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蘇拾弌

3、女子

　　子默粗喘着气，入眼却是一张秀丽温婉的脸庞，眉眼弯笑月牙钩钩，嘴角也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你可总算醒了。”

　　声如黄鹂，似那碎冰玉落了青瓷碗，叮咚脆响。

　　“你可知你整整昏睡了七天七夜，若是再不醒，便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了。”

　　子默皱了皱眉，这是何处？她又是何人？是她救了他？

　　“你无需这样看我，我是在采药路上发现你的，当时你满身血污，可把我吓了一跳。”

　　“嘶！”

　　才刚坐直身体，左腿便传来剧痛，子默的眉心皱得更深。

　　“哎呀！你别乱动！”

　　女子责怪地看着他，她蹲下身稍稍查看了下伤情。

　　“你啊，全身多处折伤，不过还好只是脱臼罢了，我都已经帮你正位了，只是左侧胫骨折伤，我虽已帮你固定，可你若随意乱动，到时只怕复位不正，便是过了百日也好不了。还有啊，你的脑中血脉瘀滞，这几日可能会头晕目眩，我给你开了几副化瘀通气的药，还有啊……”

　　“是你救了我？”

　　多日未开口，嗓音粗砺低哑，像是含了口砂砾磨着声带，不过终也打断了女子的喋喋不休。

　　见话被打断，女子也只是会心一笑，她转身倒了盏清水递过去，待子默仰头喝尽后，这才温声回道，“我是位大夫，此处是我的药庐”，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蛾眉微蹙而欲言又止，正当子默想出声打断她的犹豫，却见女子展颜一笑，柔声说道：“想必你是累了，我先去灶屋给你弄些吃食。”

　　大夫吗？可总算清净了。

　　子默捏了捏眉心，待那脚步声渐远，这才掀被细细查看伤势，其余倒也不碍事，只是这左腿折伤却似那捆仙绳五指山，令自己动弹不得，此时别说是回那荆州城，便是出这深谷老林也是妄想。

　　罢了。

　　他倒头躺下，认命地闭上眼睛，方才一番动作还当真如女子所说的那般，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能在坠入深谷后安然无事，已是命大，那位女大夫看起来柔善可亲，倒也不成威胁，便是待上一段时日又何妨？

　　“叮当”、“叮咚”。

　　子默是被一阵杯碟碰撞的声响吵醒的，睁开眼果然又见到那名女子，穿着件鹅黄色的高腰襦裙，外边罩了件连蔓暗纹的半臂，长发高束黛丝云髻，露出细长脖颈，在烛光下泛着珠白，柔光蔼蔼晃得子默失了片刻心神。

　　他眯了眯眼，心里想道。

　　脖子那么细，一捏就断。

　　他心中低哼一声，觉得这般盯着一个弱女子细瞧，实在有失杀手颜面，于是将目光扳回到自己交握的双手之上，心中思虑着此时该是出声示意还是再等上片刻，毕竟这饭菜……实在是太香了……

　　“咕……”

　　要遭！子默连忙捂住胃。

　　她应该没听到吧？

　　“你醒啦？”

　　子默忙抬起头，女子双手交握在背后微微欠身，正歪头对着他笑。

　　她应该没有听到。

　　“咕……咕！”

　　像是为了嘲笑他一般，下一刻五脏庙里响起震天雷，饥肠辘辘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洪亮。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随即一阵轻笑声打破静谧，子默懊恼地皱紧眉心，面颊不断升温，他却发作不得，面上装作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倒盼着眼前人快些滚蛋，只是双手却捂着腹部越发的紧，好像这样便能压制住那震天响雷。

　　“醒了就吃点东西。”

　　怎么还不走？

　　“你七日未进食，眼下还吃不得饭菜，我做了些清粥，你便就着小菜吃吧。”

　　一碟碟碧色小菜被摆上食案，白粥熬得火候刚好，冒着腾腾热气，连带着空气里都有一股清甜味。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子默紧抿的唇线终于有了丝松动，他仍垂首低眉不敢看她，不过，终于微微张口呐呐地、小声地说了句。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