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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下过雪,就是晴天了。冬日暖阳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更显温暖。雪有双妙手,它能把尘世间的复杂都变成单纯的白色。
      水杉一个人在路上走着。不知道去哪,也不去想。
      昨天晚上穿了高跟鞋,不习惯,脚已经磨肿了。可是却不觉得痛。长安路,还是原来的老样子。高大的梧桐,光洁的马路。只是自己,变了。没有了棉织帽,没有了线围巾,也没有了他。两边的梧桐,远处的水杉依然是这个样子,年岁改变了多少,对于它,却是无关所以。
      走在路上,雪花被风吹的,纷纷扬扬的从树上飘下来,粘在头发上,黏在睫毛上,眨一下,化了。滑在脸上,留下痕迹。
      那年也是。这样的雪。他和她出来买年货。出来前,以凡把她包的像个粽子,帽子围巾手套,一应俱全。她反驳,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就不用穿的像个绵娃娃一样?他淡淡的说,因为我们有根本性区别。她问是什么区别。
      他说,我是男孩,你是女孩。
      他总爱这样说。
      她不喜欢穿成那样。冬天的温暖她更想从以凡的手里获得。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有他就好,不管他是以什么身份。那天,也是这条路。买的东西太多。伞檐老是打到脸。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突然很想放纵。她说,我们不打伞了吧。
      她知道,那时那个女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一定很好看。我们不打伞了吧。
      他回头看着她说,也不是不行。他把手里的东西搁在地上。伸手把她的帽檐压得更低,把围巾又围了几圈。弄好后,不管她的脸已经完全埋没了,说,这样可以了。
      她低声道道,我看不见了。
      他笑了下说,我吃亏,牵着你吧。
      说的云淡风轻,自然从容,微笑点点。那样温暖的笑容,自他走后,融化了多少次的风雪。
      故事经年,路上的人没了,换了,不见了。可是那言那笑,藏在记忆里最是安全,刻在没有风雪的地方。依然原样。
      走到兴民路上的时候,看到很多小老板在收拾摊位,才发现已是下午了。自己连午饭都忘了。果然,越来越傻了。

      “叮铃铃···”
      最普通的铃声,手机响了。是苏杨。
      “想好了嘛?”
      水杉叹了口气,“没有,你干嘛呢?”
      苏杨站在星云大酒店餐厅的二楼回廊上,“我送一个客户来酒店,刚弄好。要不要我看着你去事务所?”
      “啊···哥,你不能这样?!”
      “哪样了···我告诉你,苏水杉,你这样的性子在这行迟早会出事的。”
      水杉不说话,心想,打电话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了,看不见老哥生气的脸,也不会愧疚了。她跺了跺脚,真冷。
      那边苏杨气的呼着气,正想再说什么,可是一楼大厅里,出现的那个身影把脑子里的所有话都在一瞬间抽成了空白。
      水杉只道苏杨被自己气着了,咬了下嘴唇,“哥,我们回头再谈吧。”挂了电话。
      却不知,那边的苏杨看见了什么。
      大厅里,银灰色的风衣外套,瘦高的背影,缓慢的步调。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镜头里就那么一个人。
      苏杨愣了好久,才飞一般的往楼梯口跑去,忘记了电话,忘记了酒桌上的客户领导。他只知道他要追上那个人,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回忆交错。哪怕人长高了,哪怕发型变了,哪怕那只是个背影····但是那个感觉,曾经那个少年给过他的,他再也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过。气质,气场,独一无二。
      跑过了大厅,推开旋转门,眼前的人行道上是来来回回的车辆和人,他喘着气,反复的看着,找着。
      无从找起。是他嘛?拿在手里的手机,举起。才发现通话早已结束。水杉···水杉,是他嘛?
      前方的南山路,一个出租上。师傅问着坐在后座上的客人,“先生,去哪啊?”
      茶色的墨镜遮住了眸眼,仿佛没有听到师傅的话。外面的水杉树影斑驳了车窗,又映在镜片上,到了眼底,是变了颜色的。他摘下眼镜,摇下车窗,光影里的水杉树,在这冬日的夕阳里,清晰,深刻。
      “先生······”司机师傅又小心的提醒他。
      这回,那人听见了,他回了下头,“先沿着这条路走吧。”声音深沉,磁性。
      师傅连连说好。心想载过那么多人,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客人呢。真像是女儿那些漫画里走出来的人啊,不对,还有点现代商务人的感觉。眼看快到岔口了,师傅小心的提醒他,“先生·····”
      “嗯?”
      “快到岔口了。您想好去哪了嘛?”
      他说,城西西湾公园,谢谢。

