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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步步惊心 ...

  •   “你方才为何而笑?”
      我深吸一口冷气,“回皇上,若栀笑起来好看,所以才笑。”
      “哦?那你再笑一个朕看看。”果真还是个孩子,听我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趣;我眯眼猛地龇牙一笑。
      小皇帝抽抽眼角,“有何好看之处?!”后默然,提笔将五六个奏折都纷纷批阅便命人将其拿走。
      皇帝看书及其认真,一坐便是一上午,其间不渴不饿用心至极;我望着这细皮嫩肉的皇帝,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没了孙丞相这棵挡道之树,腾帝长大后也必定是一代好君王。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的住所暂时安排在养心后殿西耳房【燕喜堂】,那本是皇帝嫔妃居住之所。腾帝年幼尚未选秀,而先帝的嫔妃通通殉葬,因此后宫空虚,空出来的宫殿上百;考虑到安全等因素江公公便将我安排在燕喜堂。
      这几日下来我对皇帝也有些粗略了解,嗜血与童真共存,深沉与幼稚同在。但最让我欣赏的便是一个合格帝王必备的“多疑”,他知我是君迦若之妹对我丝毫不信任,敌意处处可见却又碍于君迦若赫赫战功不能拿我如何。
      而我十分想打破如此局面,这个皇帝今无人拥戴,但这并不代表他是无能之辈;最主要的...我像他这般年纪时还在山野中自由自在地做一个兽类,那样的生活是红润的充实的,纵使只是卑贱的野兽;他虽贵为皇帝,生活却是苍白的空虚的,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没错,我竟有些心疼他。
      “若栀,你同朕说说你究竟来自何方?莫非是西域人。”他放下手中书卷,仔细打量我。
      机会来了。
      “回皇上,若栀要说了,皇上可不能说若栀是胡编乱造欺君瞒上。”我歪头眨眨眼。
      “哦?那你说!朕赦你无罪!”皇帝果真感兴趣了,拿起盘中糕点。
      “唔...若栀以前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人类。”我仔细观察他,口中却欢快道;皇帝瞪大双眼望着我,我朝他嘿嘿一笑,这才将我的来历细细对他说起来。精彩处,腾帝听得一愣一愣。
      当听到我被豺狼族追杀时便紧紧攥拳,听到我和黄金虎一起嬉戏时眼中流露出向往与惊奇。
      我讲着讲着便将什么礼仪规矩全忘了,时不时比手画脚,以至后来君迦若和孙相父子进来时发现我正和皇帝同榻而坐正说的开心。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我们这才反应过来!
      糟糕!我急忙从软榻上跳下来,规规矩矩在一旁立着;只盼君迦若不会生我的气。
      “若栀你竟敢目无尊上!”孙翊怒气冲冲叱责我,四人的视线一瞬间全在我身上;我又羞又怒瞪了孙翊一眼;而孙丞相岁一语不发但眸中却暗藏锋芒。
      我心智大乱,这下完了!
      皇帝轻咳一声,摆手道,“无妨,朕特许了的。”
      我这才感激的看了皇上一眼,这个才十岁的小皇帝竟然保护我!心中霎时又酸又甜百感交集。
      “礼法不可废,臣妹君若栀今以下犯上,臣,惶恐。请皇上责罚。”君迦若眼神冰冷看我一眼,如视生人。
      那样的眼神让我浑身一冷,难道君迦若真生气了?
      “护国将军君迦若之妹君若栀今目无尊上以下犯上,朕念汝兄长于社稷有功,死罪可少活罪难饶,来人,将君若栀杖责十下。”皇帝面无表情命江公公将我拉下去。
      我不可置信的望了君迦若一眼,我在他心中便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我挨打他不心痛吗?
      一阵怔愣间我已被江公公拉下去,他抖着净鞭吊起眉毛,神情竟是喜忧半参,深凝对我说,“若栀姑娘,老奴从未见过皇上‘特许’某人,姑娘福星高照,日后前途无量啊...”
      我努力笑笑,前途无量此乃后事,眼前便已有难题了!我若是被责罚君迦若便能消气了麽?若是这样我定二话不说乖乖受罚。
      君迦若…君迦若。
      深思恍惚间已有两名太监手执杖棍,我一语不发任由他们将我绑在圆柱上,背脊朝外。
      杖责我在君迦若府中便已领教过,那是一种至少我能忍受的痛;我深吸一口气便暗自咬紧牙关准备承载这疼痛。
      两名太监道了句得罪便开始用刑,钝痛袭来!那是比君迦若府中要尖锐许多的痛,我纵使早有准备也忍不住叫了出来!
