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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血仇此时逢三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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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姌扯出一丝苦笑,压下心头的涩意:“是么?姌何德何能……”
“公主快躺下吧,小心着凉。”不待她说完,李穆就已经打断,又将火盆移到了床边,映着火红的炭火,他的脸上也是一片晕红,不知是炭火过盛,还是心火过盛。
“李大人回吧,姌谢大人救命之恩。”钟离姌眯着瞳眸,像是要睡过去了一般,语音也略带了几分慵懒,是睡意深浓才独有的慵懒。
李穆当然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于情于理都不和,钟离姌虽没有正式位分,但好歹是后宫的女人,是皇帝的女人,与她共处一室,是犯了大忌。
“既如此,穆就告退了,公主好好照顾自己,明日皇上追查今日之事,若公主有用得着穆的地方,叫人说一声就成,穆万死不辞。”
“好,谢过李大人。”钟离姌轻抬手腕,覆上自己因了他这番话而微睁的眼眸,衣袖瞬间被泪濡湿,在嫀国,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对她百般呵护,对她百依百顺,但如今却隔了千山万水,隔了家国天下,如今,她只是异国皇帝的女人,而他,她的淳哥哥,也只是嫀国的醇王爷,妻妾成群。
有温润的触感覆上她的脸颊,这动作太过突兀,钟离姌一惊,而李穆的手也随着她的反应而微微一颤,但停留片刻过后,依然是在她的脸上流连许久,最后握住了她的皓腕,将她的手拉开,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残泪,眼神更是柔得快要溢出水来,钟离姌定定的望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公主,你知道么,我在宝毓宫曾见过你的画像,想来,皇上是极爱你的,只是,你是嫀国的公主,皇上他心里,肯定存有芥蒂吧,所以,如若有一天嫀羶两国停了战火,皇上定会待你如珠如宝,公主也不要太过伤心,今晚的事,只是别有用心之人行的别有用心之事罢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李穆说这番话时,略侧了面庞,语气也甚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钟离姌听他如此说,自然明白了那幅画是怎么回事,但这里面的交集,她也不欲跟李穆说得太明白,况且,那个女子是她的母亲的话,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而且,他以为她在为夏侯堇的寡情而伤心么?这个误会倒可以辩驳一下:“夏侯堇如何待我,又与我有何相干,李大人,你该知道,我只是父兄送来调停两国争端的工具,若说我对他动了情,还真是无从说起了。”
“哦。”李穆只淡淡一应,面上神色如常,又有谁知道,其实他的心里竟泛起了淡淡的欢喜呢?她如此心急的辩驳,是否说明,她其实在在意他对此事的看法?
“无论如何,既身处羶国后宫,有皇上的宠爱也是不可多得的护身符,公主好好歇着吧,穆不宜在此久留,就此告退。”爱之愈深,责之愈切,他又是在提醒她要抓住夏侯堇的心吗?李穆心里矛盾着,纠结着,他是真的需要告退了,需要回去好好静心想一想了。
“既如此,姌就不送了,大人好走。”钟离姌略颔首,闭了眼不欲再多说,也害怕再表现出关切反成了彼此的羁绊。
玉璃宫里,皇甫玉佳坐在上座,手里紧紧攒着一方锦帕,面容端肃,“说,谁指使你做的?”