      水杉踢踏着脚一步一步的踱着回了住处下的公园,望着前面不远处的住宅区。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走回来了。这个公寓是四年前,以凡租的。那是春节,以凡带她来市里过年。在他家市区的房子里,她看见了他的妈妈,何月。知性漂亮温柔,又坚强。她看着自己好久,才说欢迎你,水杉。大概只有她这么温柔的妈妈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带个孤儿回来。哪怕后来她疯了,在水杉的想象里那也是温柔的,因为她是多么伟大的妈妈。
      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们三个人吃的饭。
      当时的她多么傻,多么胆小,不敢说话,不敢夹菜。可是第一次觉得了那是过年。
      第二天,以凡就把她送到这来。她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妈妈受了刺激。因为自己和凡凡很像。
      后来,每年的暑假寒假他们都来这个地方,很多的时候他们都窝在屋子里看书,玩游戏,做饭。这儿也是她的家。
      即使人不在了,她却固执的留住这个地方。晓芙骂她傻,不吃不喝的供着这个房子,干什么!她却只是想,找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偶尔回来,安心坐坐。
      她随意的找了个长椅坐下,舒服的只想睡觉。很累。身边不时有来来往往下班的人,赶忙回家。做饭,吃饭,睡觉。然后第二天起床,做饭,吃饭,上班····
      周而复始的,反反复复的。但是他们还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在笑着呢。妻子给丈夫打电话,晚上吃些什么?奶奶接孙子放学,顺便给买了炸鸡腿,快些吃,被妈妈看见了又要讲了。在石桌上下棋的老大爷,拿着电话在吆喝,快了快了,我现在正上楼呢,快到家了。挂了电话,却是对着棋局耐心的琢磨。
      她把手放在嘴边,哈气。好冷。把头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天。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掩进发根里。
      歌词里说,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她真的觉得,呼吸,真的好痛。
      你说,别害怕长大,想看我长大的样子。
      可是我要长到什么时候,你才会回来看看。

      坐了好久。天快黑了。水杉才站起来,提步往前走。进了公寓,按了电梯。进来,出来。到了门前。蹲下身。
      很久以前,他总忘带钥匙,每次放学回来,总看到他坐在门前的阶梯上,头倚着门柱,闭着眼睛。后来她就重新配了一把放在门下面的缝隙里。她告诉他,这样,下次再忘了带,总是能进得家了。
      他笑了,却是说,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放学的。这样我就不会被关在门外面了。
      她低着头说,我放学比较晚。
      他说,没关系,我等你。
      她蹲在门前,手指塞进左下角的门缝里,却是没碰着。来回摸着,还是没有。她哀叹,不会那么倒霉塞得太里了吧!
      她懊恼的啊了一声,挠了挠下头发。泄气的摊在地上,真是会添堵!气了半晌,还是使劲的用手指往里面摸。手指来回的扫,好像听到了一声响。赶紧往回,真的就那么摸到了。瞬间高兴了。
      可是,可是怎么拽不出来啊?她正纳闷,手指突然碰到什么东西。啊···啊···她大叫了起来,那是手指!怎么回事?
      旁边的邻居有开门问怎么回事?
      水杉吱吱呀呀的指着她家的门,对着邻居却说不出什么。门却恰似在这时开了,水杉惊恐的再啊了一声往后退。回头看。
      只见有人,一手拉着门把,一手扶着门框,十分辛苦的忍着笑。
      水杉更惊恐了!
      那人说,“变了不少嘛?嗓门那么大。”
      水杉是愣了再愣,到最后睁着双大眼,哭了。
      这回换了门口的人愣了,他松开手,走上去拉她,“怎么,这还吓哭了?”
      水杉啊啊的哭着,喊了一句,“叶以凡!谁让你吓我的!吓死我了!!!”
      那声音夹着哭声,把刚才没出来的邻居们也都给震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的一直问?有人说,没事,小两口闹着玩呢。
      以凡抱着水杉,歉意的向他们点了下头。就那么携着哭闹的苏水杉进了屋,关上门。
      可她还是哭,那声音在这间三室两厅的房子里来回旋转。以凡无奈,搂着她,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对不起对不起,不该吓你,别哭了好不好。”
      水杉听不到,死死的抓着以凡的衣服。眼泪鼻涕都往他胸口上抹,还一个劲的指控他,“你吓死我了······”
      就这样,一个哭着,一个哄着。从客厅,到卧室。最后,水杉睡着了。
      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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