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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惊寒梦 ...
夜已深,惟独阳春客栈灯火通明,仍围坐着几桌食客。身板结实的年轻小二满脸倦容,再不似白日般中气十足地放肆吆喝,偶有几回跑堂,多是添酒而已。
厨房内,其他伙头早已收工,偌大的地方一时显得空荡。林文萱站在一张堆满食材的长桌前,边颇有兴致地摸摸拣拣,边同安大娘搭着话。
安大娘年过五旬,生得矮壮,对谁都一张笑眯眯的圆脸。但论厨艺,别说阳春客栈,便是整座折剑山庄怕也无人能出其右。林文萱第一次品尝她烹调的美食便惊叹不止,忍不住潜入厨房探个究竟,没想到与安大娘十分投缘,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此刻,半只羊腿被她搁在案板上,锋利的剔骨刀在她手中仿佛毫无重量,手起刀落,便将厚实的腿肉切成一张张均匀的薄片。
林文萱凑近,轻声赞叹。安大娘得意道:“如何,大娘宝刀未老吧?”
“那当然,您是文萱见过厨艺最精湛的人了,只可惜欧阳家不举办品食大会,不然您铁定能拔得头筹。”
“哈哈,萱丫头这话真是说到老太婆心里去啰!”安大娘笑得眼珠都眯成了一条缝,忽然沉叹,不满数落,“你说,打打杀杀,真那么有意思,值得年轻人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争来争去吗?瞧瞧折剑山庄乌烟瘴气的样子!往年可不见这么多人,听说是因为那武林盟主——好像姓林?还是姓沈来着?——唯一的女儿不中用了,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不是万念俱灰,跟着退隐了。咱们这的欧阳老爷被推举担任下一任盟主,难怪这回大会一开,山庄门槛都快给踏破了!”
她重重一刀劈开羊筋:“——依我看,这比武品剑是假,上赶着拍马屁献殷勤才是真。”
她口中絮絮叨叨,手中活计却半点也没怠慢,一会功夫便切好了,她又舀上一大勺浓金色的蜜汁:“折剑山庄特产冰晶蜂王蜜,尝过的都说好。”
少女忙又道谢,接过分出一半,又递回去:“这一些您带回去给安小可吧,方才他见到这可馋了。”
安大娘笑着摆手:“嗨,这多不好意思!”
“您就收下吧,小可子一定会高兴的。况且,这本是别人送我的,您待我这般好,我想跟你们一块分享。”
安大娘心领神会:“这一大包腿肉可不便宜呐,定是那两个跟你一道的小伙子送的吧?老实跟大娘交代,那当中可有你的心上人?”
林文萱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提起儿女之事。一丝轻浅的红晕攀上少女面颊,连她自己都讶然竟真隐约想起了某一个人。
可是,她还不配拥有这感情啊……至少现在,还不能……
少女摇摇头,嗔道:“大娘心眼真坏,不收东西就罢了,还取笑人家!”
“好好好,大娘听你的!”妇人眼角溢满疼爱,仿佛真对着自家女儿,“不过,我看人的眼光准没错,那两个小家伙都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小姑娘家别害羞,有时候主动出击——哈哈,不说了不说了,萱丫头早些休息吧。”
穿越吵嚷的大堂,无视那些烂醉的男人肆无忌惮的扫视,林文萱面无表情走上二楼。
隔壁屋没有烛光,顾大哥和小谢都还没回来?
不回来也好。她淡淡苦笑,神情在黯然的光下显得格外悲伤。
半刻前就已隐隐作痛的腹部现下更是不安分地绞动,她再难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跌跌撞撞冲进房中,关上门,忍不住跪倒,剧烈呕吐起来。
这一次发作尤其煎熬,少女恍惚只觉得像有只手死死掐住自己喉咙,漫长的窒息令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少女孤零零置身一片荒原,呼啸的风拍打她单薄的躯体,卷走她身上的温度,赐予了她绝望。
不论她蹒跚的步伐行到哪,都只有笼盖天地的浓雾伴随着她。
这是何处?我为何在这?我在这已经多久了?
——我是谁呢?
