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若莫非》烈焰青冥

13、步步惊心

　　“君若栀你罪该万死！！”皇上恼羞成怒对我咆哮！
　　“其实你们是一样的，都本应是王者，但却都被命运愚弄。”我话锋一转，面有怜悯之色道，“廉清之死我亲眼所见，为保皇权宁死不屈...他临死仍高呼‘孙相不除隐国堪忧’！”
　　这个只有十岁的皇帝纵然再老成也只是孩子，他的恼羞成怒已烟消云散。此刻他眼中光芒瞬间熄灭，呆若木鸡地望着高出他半个头的我，我突然不忍看他那双黑眸。
　　望着抖着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皇上，我猛然将他抱住；感受他龙袍之下瘦小的身躯因痛苦而颤栗。
　　“你走！我是皇帝！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皇帝猛然将我一推，趁我呆愣之际拔足狂奔！
　　我在野兽中练就的“轻功”飞速，但我并无试图追上他的想法，现在即使追上了，也只有尴尬，倒不如让他自己冷静下来。
　　一众宫人都在远处候着，我慢慢走过去吩咐人将虎尸抬出宫。皇帝那边根本不用担心，皇宫内机关重重影卫无数，无人能伤其半根毫毛。临走时我将一枚金镶玉的簪子交到江公公手中，对他高深一笑，“皇上情绪不好，公公找到皇上后还请劳烦公公差人告知若栀。”
　　回到燕喜堂待到天已擦黑时，有江公公身旁的宫人赶来说皇上在寝宫大发脾气，不吃不喝；江公公请我过去一趟。
　　江公公手执净鞭正急得团团转，见了我如见救星般遣退一众宫人，对我叹息道，“皇上午膳晚膳都没用，若栀姑娘若是有法子便劝劝皇上吧！”
　　我抿唇一笑，反问道，“公公怎知若栀一定能劝动皇上呢？”
　　他眼眸一眯，低低道了句，“月空之人亦罕逢，那堪官贵在其中；金鳞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将手中搁置食物的托盘往我手上一放便走开了。
　　金麟岂是池中物？是说皇上，还是指...
　　望着江公公的背影，我心中了然，这江公公绝非一般人，至少绝对不是丞相一伙的；莫非他...
　　这朝中形势实在有够错综复杂。
　　我端着托盘走进皇上的寝殿，我略微有些讶异的发现皇上只着一袭便装坐在软榻上；我硬着头皮开口对他说，“皇上，用膳吧。”
　　他睨我一眼，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我便也只能托盘而立，静静的候着他；君迦若府中那个教我礼仪的婢女曾花很长时间让我明白何为君臣之道、主仆之分；如今主子不动，我也只能候着。
　　一室安稳，我只能盯着衣袂感叹幸好这宫殿内有火炉子，让我不至于挨冻；盘中热汤已冷，皇上这才抬眸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让外头的宫人通通散去，只用留下二三侍卫即可。”
　　我将手中托盘一放，软语道，“回皇上，若栀将才进来时便已经吩咐过了。”他一怔，抬起头宛若从不认识我般细细打量起来。
　　半响，他这才凄然笑道，“好一个君若栀！你既料事如神、连朕的心思都能揣摩出来，那这个皇位朕也让给你坐，如何？！”
　　我心神俱震，这可是死罪！连忙跪下俯身请罪。
　　“无妨...若栀，过来，到朕这里来。”他却宛如没听到一样，招手让我过去。
　　抬头间我手心已出一层薄汗，怔愣间只见皇上斜卧在软榻上，神色复杂似笑非笑；明明就是一个十岁小儿，举止间却已流露出唯吾独尊的霸气和皇室专有的贵气。
　　“是。”我领命起身，走至软榻旁站立；直觉告诉我这个人若是长大，不是君临天下便是乱世枭雄！上午的勇气已烟消云散，此刻我唯恐自己不够小心翼翼，垂眸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你君迦若当朕是皇上？”他一把抓过我的手，怒视道；四目相对间我竟哑然无语，只有不停说着不敢。
　　“你兄长君迦若屡立战功，与孙相关系密切；在朝中可谓一手遮天！哼，你君迦若上午就敢触怒龙颜，还有不敢之事麽？”
　　“皇上！若栀知罪，求皇上别说了！”我慌乱捂住耳朵，这些事情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这不关我的事！
　　“怎么，怕了？”皇上看着我，唇边是一缕嗜血的微笑，他凑近我，带着恶作剧般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回去告诉孙夜淮，朕有生之年恨不得抽其筋扒其皮，朕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我会吗？我当然不会！！我讨厌这样被人揣摩的感觉，我的心我的思想皆是我自己一人的！
　　手仍旧被他抓住，我定神，一字一顿道，“皇上明鉴，若栀不会。”
　　“哦？”他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不过遂即又挑眉，“倒是个聪明人！”
