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闹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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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武惠妃的叫喊，一丝不好的预感从江采苹心底窜出，逐渐如滔天大水一样淹没她。因为她记得宫人们曾口口相传，“三庶人”事件之后，另一件震动后宫的大事随之发生。而这件事的起点，正是后宫闹鬼。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亲身参与到整个过程中，更没想到自己竟成为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她顺着武惠妃所指方向猛然回头，和煦的阳光照在漆花地面上，闲适而温暖，哪里有鬼的影子？
江采苹忙搀住武惠妃，凌才人抚摸着武惠妃的背给她顺气，江采苹柔声道：“娘娘定是眼花看差了，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呢？况且娘娘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必怕这些。”几句话说得她自己也有几分心虚，虽然后宫原本就是尔虞我诈之处，但用阴谋除掉三个皇子，无论如何并不能算是光明磊落吧。世人对鬼神之说或许尚且半信半疑，而她经历了还魂之事，相信更离奇的事情并非不可能发生。
一句“不得已”，千百年来，造成了后宫多少冤案，多少枉死的魂魄漂浮游走于人间，久久不愿离去？她江采苹不也一样吗？
人人都在争，如果你不争，只能等着被人鱼肉。如果她仍如上一世那样清冷淡泊，怕是会重蹈覆辙，再次任冰冷刺骨的井水灌入眼睛、鼻腔、耳道，刺穿心房，痛苦之下抱屈殒命，那种感觉她至今仍记忆犹新。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不愿让自己的人生重复悲剧，毫无指望。情债亦是债，三郎肥婢，休怪我江采苹讨债而来！
“不，你别过来……别过来，不！”武惠妃双目欲裂瞪着江采苹身后，面如土色，额上豆大的汗珠滴下，她已无暇顾及汗水弄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一道道或黑或红的汗迹顺着脸庞流下。她身子一个劲往后缩着，全无平日雍容华贵的淡定模样，嗓音嘶哑不堪：“别过来……”气息逐渐弱了下去，话音刚落，武惠妃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江采苹担忧地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毫无动静，凌才人向自己的丫环映月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太医！”
惠妃娘娘的身体是后宫第一等要事，太医很快背着药箱跑来，一番诊断之后道：“娘娘只是受惊过度，并无大碍，微臣给娘娘开个安神益气的方子，每日两次服用。微臣会每日过来给娘娘请脉。”
听了太医的话，众人方放下心来，由追云安排着，取药的取药，煎药的煎药，一切回归井然有序的状态。
“皇上驾到——”
“免！”李隆基一路不耐烦地说着，像一阵明黄色的风般大步跨入，急匆匆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心疼地看着武惠妃道：“爱妃，朕一下早朝就赶来看你，你快睁开眼看看朕呐！”
见她毫无反应，他伸手到她被中，轻轻拉出了她失去血色的手，用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攥住，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双眼通红，十分悲伤。他突然沉声道：“你们给朕把前前后后都说一遍。”
和一众宫女比起来，自然由位分最高的凌才人将武惠妃如何见鬼，太医如何诊断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李隆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道：“朕今日还有国事，你们好好守着惠妃，只要她一醒，立马来向朕禀报。高力士，传朕旨意，宫中所有正六品以上嫔妃前来轮流侍疾。”待遇如同皇后，惠妃受宠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武惠妃一昏迷就是三日，嫔妃们来了一轮又一轮。李隆基几乎一日来三趟，每次最少呆上一个时辰，甚至守了一夜未曾合眼。江采苹则是最辛苦的一个，她给别的宫女排了班轮番侍奉，自己却接连三天一直守在武惠妃床前，忙里忙外，累了就靠着床打个盹儿。追云终于看不下去了，连求带赶地才说动她去睡会儿觉，临睡之前她还不忘交代：“娘娘要是醒了赶紧把我叫醒！”追云笑着把她推进住处道：“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光你一个人心疼娘娘，快好好睡一觉，小心等娘娘好了，你这傻丫头又病了！”