她反复询问自己这些问题,又在短暂过后将它们狠狠抛弃。没有意义。在这五感空白,令人发疯的世界里,她甚至连自己的容貌都看不到啊……
认命般地闭上眼。
时光缓慢,不知就这样多久,忽然,一股暖意悄然拂上少女眉梢,紧闭的双眸也被染作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绚烂色彩。
猛然睁眼,干涩的眼球甫一触到太阳的光辉,立时悄无声息流淌出两行清泪。
“你醒了。”
少女苏醒在一张花纹繁复,质地考究的软榻上,榻边坐着一位女性,不算年轻的面容依旧当得起绝代风华,狭长凤眼略含笑意望她:“醒来就好,我的乖女儿。”
……
“娘亲娘亲,快来看!”
少女激动的呼唤声由远及近,林馥遥阖上书,面色微愠。
她本想就此无视,不料分派去“照料”女儿的朱砂竟也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素来持重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狂喜,欲言又止地请她出去。
“怎么回事,吵嚷什么呢?”
落霞山庄庄主推开门,然而,只一见屋外光景便愣在原地——
满院寒彻,目光所及之处,一株株刚抽出新芽的枫树枝落间,层层叠叠盖满了无数晶莹的冰叶。
陪同少女的仆从见庄主驾临,纷纷避后,林文萱一脸无邪的笑,蹦蹦跳跳过来,摊开玉葱似的五指,两朵雪花交错浮现于她掌心上。
“娘亲,你瞧……哎呀——”
她刚开口,想向自己那时而严厉、时而慈蔼的母亲炫耀一番自己那不知何时掌握的本领,手腕却一痛——林馥遥面色一变,突然攥紧她的手。
记忆中,那对凤眼向来古井无波,可这回,少女分明在其中望见了波涛肆涌的暗流。
手腕剧痛令她忍不住扭动,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阵阵快意的笑声。
那声音熟稔,像极了她母亲——可母亲此时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抿紧的嘴角丝毫不见半点动静!
“这孩子……竟已觉醒……三年来的遗憾……天怜……我族……”
林文萱一时忘却挣扎,专注拼凑起那些零乱的词句。但很快,另一道落雷般短促的厉喝惊断了她——这一回,扎扎实实刺痛了她的耳膜。
“——可恶,给我退!”
随即便坠入了深沉的黑暗。
再醒已是傍晚,她仍睡在那方软塌上,她的母亲见状,上前低声问候几句,并告知她因灵力消耗过度,早早便昏睡了。
所以,那些令她在意的话语……仅仅是梦……么?
……
仿佛挖开脏腑的剧痛,生生烙进了她的躯骸。
朱砂为她揩干净冷汗便退下了,余下落霞山庄的主人冷冷俯视着她。
不知何时起,少女已然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她沉默低头,心知对方总会先开口。
“你又从哪弄到了吃的?我明明告诫过所有人,不准给你任何财物。”
那质问带着一丝冷酷,一分不耐。少女却仍不作声,只在心底默默冷嘲。
你怎么可能明白呢?
你从不屑去了解门槛外的生活,又岂知有些东西是多么珍重?
——只不过偶然为人手不足的货船船主搬运货物,便一次次从他那收获到各所城市的风味土产。
——只不过替东巷的孙老头寻回走失的孙女,就在他家中受到了最热情的款待……
那些巧手做出的美食,那些赤诚以待的心……她岂可辜负?
——哪怕,她其实并没有资格去接受它们。
“如此作践自己身体,让你很得意么?”光线忽然一暗,林馥遥欺身压上,脸紧紧挨着她,眼里罕见烧着怒火,“你与那些人不一样,寻常食物不仅会令你腹痛呕吐,更会让你五内郁结,失去灵力。我警告你,别再挑战我的容忍,否则,我就是砍断你双腿,也要让你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你这条命是我的,你只可为我而生,为我而死!”
