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王四木

6、（六）王妃

　　冈比西斯把那些贵族们押到采石场，强迫他们穿上破旧的奴隶的衣服，做他们恐怕一辈子也没做过的苦力。
　　一时间，采石场里充满了贵族小姐们的嚎哭声和老爷们的哀号。
　　我和冈比西斯坐在阴凉处，有人帮我摇着扇，他喝着酒，看着那些人不堪忍受的模样，他大笑，我也附和着掩嘴轻笑。
　　这时冈比西斯的皇后从远处款款走来，亚麻色的长裙纠缠着她赤裸白皙的脚踝。
　　“陛下！”她扑过来，有点娇嗔地叫道。蓬松黝黑的发有几缕汗湿贴在脸颊，越发显得她娇媚动人。
　　冈比西斯心情大好，伸手去扶她：“什么事？”
　　她抓住冈比西斯的手，有点羞涩有点兴奋地说：“王，您要做父亲了。”
　　冈比西斯兴奋地抱起她，她复杂的眼神睨向我，洋洋得意。
　　我沉默不语。
　　但是，我的心情变得很糟，我讨厌她那自以为是丑态百出的样子。虽然我对冈比西斯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他对她的喜爱会让我在宫中的地位受到威胁。
　　我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白嫩的臂膀，忽然心生一计。

　　那日我和冈比西斯一起坐在餐桌边，侍女端上一盘莴苣，我装作大怒的样子伸手拂掉盘子，侍女们吓得跪了一地。
　　冈比西斯诧异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抿嘴不语，他有点不高兴：“到底怎么了。”
　　我长叹一声：“我看了这光秃秃的莴苣心里不舒服。”说着我瞄了瞄冈比西斯，“中午我和皇后陛下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指着一盘莴苣笑着说，咱的王把居鲁士的一家弄得光光的，和这支莴苣一样。”
　　冈比西斯曾经因为一时发怒误杀了他的兄弟巴尔迪亚，那是他最心痛且难以释怀的事，他几乎不允许别人提起这个，果然，他轻易被激怒拍桌而起：“把皇后给我叫来！”
　　当小腹微微隆起的皇后缓缓移步过来时，他还在气头上，皇后见是我，满脸不高兴：“陛下有事么，我很累了。”
　　冈比西斯走到她面前，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怒火：“皇后以后别提巴尔迪亚，他是自讨苦吃！”
　　皇后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由于长期的恃宠而骄，加之怀有他的孩子，态度一下子强硬起来：“你是在责怪我吗？！我有做错什么吗？”
　　我在一旁说道：“王有很多忌讳的事情皇后陛下难道不知道么。”
　　皇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笑道：“这样煞费苦心地折腾是想当皇后吗？”
　　我一时语塞。
　　冈比西斯沉着脸：“皇后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为好。”
　　皇后柳眉倒竖：“王是不是嫌弃我了，倒是希望我像巴尔迪亚一样横死在外？！”
　　冈比西斯忍无可忍，扬起手一巴掌落到她的脸上，她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捂住脸。
　　“把皇后扶回去。”冈比西斯下令道，然后他的眸子迎上我的眼：“你也是，好自为之。”
　　我一愣，突然觉得心中冰凉。

　　那天晚上皇后流产了且高烧不退，冈比西斯非常懊恼地整夜守着她。
　　我独自坐在床边，手中是我从埃及带来的一小瓶药，药的作用是，堕胎。
　　人就是这样，只能往更高处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不想再被人呼来喝去，不想再做一个卑贱的女奴。
　　在拖了几日之后，皇后终于在冈比西斯怀中咽了气。

　　皇后死后，冈比西斯对我的依恋更深，他常常在深夜惊醒，然后紧紧搂住我，用下巴抵住我的头顶，喃喃地说：“要是我们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我睡得很浅，但从不回话。可是，有那么一些瞬间，我想紧紧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