不知过了多久，待江采苹一觉睡醒，睁开朦胧的睡眼，却被贴在面前的一张脸吓得清醒：“谁！”
那人后退一些，江采苹这才认出来，却发觉他憔悴不少，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她道：“原来是盛王殿下，奴婢失仪了，请殿下恕罪。”她挣扎着用胳膊支着上身，前几日确实太累了。
盛王淡淡一笑，扶着她的胳膊拉她坐起来：“傻丫头，她们说你熬了三天我还不信，早该想到你这么傻了。”
她急忙问道：“是不是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吗？”
“还没，不过太医说应当会在今日醒过来。我正在江南办事，收到急报便赶了回来，刚去看过母妃，气色恢复不少。父皇来了，就把其他人都赶了出来。我无处可去，只好来看看你。”
“娘娘好了就好。这是下人居所，殿下身子金贵，不该来这种地方。殿下请回吧。”
“敢对本王下逐客令？”盛王眯起眼睛，脸又倏地贴近她，“胆量见长，嗯？”
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垂下眼睛低声道：“奴婢不敢，只恐殿下被人议论。殿下请回。”
盛王最爱看的就是她这副害羞却倔强的模样，小脸通红，语气却强硬得很，让人既爱怜得想拥入怀中，又想去征服让她乖乖听话。“本王说不走就不走！睡了一天一夜，自己还需要人照顾，非要赶本王走，不怕病了没人管吗？”他眉头深锁，一下端起王爷架子，愠怒中却不失浓浓的关怀之意。
江采苹语塞，怯怯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方挤出几个字：“奴婢不敢。”
“就知道你不敢。”他从袖中掏出那把扇子，用扇柄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眼角却有掩藏不住的笑意流出，“乖乖躺着，我去给你倒水。”
江采苹目瞪口呆地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受尽宠爱的盛王殿下为她手忙脚乱地倒水，手脚笨拙得她禁不住想笑，却鼻子一酸，几欲落泪。自从离家入宫以来，再也没有人如此真心对她，为她甘愿自降身份到这种程度。嗓子哑哑的，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你先喝水，我去找点吃的来。”他温柔地把杯子放在床边，转身而去。
许是睡了一天，这杯水喝起来格外香甜。泪水快要从眼眶中涌出，却被她强行忍下，滴滴皆是血，所以她从不轻易流泪。
人人跪伏感激皇恩浩荡，对她而言，却是这样贴心的温暖比隆宠来得更为安心。
“快来吃。”盛王掀起门帘，大步走进来，手中端了一盘糕点，“我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是我从厨房偷出来的，不知道哪个好吃，就一个花样拿了一个。你来尝尝。”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吐吐舌头笑道：“我从来没做过这些活计，要是选的不好，先说好了，你可别怪我。”
此刻，江采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怔怔地凝视着他那双好看的深眸，轻声道：“多谢殿下。”
“快吃吧，再不吃我可要喂你了！”他挑眉，坏坏地笑着。
她赶忙伸手从盘中拈起一块桂花糕，立马塞到嘴里。
见计谋得逞，他倚着墙，一脸得意地望着她笑。
长衫如雪，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扇香幽微，笑颜如画，那一瞬美好得不真实。品尝着带着他温度的糕点，她忘却一切不开心的事，静静享受着这稍纵即逝的时光。
“吃好了。”快乐总是很短暂，她终要回到命运安排的那个世界里，“我们去照顾娘娘吧。”
“好。”简洁利落，他何尝不担心母妃，只是眼前这个面容疲惫的女子让他同样揪心。
二人刚走到寝殿门口，只听李隆基沉厚的嗓音：“爱妃，等过了年关，朕就选个日子册封你为皇后。一直以来是朕错了，这次不管那帮朝臣如何反对，朕都要封你做朕的皇后。你要朕立瑁儿为太子，朕一直不肯，朕答应你，只要你肯醒来看看朕，朕马上下旨。琦儿无心皇位，他喜欢什么朕都给，都给。爱妃，你看看朕啊！”
盛王和江采苹互相讶然对视，目光中的内涵却并不相同，生生在二人之间划出一道长长的鸿沟。同样的帝王深情，在不同人眼中却演绎出截然不同的意味，江采苹心中冷嘲，唯有此刻的深情方能显出他日后左拥右抱的薄情。
盛王却浑然未觉，他被父皇对母妃的爱深深地打动，做为他们的儿子，他觉得荣耀而满足。谁说天家无情？眼前不正是一对活生生的例子么！
“爱妃，你醒啦！”李隆基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中溢出一阵狂喜。
门外二人同时长吁一口气，心却又高高悬起，不知武惠妃是否受到了闹鬼之事的影响？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闹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