀比的机会一年中也没几次，她们均十分珍惜。
既然人人都如此，江采苹自然不会选择在这种场合做一朵清水芙蓉，她素来不屑故作与众不同。
“江淑仪到——”
众人停止了交谈，回头望去，江采苹由青墨丹溪搀扶着，身段轻盈地步入举行仪式的广场。她身着一件浅蓝色云纹织锦宫装，高髻如云，头戴上好的玉簪与摇曳生姿的发钗，颈间悬挂着沉沉的红珊瑚珠串，高贵却不庸俗，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大气。
嫔妃们看得呆了，她们不得不承认，无论作清纯打扮，或是穿得雍容华贵，江采苹的装束总那么养眼，气质与衣饰融合得恰到好处，难怪皇上对她青眼有加。
她扫视了到场的嫔妃贵妇，个个穿金戴银，衣料光鲜顺滑，发髻各不相同，不乏搭配得体，令人赏心悦目的。后宫从来不缺美人，缺的只是机缘和贵人。
“寿王妃到——”
江采苹停下脚步，转身饶有兴致地凝眸，只见杨玉环身穿一件藕荷色常服，披着月白色披风，薄施粉黛，发髻光洁，带了侍女匆匆而来。花团锦簇的女人堆里，她素净的装扮成功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有人甚至低低地笑出了声。她顿感窘迫，低着头欲快步走到王妃们中间去，忽然被一个浅蓝色的身影拦在了身前。
“儿臣见过江母妃。”虽然正一品的王妃品级高过正二品的淑仪，但江采苹终究的李隆基的妃子，杨玉环只能算是晚辈。
站在旁边的钟美人笑道：“哟，寿王妃今日的装扮真是别出心裁啊。画晚，把咱们带来的那个匣子给寿王妃，让她从中选几样首饰戴上，头上这样光秃秃的，也不怕太后见了不高兴。”
一向心高气傲牙尖嘴利的杨玉环没了话说，手钻成粉拳，长长的指甲深深扣入掌心的嫩肉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与在这么多女人面前丢脸相比，□□上的这点痛苦已经微不足道了。
画晚毕恭毕敬地端着那匣首饰，杨玉环却不肯伸手去取。江采苹笑着移步到画晚身边，拨了拨匣中饰物，选了一支赤金发簪，转身道：“今日送穷意义何在，寿王妃想必心知肚明，仍作此装扮。不知是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还是想公然违抗祖宗的规矩？”说着便按住杨玉环的肩头，将赤金发簪狠狠地插入她的发髻，簪脚尖利地勾起发丝，扯得杨玉环头皮一阵疼痛，却皱着眉敢怒不敢言，“今日多亏钟妹妹多带了首饰，你才免于被太后训斥，寿王妃可要记得钟妹妹这个人情啊！”
钟美人含笑道：“多谢姐姐替妹妹美言。”
江采苹伸手替她整平了衣领，笑道：“你我姐妹自是一家人，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要麻烦画晚为寿王妃多戴些首饰，不然太后发怒伤了身子，咱们姐妹心里都怪难受的。”
钟美人道：“如何担得起姐姐如是说。画晚，快帮寿王妃整理一下。”
江采苹笑着点点头，便去了前面，留下杨玉环龇牙咧嘴地任画晚在她头上舞弄。
丹溪在江采苹耳边轻道：“萧同的来路果然不干净，娘娘好计策。”
江采苹淡然道：“一试便露了马脚的棋子，实在难当大用。”
“太后驾到——”
众嫔妃贵妇齐声下跪道：“妾身参见太后，太后千岁。”
太后扫视了她们的装束，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都起来吧。”
杨玉环躲在王妃们中间，目光却一直不曾离开江采苹的身影，脑海中回想着昨晚萧同的话：“淑仪娘娘说，太后的意思近年宫中一向提倡节俭，今年送穷不必像往年一般极尽奢华。淑仪娘娘叫青墨取出压箱底的几件素色衣服，说一定要打扮朴素一些，还说不要向其他妃嫔走漏了消息。不如王妃也如此，争取一举获得太后娘娘喜爱。”
太后一向不喜欢武惠妃，自然也不喜欢她的儿子儿媳，杨玉环深知要想立足，必须争取太后的支持。而太后是后宫倡导节俭第一人，江采苹话中句句在理，杨玉环不得不信。
江采苹正是抓住了杨玉环急于讨好太后的心理，用反间计坑了她一把，也间接告诉她，萧同这枚棋子已经被察觉，她杨玉环聪明反被聪明误。
江采苹回眸，对上人群中杨玉环愠怒的双眼，不禁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反间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