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霜》辉夜&毓灵

18、第十三章

　　“她信上都说什么了啊？”胤祯有些好奇，这次婉凝给新月的信很长的样子。
　　新月此刻的心情是胤祯无法想象的复杂，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见新月没答话，胤祯以为是婉凝又写了让人看不懂的字：“一准是她写得忘乎所以了。”

　　“所有活着的人，
　　当你被召募加入熙攘接踵的旅队，
　　移往神秘的国度，
　　在死亡安静的大厅中，
　　人人领取自己的房间；
　　勿向夜间采石场的奴隶一样不愿前行，
　　而应以不变的信念坚毅而宽心地迈向坟墓。
　　放下卧榻的帷帘躺下来，
　　做个好梦。”
　　这是婉凝第一次接触有关死亡的著作，作者在最后引用的诗，翻成中文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诗人、散文作家、历史学家和智者常常在作品中提到死亡，但却很少亲眼目睹。医生和护士经常目睹死亡，但却很少将其用文字记录下来。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大概可目睹一至两次死亡，但多半心中充满悲哀之情，以致无法留下可靠的记忆。大灾难生还者则很快建立起强有力的心理防卫机制，来对抗他们经历的梦魇，也因此扭曲了目睹的真相。
　　许多小说主人公，武侠尤其，希望能死在自己至爱之人手上。放在书中固然是一种凄美，如果置于现实，相信不少人会嗤之以鼻。但当有一天，一个陌生人突然告诉你，你所爱的人死了——你会发现，无论对死者还是生者，最后一刻能相守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即使这不如想象中来的美好。
　　养父母的突然离去对婉凝的打击是很大的，没有先兆的车祸使得最后的道别也成了妄想。不该是这样的，临终祷告在哪里？安详辞世又在哪里？为什么自己看到的只有两具显得如此陌生的尸体？虽然婉凝很少主动去回想当时的情形，但有些事实是不能否认的——自己是逃也似地离开美国的，连养父母的遗体都不曾碰触……
　　十九终究是死了的，只是婉凝没想过会以如此方式被告知，就好像这个孩子的死没什么要紧的，死了就死了。晌午，佟贵妃派了使唤太监来，归还送了十九的药材。那太监原本没要提胤禝的死讯，婉凝最后实在是顾不得礼法、避讳，大胆问了句，这才知道十九已经去了。
　　人是害怕被遗忘的。似乎没有人在心理上，真的能接受自己一死就是一种永久的无意识状态，既不是空虚，也非真空，即使被他人遗忘，起码还能用左手温暖右手，记得自我的存在就好了。
　　照上次和妃的说法，一旦胤禝死了，所有和谐的假象都将随之消失，十九大概很快就会被大家所遗忘。婉凝在墨西哥开的是牧场，不是医馆，无法从死神手中夺回十九的命，但她想送给十九一份美好回忆，几日来拼了命地画图纸，可惜还是没赶上……

　　“你笑什么呐？”即便是蒋羽，也很少见到胤禟这般痴痴地笑，她放下了笔：“莫非是我的词填得不好？”
　　“只是想到了一点事。”胤禟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今儿个这首《点绛唇》的确少了些许味道。”
　　蒋羽从不骗人，更不会欺骗自己，胤禟方才确是在想些什么，而且是无意告诉自己的事，那一瞬自己心里有那么点不被信任的失落。会被嘲笑是作茧自缚吧，明明可以嫁给他的，却断然拒绝了，连理由都不曾告诉他。蒋羽出身江南书香门第，现在独自在北京生活，寻找作为一个人的幸福，而非一个女人所能获得的幸福。自古与皇室有关的女子，不是被掩埋于历史，就是左右着局势，前者大多受制于人，而后者则是高处不胜寒，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蒋羽向往的。
　　自己是该知足的，被拒绝后胤禟并没有弃自己而去，两人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大概是在北方呆太久了，想写出江南的味道都走了样。”
　　“说得好像是我把你困住似的。”
　　“你……不会的。”

　　“这不是——”胤祯放在婉凝面前的正是昨天才附在给新月的信中，旋木的图纸！
　　婉凝有点惊讶，图纸会在胤祯的手上，应该是新月给他的吧，可他为什么又要拿回来给自己呢？
　　“虽然十九弟看不到了，造出来吧，为了还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
　　“……”
　　“拜托我找来的羽毛笔还有油纸就是用来画这个的吧，都已经完成了为什么不造出来呢？！你不是想给胤禝制造梦想吗？每个孩子都需要梦想，纯粹的梦想。”
　　“可以吗？真的——有用吗？”婉凝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图纸，要赋予它生命吗？
　　“我可是连工匠都给你找好了。”
　　没等婉凝反应过来，胤祯已经唤了人进屋。
　　“草民叩见格格。”
　　婉凝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不为别的，要是换个形象，婉凝也许就能驾轻就熟地应对，可跪在她跟前的偏偏是一个年纪差不多可以做她爸、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带谄媚的男子，让他对自己行大礼实在是别扭很。
　　“起来回话吧。” 十四适时替婉凝解了围，“这位是孙师傅，可是人称活鲁班的能工巧匠。你的图纸我已经给他看过了，可以做出来的，是吧，孙师傅？”
　　“十四阿哥谬赞了，草民只是尽本分而已。”
　　技术上至少是没问题了，古代的建筑现代人不一定能造出来，像古埃及的金字塔，谁能复制的来？故宫的建筑也有许多未解之谜，在物资条件受时代局限时，劳动人民的智慧可是不容小绪的。
　　三个人一同站着的感觉让婉凝轻松了不少，展开连耗了几天完成的图纸，重新审视了一番。邱婉凝，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不就是造个超时空的东西嘛，而且其中运用的机械原理又不是古人根本看不懂的，反正是全木质的，一把火也就一了百了了。所以——“那就试试看好了，我信得过你们。”
　　“你就信不过我？”胤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