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忆三生》北城秋千

42、第二十章 棋局之子（上）

　　※聚锡楼※
　　热闹的会场，人声鼎沸。前来助阵的诸位英雄豪杰议论不止，全因比武场上突发的一大状况。罗霖姗虽欲整顿，却无力盖过如此多人的纷争声，唯有立于场侧干着急。前一日的“赏玉会”甚是顺利，大家对二哥的未出现也没有多加过问。只是眼下，这场“比武会”，怎发生了这事？
　　聚锡楼“赏玉大会”共分两日。第一日为“赏玉会”。楼中展出近年收集的美玉好玉，供众英雄评点鉴赏，并选出自认为最好的玉。第二日为“比武会”。江湖豪杰以武会友，只为赢得中意之玉，并无拼个你死我活之意。对于惜败者，聚锡楼也常慷慨赠玉，毫不小气。
　　往年胜者多为风雪山庄或缥缈宫，人们对此也习以为常。可今年……
　　“诸位，诸位！”场中人朗声道，“素闻风雪山庄的功夫厉害无比，今日一见，也不过泛泛。但我只打败了一个随从，说这话他们又不服气。不如，请庄主出来和我比划比划怎么样？风剑剑主逝世的事我也听说了，那雪剑剑主，她在何处？出来和我比比！”
　　此人体型剽悍，较北方汉子还强壮些。要说他这人结实得如石头垒成也就罢了，偏偏还取了“石磊”这等名字，不得不使人猜疑他与“石”究竟有何渊源。
　　等了半晌，看雪剑剑主并未现身，众英雄便又议论起来。
　　罗霖姗气急，在颜归耳畔私语几句，便听颜归高声道：“石英雄，我聚锡楼并无挑起纷争之意。你若不服风雪山庄，可在会后寻得雪剑剑主与她斗武。‘赏玉大会’只为争‘玉’，比武倒是其次。诸位，眼下石英雄武功卓然，不知还有哪位愿上来切磋？”
　　此言一出，喧哗声渐渐弱了，可人们所讨论的仍有关雪剑剑主，使得风无痕等人如锋芒在背，坐立难安。清风伤得很重，且伤势诡异。烛风诊治后屡屡摇头，劝亦雪、风无痕切莫强出头。
　　石磊武功路数之邪看在众人眼里，然而风雪山庄之于江湖已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在他们眼中，风雪不论是谁都没有理由败给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缥缈宫亦不出手，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这样一来，风雪山庄若不再派一人赢了石磊，便会在江湖上颜面尽失。
　　“顾不了那么多了。”亦雪道，“我去会会他。”言罢，便上前两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很清楚，自己胜算不大。但……她微微仰起头。
　　少主，你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不会输。
　　寒风过场，卷着幽幽芬芳，沁人心脾。众人脸上不禁露出笑意，用力地吸了几下，只觉神清气爽，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风无痕陡然抓住亦雪，低声道：“你不必去了。”他顿了顿，唇畔扬起一丝笑：“因为，他想挑战的人来了。”