“娘娘何意?阿绿不明白。”面对皇甫玉佳的威慑,阿绿毫无怯意。
“哼,少给我装得这幅无辜的样子,谁不知道,钟离姌一进宫就被嫌弃,却偏偏不安分,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以为本宫不知道么?好不容易得皇上宠幸了一回,但转瞬又被抛到了脑后,位分封赏一个没得,现在黔驴技穷,又要耍什么心机来博皇上的眼球?公主又如何,本宫也是公主,在雍国时,何尝不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现在既到了羶国,便要遵守羶国的规矩,安安分分的做人。”
“淑妃娘娘恐怕对我家公主误会甚深,我家公主从没有想过要争宠,更没有想过要威胁娘娘的地位,而且,我家公主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娘娘说这些话意欲何为?阿绿很是好奇。”对于她说的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阿绿很不能认同。
“钟离姌不见了?”皇甫玉佳似是大吃一惊,径直从坐上站起,但随即又坐下,轻哼一声:“好啊,这戏是演的越来越精彩了,为了博得恩宠,什么把戏都使出来了,只不知,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呵,说不定皇上还真会可怜她,给她一个位分。”
“我家公主的确是失踪了,淑妃娘娘又何必在这里说风凉话?奴婢没必要骗你,要博得恩宠,也没必要耍这样的把戏,还请淑妃娘娘移步咽吟宫,为我家公主做主。”
皇甫玉佳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不再做任何表态,沉吟半晌方道:“皇上让本宫助范姜贵妃协理六宫,这后宫的事,本宫有职责过问,那好,本宫就去咽吟宫走一遭,看钟离姌又在逞什么心机。”
“是,奴婢谢淑妃娘娘。”终于有人肯过问这件事,阿绿喜极而泣。
一行人走到咽吟宫门口,却正好碰见刚从里面出来的李穆,双方都是大为意外,阿绿见他从里面出来,更是一把抓住李穆的衣袖询问钟离姌是否已经回来,是否已经安然无恙,李穆给皇甫玉佳请了安,才小声的应答着:“阙静公主一切安好。”
皇甫玉佳更是疑惑不止:“李太医,你为何深夜出现在此?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尔一一道来,休要隐瞒。”
“是,阙静公主不慎失足落水,下官今晚刚好在太医院当值,百无聊懒之际外出行走,正巧碰见公主,所以下官将公主从水中救出,送回咽吟宫。”
皇甫玉佳的眼眸倏地变得异常锐利,一声冷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只冷冷的道了声:“李太医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明日待本宫禀明了皇上,再决定如何赏赐太医。”
李穆长揖不起,战战兢兢的道:“保护宫里的主子,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下官怎敢讨赏。”宫里谁人不知,这位淑妃,为人尖刻,最爱挑事,又仗着自己是雍国公主,更是骄傲无比,现在却说要给他赏赐,真的是让他受宠若惊,接受无能了。“主子?谁是主子?钟离姌可曾受过封赏?她是哪门子的主子?李太医,你莫不是活糊涂了?”皇甫玉佳的语气蓦然尖利,她对此甚是敏感,羶嫀两国是对头,嫀雍两国又何尝不是在暗中较劲?两位异国公主同处羶国后宫,谁的位分高,那也关系着母国的荣辱。
而一连串的厉声质问更是让李穆方寸大乱,只诺诺应道:“是,娘娘,下官一时情急,说错话了,阙静公主的确没有任何位分,算不得主子。”
“李太医,本宫敬重你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只是啊,在这宫里,也要懂得跟对人,你说是不是?若跟那起晦气的人走得太近,太医可要小心自己也沾了晦气。”皇甫玉佳语气不善,甚是犀利。
“娘娘教训的是,若没有什么事,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出来这么久,若有哪宫娘娘突然召见,下官担待不起。”李穆只平静的应答,极尽恭谨,却又显得分外疏离。
皇甫玉佳对他敷衍的态度甚是不满,看他欲要就此离开,不由怒喝:“站住,李穆,本宫近日可听说了一些于大人不利的传言,还有,你当真以为一个百无聊懒碰巧外出就可以解释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吗?”
李穆听了她的话,果然停下了脚步,一撩袍角,跪倒在地上:“还请娘娘网开一面,饶过奴才的渎职。”他不愿事情闹大,连累到钟离姌。皇甫玉佳出了气,情绪也恢复了些许,很受用李穆突然表现出来的恭顺,李穆医术高明,又生的一表人才,在这后宫颇受欢迎,出于女人的天性,皇甫玉佳当然乐于看他拜倒在自己面前,“好,李太医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待明日禀明了皇上再议。”
皇甫玉佳下了轿,在众人的搀扶下仪态万方的走进咽吟宫,进得殿内,阿绿已经顾不得众人,冲到床榻前,涕泪交加:“公主,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了,我们找你找的好苦。”
“哼,狗奴才,口口声声跟本宫说你们公主不见了,将本宫引到这咽吟宫,到底是何居心?”见一对主仆旁若无人的嘘寒问暖,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而钟离姌也没有下床给她请安,皇甫玉佳神色不豫,脸色阴沉的可怕。
“淑妃娘娘,刚才李太医不是说了吗?我们公主的确有失足落水。”阿绿辩驳道,又对钟离姌道:“公主,这位是淑妃娘娘。”
“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不过,想以此博得皇上关注,就不怕自己既赔了命,又没有受到皇上的瞩目,得不偿失么?”皇甫玉佳笑得明媚无双,却让人觉得森冷无比。
“阿绿,你们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我好担心,还有,阿黎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钟离姌仍是对一旁的皇甫玉佳置若罔闻,只拉着阿绿的手问东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