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四章 依稀故人（上） ...
-
※东屋※
原本整洁的小屋此刻却是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各式药材，有些是连独孤聆风都从未见过的。他无奈摇头叹息：“难怪烛风反应如此激烈，这些可都是他花了大半辈子搜集来的药材。换做我是他看到这场景，也定然受不了。”他正想着该怎样补偿这位“江湖第一名医”，瞥见黄衣少女倚门定定地看着自己，挑眉淡笑：“几日前在余杭，我并未察觉你在。莫非这三年来，你真的放手了？还是说，凭你的力量，居然找不到她？”
面对这般带着挑衅的质问，黄衣少女嘴角微扬，答道：“若是我说，我宁愿将青留在那名叫艾岚的少年身边，也不愿她继续留在风雪山庄，你觉得如何？”她仔细地观察眼前人的反应，见他眸色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暗，便满意地笑。
沉默半晌，独孤聆风低声道：“小雪不是你手中的傀儡，你没有权力替她做选择。何况此刻遗忘了过去的她，已不再是你叶之焕一心守护的万俟雪韵。”他抬头，目光坚定：“她现在是白雪。”独孤聆风心里清楚，他与叶之焕，想要的是同一个人——小雪是他们二人手中-共有的筹码。
“她答应过我，就算整个世界都改变了，她还是她。”叶之焕轻声喃喃，“所以，独孤聆风，当年我将她留在风雪山庄多年，是给予了你极大信任。但你并没有保护好她。出事那日，我身在千里之外，找到她时，青已成了白雪。”她顿了顿，“对于让青快乐，艾岚似乎比你有法子。”此话一出，她登时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独孤聆风漆黑的眸子危险地眯着，牙关咬得咯吱响：“所以，你让她独自一人留在余杭，在暗中悄悄保护，而让我一人在风雪山庄干着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发动手下所有人去找她？若不是不想打草惊蛇，我早就将这世间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他的脸色因激动而泛红。
叶之焕平静地望着他，吐出两个字：“知道。”
残阳如血，洒满了半边天。远处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红光之中，河中波光粼粼，闪耀出晶莹的光芒。街上来人越发的少，以往热闹的苏州城，此时仿佛是一个隔绝了尘嚣与世俗的世外桃源。在那片火红的彤云之下，一个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
“她对我的重要性，并不亚于对你——你该清楚这一点。我希望她快乐、幸福，然而在风雪山庄，她几乎无法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你带给她的，是血腥、伤痛、悲哀，还有离愁。艾岚固然平凡，带给她的欢乐与关怀，是你我都无法给的。我想或许，她更喜欢这样自然而普通的生活。”
独孤聆风浓眉一轩，正欲反驳，却听叶之焕接着道：“你没说错，我不是她，她也不再是万俟雪韵。所以从现在起，要走哪条路，由她来选，你我都不能插手。”见风剑剑主一愣，她冷笑道：“她总有一天会记起一切。猜猜看，独孤聆风与叶之焕，她会选择谁？又或者，是第三个人？你自然记得她是怎么受伤的。”
语罢，她化身一缕黄光，朝远处的天际翩然而去。
夕阳余晖下，独孤聆风紧锁眉头。
※西屋※
一道光钻入少女紧闭的双眼，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挡。然而大脑已然苏醒，她唯有睁开朦胧的眼，眨了眨，一惊。身下是一片草地，青草的香味和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不远处，一望无垠的绿茵上正立着一道淡黄的身影，颀长的背影孤寂落寞。及腰的长发如乌黑的瀑布，发间的玉簪上，正有一直美丽的玉色蝴蝶，扑闪着灵巧的小翅膀，跃跃欲飞。
天空是纯净的蓝，云朵是纯洁的白，一切，都是美好。这一刻，白雪突然有一种想把这一瞬化为永恒的冲动。倘若世间的一切都消失，她还能够回到这里该多好；倘若身边的所有皆化为乌有，这里当是她永远不变的世外桃源。
“醒了？”黄衣少女开了口。她的声音，清冷而略带嘶哑，语气平淡却是那样那样温柔。
恍然回神，白雪迅速站起身来，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扶住一旁伸手可及的树。枝丫摇曳，枯叶纷纷飘下，在空中打着旋，旋即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之上，开起一朵朵褐色的花。
那黄衣少女转过头，面对白雪，沉默不语。白雪愕然发觉，她的容貌，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一样的脸颊，一样的眼眸，一样的黑发，就连眉宇间的那股凛然正气都是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此时的白雪一脸错愕，而黄衣少女却是面无表情。
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青。”她低下头，口中低声喃喃。
青？青……
青是谁？这个名字，真真耳熟。又抬眸去望眼前的少女，白雪心底蓦然升腾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欲开口询问，她忽地脚下一滑，手没抓牢，竟是失足向山崖下落去！狂风自她耳边呼啸而过，她耳膜生疼，却忽然听见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秃鹰般回荡在石壁之间：
“青——”
“青——”
“青——”
……
久久，久久……直到完全散入虚空，再也听不见了。
有一个称呼，在她脑中挣扎、挣扎，终是破茧——
焕啊！
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朝四周一看，发现仍身在西屋，松了口气。白雪稍稍安抚左胸狂跳不止的心，回想起梦中那名黄衣少女，总觉得似曾相识。抬眸望向窗外，几株桃树在微风下摆动，花瓣飘摇，似一只只粉蝶，煞是好看。
内心的不安渐渐平息，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但烛风还没回来。说什么“千万别出去”……到后院走一圈应该不算是“出去”吧。她如是想着，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凑上去向外瞄了几眼，确定没人，才放心大胆地溜出了屋子。
无人的院子分外岑寂，空气中酝酿着桃花独特的芬芳。正是寻常人家晚饭时，街上也很少有行人走过。风自河面拂来，微凉。桃花瓣顿时漫天飞舞，轻抚白雪脸颊，痒痒的，她不禁笑出声来。
果真，比起在充斥着药味的屋子里等，倒不如在后院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她心情大好，捡起一朵落花戴在发上。
正在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唤道：“姑娘。”
吓一跳，以为是烛风，做了坏事般赶忙回身，愣住。
立于院外的，是一名白衣少年，五官精致，嘴角带着温温的笑意，乍看不似独孤聆风般冷漠。他推开栅栏走进院里，目光移向那几株桃树，道：“人面桃花相映红，果然不假。万俟姑娘还似从前那般喜爱桃花呢——尤其，是出自风雪山庄的品种。”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四章 依稀故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