　　“看，那是雪剑剑主！”
　　“果真是雪剑剑主！她果然来了！”
　　……
　　人声鼎沸，只为翩翩飘落的白衣少女。腰间闪耀冷峻光芒的雪剑，呼应她指间一枚晶莹蓝戒，白袍猎猎，飘逸得好似下凡天仙。自“天定伯仲”后，万俟雪韵便如换了个人，不再兢兢业业打理风雪山庄，而是闲云野鹤般神出鬼没。
　　石磊倨傲的神色稍稍一敛，眸中骤然闪过一道精光，旋即哈哈大笑：“来得正好！雪剑剑主，便让我好好领教领教你的雪剑！”他身形欲起，却陡然滞在原地。
　　万俟雪韵独立风中，柔声道：“石磊，你来此处做甚？”她悠然抱胸，纯蓝指戒顿时大放异彩，夺目如星。
　　“你……你……”石磊笑意僵住，如遭雷劈：“难道你……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雪剑剑主面上寒意一晃而过，倏然朗声道：“诸位，我便迎战，让大家瞧瞧，风雪山庄的功夫，究竟如何！”话音未落，只见人影忽闪，雪韵一掌已拍向石磊面门！
　　石磊惶然退后，略显生硬地堪堪躲过，却觉后心一凉，顷刻便瘙痒难耐，似有千千万万的小虫蠕动其中。眉头微皱，又隐隐听见谁人低语：“中了焕的夺命镖，你还有什么本事嚣张下去？”
　　天，竟是夺命镖！
　　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石磊眼前一黑，刹那间失去意识。然而他双目只一闭便再次张开，引得全场变色惊呼——那是怎样诡异骇人的一双眸：血红瞳孔，纯黑眼白，面目狰狞如修罗场中战无不胜的致命魔物！
　　果真是，血魔教徒。
　　“人间之事，岂由得你胡闹！”轻声有如呓语，雪韵再无犹豫，右腕轻旋，雪剑出鞘！石磊一颤，继而甩手投出十枚石子，呼啸疾冲。雪韵并不闪躲，举剑削落，与之近身相搏。她知道，若不一击寻得对方软肋，便再无可能取胜。血魔教徒汲取魔魂之力，本该以昆仑古咒化解，却碍于身份，不可在江湖滥用。
　　石磊几招试过，低低讥笑，鬼使神差将双手悬于唇畔，十指稍动，抿唇吐气。冷风骤起，无情扫过。万俟雪韵心下大凛，身形一顿。
　　这一招，这一招，分明是风剑剑法第一式——秋风漩笛！天下除了独孤聆风与其父独孤辰风，怎会有人得到风剑剑法，又怎会有人将这一式驾驭得炉火纯青？
　　瞬间的走神使她陡处下风，石磊趁胜追击，将她逼退数步。
　　观战之人议论纷纷。
　　人言可畏。万俟雪韵深深吸气，余光瞄见无痕充满担忧的眼与亦雪紧握无心剑的纤手，心念一动。这一战若胜，固然可救风雪山庄于水火；若败……她蓦然忆起了那双深邃莫测的眸，和魂魄归体后缓缓描绘“遂君愿”三字时咬牙的决心。
　　聆风，你希望我怎样做？
　　……
　　“回来就好。”
　　……
　　脑中似有什么疾驰而过。雪韵甫又对上那双引人发怵的眼，暗定心神，笑道：“血魔教徒光临江湖，是否意味着血魔教已决意取缔人间？虽说人的功夫极难与魔功相比，但在下愿意一试，看雪剑能否取下你的首级！”
　　一招“千雪无情”，一招“天雪直入”，最后的杀手锏，是“雪融无痕”。雪剑剑法本有七式，每一式都有上百种不同变化，足以因敌制胜。
　　她手心微凉，汗水沁出，调动全身真气凝聚片片雪花。果不其然，“天雪直入”招式未老之时，石磊一个细小的动作吸引了她的注意——护腹！他不护胸，不护头，反而护住腹部！
　　那里，正是他罩门所在！
　　“雪融无痕”，雪韵将身法催动到极致，随风而行，直到进入对方视觉死角。石磊不急不躁，数枚石子并发，护住他全身上下毫无空隙。
　　机会就在那么一瞬！雪韵举剑斜斜刺入石磊小腹，身上亦被石子刮伤数处——但她毕竟胜了，不惜以调用护体真气的代价，亲手杀死了一名血魔教徒。
　　这要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剽悍无畏的血魔教徒。
　　石磊眸中异色褪尽，怔怔地望着万俟雪韵冰冷的脸，喃喃道：“王，真是王……我乃……土部石磊，参见……参见……”这彪悍汉子的身躯逐渐僵硬，如山般崩塌，俄而化为一堆碎石。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为眼前的场景所震撼。雪韵自石碓取回雪剑，道：“如诸位亲眼所见，石磊本非凡人，乃妖魔所化，以毒害我江湖。在下已将他根除，毫无后患。只是……”她笑盈盈地看向罗霖姗，“请问大小姐，比武会胜负将如何定夺？”
　　“小雪姐姐！”罗霖姗扑进雪韵怀中，“姗姗想死小雪姐姐了！不知……不知……二哥他……”
　　雪韵轻抚少女一头青丝，柔声道：“我已将夜叉月魂带到大公子面前，此刻必在施救。姗姗，我何曾骗过你？”聚锡楼大小姐欣喜若狂，顿时抱紧少女嘤嘤抽泣。雪韵不禁莞尔，目光延伸向远方——虚空正升腾一抹灵动梦幻般的紫芒，无声消散于九天之上。
　　……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