　　“若栀才当人类不多时日，舍不得自己这条小命。”察言观色的本领越发的高了，我确定皇上不会杀了我。
　　“胡说！你要是舍不得这条小命上午敢在虎笼前以虎尸影射朕吗！”皇上瞪圆眼睛。
　　我略微有些委屈，“都说了若栀才当人类不久，我...若栀日后一定改正！”他这才扬唇一笑，仿佛找到玩具的孩子；我叹息着转身为他端来一盘糕点。
　　“若栀，你为何总自称‘若栀’，而非奴婢？”皇上望着我，又念了几遍我的名字。
　　随着他的问话，我又想起君迦若在一片山林中，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以天地为背景对我念出那几句诗的样子。
　　我想起来就忍不住想笑，于是我对皇上龇牙一笑，摇头晃脑背出那几句诗，“照汴玉.峰明佛刹，隔淮云海暗人家。来牟有信迎三白，薝卜无香散六花！”
　　“嗯！好名字。”皇上也点头称赞道；我心中一甜，又连忙给他倒了杯茶。
　　“你还没有回答朕！”
　　我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说得好了便是硬气，说得不好便是有不臣之心了。
　　“因为若栀不喜欢‘奴婢’二字。”躲不过我便尽量小心翼翼，皇上又瞅我一阵，“不喜欢那就不要！朕特许你不自称奴婢。”
　　我自然是屈身一福以表谢意。
　　“皇上龙体重要，若栀还是命御膳房为皇上准备晚膳吧。”我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脸。
　　这样做是不对的，这个皇帝不会有好结果；孙丞相不会让他活太久...我这么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要与危险的人走近，可是纵使我远离他，他却不一定想远离我。
　　皇上和君迦若是两个对立的势力，水火不容；而我当真已经准备好去淌这浑水了吗？我轻轻掐自己一把，清醒些吧，若栀。
　　他懒懒应了声，我便走出寝殿告知仍在等候的江公公，他得知皇上肯用膳后连忙吩咐御膳房准备晚膳。
　　我便回我的燕喜堂了，临走时忍不住抬眸看眼皇上，却正好看到他清亮的眼眸定定望着我；我心里一紧立即移开视线，快步向燕喜堂走去忍受不了慢步踱回，我直接快速奔跑。
　　“小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用膳吧。”夏至对我一福，乖巧道。
　　夏至今年十四，我十一，若是没有君迦若给的这层华丽外皮，我什么也不是。
　　所以，权利越大，越好；那样就能拯救自己想拯救的任何人。而且我迷恋君迦若那居高临下的一睨。
　　后来我才知道权力增加男人的性感这一说。
　　洗漱完毕后，我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数次“虎口脱险”的经历，想起皇上那双眸子中暗藏的无助与仇恨，心中升起一股股的愧疚！我用被子蒙住头想要逃避自我谴责。
　　睁大眼瞧着被子上的暗理花纹，我深吸一口气；若栀啊若栀，你真是作孽！
　　今日这一步险棋成功打散了皇上对我的不信任，兵书上说这一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借题发挥将自己作为一个驭兽女的“高风亮节”表现得淋漓尽致，成功勾起皇上对孙丞相的憎恨与对皇权外落的无奈。为求自保我无暇顾及他的痛苦，他相信我了，相信我心直口快单纯无邪，于是我安全了，孙丞相和皇上这两方我通通都安全了。
　　我的确成功了。
　　可让我不解的是，明明就是用计而已，但看到皇上如此痛苦之时我真心想狠狠甩自己两耳光！若栀啊，你太残酷了，我对自己这样说道，我竟然开始学会利用人类的感情？
　　那种罪恶感让我急于想要发泄，我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直到尝到熟悉的铁锈味。
　　若是有朝一日君迦若能重返边疆作战，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跟随他同去，我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我是个粗人，我不会步步为营，并且我恨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我宁愿日日浴血，也不愿在朝中每一日都提心吊胆。这一夜我想了很多，我想君迦若，我十分思念他。
　　明日又该如何度过？我同皇上的关系终是往前大进一步，是不是朋友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的是至少他不会再为难我。
　　明日我便要开始当值了，不知能否看见君迦若呢？他会来吗？他来了我又该对他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