      太监们像是早有经验,便在我尚沉溺在巨大痛疼之中以时一波不及一波之势行刑,不足一盏茶时间,杖责十下便完了。
      我心中憋住一口气,恨不得再打重些!若是直接将我打死了君迦若便要后悔一辈子!
      江公公帮我解开绳索时啊的叫了一声,对两太监叱责道,“若栀姑娘嘴角都泛血了,你二人难道不知轻些麽!”
      我咬牙勉强说了句,“劳烦公公送若栀回燕喜堂。”至于背后,不用说那也早是血肉一片了。
      待江公公差人将我送回燕喜堂时我竟想起秋末,那日的秋末可比我现在惨多了,我之于她是主子,君迦若与皇帝之于我,也是主子;在这一点上我同秋末无区别,都是一块任随强者啃咬的肉。
      但,当真只是主子吗?那为何我眼下会为了君迦若一个眼神而难过惊恐?
      我轻咳两声,抬起袖子擦掉唇角血沫。对江公公苦笑道:“连带着喉咙都疼…”
      “嘶!”我倒吸一口冷气,夏至帮宽衣上药时这才发现血已与布料凝和为一体,竟管小心翼翼也不可能不痛。
      “后背如何了?”我只能忍着一阵阵剧痛,问她。
      “惨不忍睹。”夏至半响才吐出四个字。
      我笑笑,坐起身子,右手往后一探,“就是这里?”
      “回主子,是的。”夏至小心翼翼回答。
      我咬住唇瓣,拉住那一块与血肉连在一起的衣料,用力一扯!与此同时夏至尖叫一声;我将带血的衣料往地上一掷,忍住那剧痛,我已经痛到痉挛。
      咬牙道:“长痛不如短痛!上药。”
      夏至惊疑不定望着我,声音已带哭腔,“小姐,您不疼吗?”
      “住嘴,不准妄议主子的私事!”我横眉看向她,“夏至你记好,我的私事不容你插嘴。”
      这话既是说给夏至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上药后背上伤口极痛,但终于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一会儿便被听到净鞭三响伴随着江公公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纵使万千不愿我也只能强撑下床请安,皱眉间只听皇上清亮的嗓音响起,“若栀身子不便就不用行礼了!”
      我感激一笑,“若栀谢过皇上!”这才心安理得的趴在床上,“不知皇上深夜来此...”
      皇帝小手一挥,遣退一干人等在门外听命。
      “今日朕也不想罚你,但见君将军执意要罚,朕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皇帝坐在软榻上,淡淡说道。
      我心中一喜,他乃是九五之尊竟会将我受罚这一小事记挂在心,这代表他开始接纳我了!
      “唔,今日之事本就是若栀不对...”我笑眯眯望着皇帝,心中隐隐猜到他此行的目的。
      果然,皇上默然半响之后,这才对我说,“白日里的故事,你还没说完。”
      我扬唇一笑,抱着枕头对他又从被豺狼追杀那里开始说了起来...小皇上听得津津有味,直至深夜他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夜深,朕回寝宫了。你自己好生休养,明日便好好休养不用出来伺候朕了!”临走时皇上脸上一副“甚合朕意”的表情,对我也尤其宽容。
      我连忙谢了恩。
      略有所思的望着皇上远去背影,我心中灵机一动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即便亲身体会的东西原来都不一定是真的。
      君迦若此行教会我一个成语,物极必反。
      我明白了!
      一扫之前的沮丧,我呵呵笑出声来,他,他原来是为了护我周全…
      唇角不由上扬,“关灯,睡觉吧!”
      宫内的药效果奇佳,昨日还皮开肉绽的背脊今日中午便开始愈合,因这十棍是打在背脊之上,故此我还能下床走动。
      在这宫中除却夏至,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望着这美丽精致的御花园,无端令我想起一句,“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萧郎是谁我不知道,但总体来说这句诗应该是无奈而伤感的。
      “呀,小姐,皇上来了。”正当我百无聊赖望着树木发呆时,夏至低低提醒我一句,“似乎正是为寻你而来呢。”
      我冷冷瞥她一眼,“看来你倒是比我更清楚!”