忽又轻柔,方才的歇斯底里不过是幻觉一般:“……罢了,我给你配了一味药,你每次进食前记得吃一颗,可减轻你的痛苦。
“我们毕竟是母女啊……是这世上最亲近、最相似的人,不是吗……”
……
地面上,褐红的稠液散发出奇特气味,恢复意识的少女凝视许久,伸手,寒气凝空,将其冻成冰,随后两掌并拢,冰层咔嚓咔嚓几声化作一滩碎屑。
不知几更天了,隔壁仍旧漆黑,楼下也终于彻底安静了。少女像一尊雕塑,木然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脚边是倒扣的餐盘与散落一地的肉片,浇在上面的蜜糖在烛光照映下亮晶晶的,宛如毒药一般,香甜而危险。
她捡起一块,放入口中,机械地咀嚼着。浓郁的肉香充斥唇齿,却于咽下之际,自腹腔涌上一股熟悉的厌恶。
长久以来堆积在心尖上的绝望愈发沉重得压垮了她,少女蜷缩身子,把头埋进膝间,微微抽泣。
“不像样子。”
这时,她忽然听见一声低语。
是一缕极衬这雪夜的清凉幽叹,少女一震,忙循声望去,却于看清那女子容貌之时由慌乱转变成了惊惧。而这似乎正是对方的来意,来者身形一动,便如同雨丝坠入湖面,眨眼淡了踪影。
不假思索地,林文萱纵身一跃,从窗台跳下。
仿佛一只舒展双翼,扑向灯火的飞蛾,支离破碎,却那么义无反顾。
纯洁的六角精灵在她四周飞舞,织成一张绵密的网,轻轻将她托起。少女平稳落地,追逐着前方身影,在寂寥无边的雪路上飞快前行。
她终于盼到了,终于抓住了——她无比坚信此刻自己的判断:她能在那人身上,得到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
雪石路上,四人尴尬地大眼瞪着小眼。
殷念雪心道这动不动就拔剑指人的小师姐着实酷到没朋友,忙跳出来打圆场:“师姐快停手,这两位是咱们白天见过的少侠!”
不料纪云剑身一横将她拦住:“二位深夜在此,形迹可疑,所为何事?”
若以往,以顾辰的好性子定能从容应付,但不巧此刻他心情实在不怎么样:“我与师弟在这与你何干?仙霞派斩妖除魔犹嫌不够,还打算顺带把官衙的差事一并揽了?”
他话一出口便知有些狠了,果真那笔直的剑锋竟大为震动,身披碎花斗篷的年轻道长顿时语塞,神色精彩,再开口语调已大不同:“你……我、是我先问的,你先说!”
顾辰见她薄唇紧啮,一对秋水瞳携几分倔强狠瞪自己,不由暗想她再怎么强装老成,到底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不自觉缓和:“不怕两位笑话,敝师弟在雪石路上不慎冻僵,客栈大门又不知为何上了锁,我们不得已才在这寻个地方烤火取取暖罢了。”
殷念雪听到这,忙接话:“没错没错,谢公子定是遭了那妖怪毒手!”
虽不知她所指,倒正好替他们省却了讲述真相的麻烦,顾谢二人对视一眼,都未否认。见他俩困惑,殷念雪解释:“今天早些时候,我们师姐妹听说在雪石路上常有雪精出没伤害村民,本打算等品剑大会过后再协助折剑山庄将其正法,没想到今晚竟在客栈附近察觉到一股微弱的妖气。我们就兵分两路,大师姐坐镇客栈,设下结界保护居民,我和小师姐则一路循迹追到雪石路,这才遇到了你们二人。”
“原来如此。”顾辰颔首,又向纪云抱拳,“难怪道长对我们有所戒备,在下言语有所冒犯,实在抱歉。”
对方一声冷哼,别过头不理睬他,衣襟上的银饰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顾辰这才留意到她的装束与白天全然不同:乌发柔顺束于脑后,一支簪子斜斜倚过云鬓,搭配几枚亮眼的珠花,令人不禁联想起悬于夜空的静谧星河。她里着仙霞派道衫,外罩鹅黄色轻纱,剪裁精致,花纹淡雅,一看便知经过了精挑慢选。而她本人恐怕想不到,她此番故作冷冽之态,竟更衬托出了她的娇俏动人。
顾辰心道这世间能与之相争艳的恐怕只有一人,恰好殷念雪提到她:“对了,为何不见与你们同行的那位姑娘?”
“这么晚,林姑娘大概早歇下了。”
“说的也是。”殷念雪点点头,两眼在谢云卿和顾辰之间扫来扫去,“不知她同哪位少侠是一对儿?如此良辰,只有你们俩出来赏雪,未免有些……不解风情?”
“……”二人满头黑线,纪云冷冷开口:“殷念雪,是给你闲话家常的时候么?”
“抱歉抱歉!”殷念雪忙笑着告罪,“见他们有眼缘,不自觉就说多啦……说起来,师姐还记得白天那位林姑娘吗?真是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小师姐你平分秋色的大美人呢!”
“你随师父修行多年,就只学会对他人容貌品头论足?”
依旧是十成纪云风范的刻薄反问。她靠近他们,顾谢二人下意识以为她又要发威,却惊讶发觉那张俏脸虽犹紧绷,清亮的眸子里却流出几分不易洞察的喜悦。
连带语气都温和了些:“罢了,长话短说。”
她转身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殷念雪迫不及待开口:“两位看身手应是善使火器和暗器的行家,那林姑娘却气质超然,看着跟你们不像是一门中人。不知能否告诉我她是哪边人士,为何与你们结伴同行?”
顾辰隐觉奇怪,不知对方何故显得尤为关心林文萱,可随即想到她是仙霞派的人,斟酌开口:“林姑娘是明州人,机缘下与我师弟相识,其余事我也不了解更多。”
殷念雪一愣,愈加好奇:“竟是明州?没猜错的话,两位来自苏州炽焰堂吧,不知是如何与她结识的?”
顾辰回身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师弟——这故事应由他讲才更能娓娓动听。这时,纪云忽然问道:“炽焰堂?不是烈火刀门么?”
一语出,顾谢二人齐刷刷脸色一变。过了会,顾辰皱眉道:“道长您……为何还提这些陈年往事?”
对方满面困惑,殷念雪收敛笑容,悄悄去扯她袖子,刚要附耳,一直没说话的谢云卿开口:“家父烈火刀门前门主谢炎,数年前不幸离世。在他之后,门中分裂成两派,一派夺走了烈火刀门的名号,却在之后弃刀从商,淡出江湖。而我等剩余一派,如今江湖都称惯我们为炽焰堂。”
纪云罕见慌张,顾不上维持冷漠形象,庄重道歉。殷念雪也忙解释:“师姐这些年只下过一次山,实在不知贵门秘辛,绝非有意令二位不快!”
少年却微笑,眼中竟像包含感激:“不,是我该谢谢道长,还记得烈火刀门。”
“小谢……”见他神情无异,顾辰稍稍放了心。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长可是还要追查那妖怪的下落?我与小谢索性无事,不如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纪云刚要回答,突然目光一凛,瞥向几丈外的空地。她向三人做出噤声的手势,闭目凝神,再睁眼已盯紧一个方位:“什么人?出来!”
话音刚落,那片看上去十分安详的雪地突然轰然一声爆开,厚重的雪浪犹如洪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顾辰等人只来得及取出兵刃,纪云却比他们都快,天青色的长剑应声出鞘,光华碎影,挥出数道凌厉的剑气,将滔滔雪浪消弭无形。她随即并指御剑,径直刺向某处,“叮”一声,金铁交击的脆鸣回荡在银白的雪原上。
“哎呀呀,打扰你们愉快的聊天了?”
一声调皮的轻笑,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蓦然出现。
其中一位面具覆脸,看身量应是窈窕女子,银色紧身衣衬托出优美的曲线,长发是枯槁的灰白,只露出一对无神的眼睛。另一位还是少年,精巧的五官像极了惹人疼爱的人偶娃娃,他一身宽松的暗金里衬黑袍,怀抱一张墨绿冰纹七弦琴,武弦已断,孤零零垂在地上。
他眨着澄净的红瞳将他们挨个打量了遍,最终停驻在谢云卿身上。
“大哥哥,晚上好。”他步履轻盈地走过来,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可以跟我走一趟吗?”
2018/2/15修改。
三大自己都读不下去的奇葩主角奇葩心路剖析章节之一,中部文萱的回忆重写,后半主要改了殷念雪的台词。
缩句练习卓有成效,但担心因此失了文章应有的质感,等后续有机会再改改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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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惊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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