      我在人类的世界除却君迦若一个都不信任,更加厌恶别人试图揣摩我的心思;夏至白了脸,却因皇上走近不便多言,只得退到一旁。
      我站起来福了福身子,“若栀参见皇上。”
      皇上挥挥手,喝退身后一众太监宫女,“我御花园中恰好有一头猛兽,你既可驭兽便同朕去看看。”
      我一怔,略微有些不可思议道,“皇上是说,只有若栀与皇上二人?”
      “君心岂是你一介妇孺可以揣摩的!”皇上瞪瞪眼睛,抬腿欲走;我连忙跟上去,实在不知为何这里的人都叫我做“驭兽女”,我只能驾驭万兽之王---虎类。
      我万兽之王般的虎啸倒是能吓退一般野兽,但同时也能激起他们好斗的本能;不知皇上说的凶兽是何物...
      一路弯曲之后,皇上引我来到一处空地。
      空地中有一笼被幕布所覆,我笑眯眯一个闪身往前窜去,轻而易举将幕布一撩;果不其然是一只白虎,只见白虎略带烦躁的原地踱步,时不时发出阵阵低啸。
      白虎本就不是池中物,这样妄图用一铁笼将其束缚非但不能让它臣服,还有可能激怒它。白虎一见我便立即站立起来,虎视眈眈打量我;我龇牙冲它发出一阵虎啸将其震慑。
      “朕前些日子将先帝的扳指落进虎笼;你是驭兽女便替朕将玉扳指拿出来吧。”皇帝负手而立,身旁立即出现数名面无表情的带刀侍卫左右将其护住。
      我冷冷一笑,原来竟是试探我!
      若我不能替他拿出那枚扳指,岂不死路一条?小皇帝太过小看我了!
      我扬眉飒然一笑,落落大方与其谈条件,“若栀为皇上拿出扳指如同探囊取物!但若若栀拿出来了,皇上预备怎么赏赐若栀呢?”
      皇上一愣,继而有些恼怒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挑挑眉,对皇上龇牙一笑。接过那串钥匙将笼子打开闪身进去,复又将门锁好。
      我站在白虎对面,猛地对它发出一阵黄金虎特有的虎啸!只见方才还趾高气扬虎视眈眈的白虎立刻便对我友好起来,旁人不知老虎的性子。虎是万兽之王,即便对他们自己种族的尊者也不会表现出太谄媚的尊敬,虎是虎,不是狗。
      这虎渴望自由、重归山林,它让我将它带出去;对此,我也只能摇头叹息,方才皇上是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却不能说我要这只虎。人性极为复杂。他们只与自己同等身份的人来往,虎乃万兽之王,若我贸然问皇上要它那岂不是正好让人对号入座,认为君迦若有不臣之心?我不能连累君迦若。
      拍拍它的头上的绒毛,我拾起那一枚翠绿的扳指将门打开复又关上。我不去注视虎兄那透着悲哀的橙黄色眸子,硬着心肠往外走。
      对不起,老虎兄。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羁绊。
      我将扳指递给皇上,一字一顿道:“皇上,若栀不辱所命。”
      皇上嗯了一声,眼中的疑惑明显褪去,他笑眯眯道,“不错不错!若栀说罢,你要甚么赏赐?”
      我深吸一口冷气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一阵悲鸣的虎啸打断。
      我闭上眼眸不愿见此悲哀的一幕,老虎兄,对不起...我是人,不再是兽类,我无法救你。
      深叹一口气,睁眼时正好撞进皇上的眸子,他漫不经心道,“这老虎心气也忒高,竟然撞笼自尽了。”
      我冷冷一笑,“虎,乃万兽之王;素就不是赏玩之物。我了解它们,宁为寸寸折,不为绕指柔,尊严于其而言胜过生命。”
      腾帝与笼中之虎有何两样?他竟好意思嘲笑这样一头宁死不屈的万兽之王?同样身为王者他是如何做的?悲愤之下我脱口而出!
      果然他面色一白,抖索着唇瓣,咬牙切齿道,“大...大胆...君若栀你大胆!!朕摘了你的脑袋!”
      我冷笑,“你这不是在试探我吗?你不怕我是细作吗?”自从变身为人之后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痛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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