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万岁》温暮生

7、Chapter 07

　　那两袋山莓在一周之内被我吃得一干二净，这类小果子其貌不扬，偏偏相当耐吃，一口一个压根停不下来。后来我因为嘴馋，我还专门去网上搜了一圈，可惜向来万能的互联网也有失灵的时候——恐怕兰姨没说错，这玩意寻常人的确买不到。

　　于是我只好退而求次，订了几盒号称是招待外宾用的高级草莓，快递送来时还兴高采烈亲自跑下楼去拿，包装盒很漂亮，草莓的卖相也很好，用一层保鲜膜盖着，我站在电梯里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然后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出电梯时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张韶涵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有些野果子说不上哪里好，还就是怎么都替代不了。

　　到了星期天早上，我正在纠结着要不要趁周末去趟城郊的水果批发市场淘淘宝，谁想到这个计划还没成行，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搅成了泡影。

　　我上次和程沐媛见面还是四年前在大学宿舍里。离校前她曾豪情万丈地对我说，等日后再见面时她要带着自己的孩子管我叫干妈，潜台词就是到那时她必定事业有成，因为这个女人曾经当着全宿舍的面夸下过海口：在她和苏睿正式跨入中产阶级之前，是绝对不会先跨入“孩奴”这个可悲圈子的。

　　过去这几年我们虽然没怎么见面，但如今信息科技如此发达，□□微信Facetime从各方面都透露着她和她相亲相爱的老公在上海那座国际魔都混得风生水起。苏睿一年前就从某个投资公司不痛不痒的职位跳槽到一所外资银行，成了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私人理财顾问，薪水夸张地高，而PR出身的程沐媛则干脆自己单干，以合伙人的身份同另外几个同事成立了自己的公关公司，收入也相当可观。

　　按照那两人给自己定的标准，如今早已迈过了中产阶级的那道坎，我总以为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个小正太或者小萝莉从天而降抱着我的大腿叫干妈，没想到正太与萝莉没等到，他们将来的妈却不请自来，拖着个行李箱站在我门外边耀武扬威地一边按门铃一边叫：“唐尧！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没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边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我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到滚到客厅去开门，她又已经和隔壁出来看热闹的老太太搭上了话：“哎呀阿姨，上大学时我和唐尧可是一个宿舍的好姐妹！什么？抢男人！我是在唱歌啦，难道阿姨你不知道现在网上大红的雪姨吗？情深深雨蒙蒙你总看过吧，就是那个王雪琴，她出了首单曲叫‘你有本事抢男人’，没听过？没关系没关系，我放给你听好了！”

　　我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真的开始登陆Youtube，立马连推带拉把她拽进屋子里，然后对隔壁目瞪口呆的老太太微笑了一下，“砰”地关上门。

　　程沐媛把她那副黑超架到脑袋顶上，露出嚣张的眼妆，顺便拉了拉就快要掉到胸口以下的波西米亚长裙，冲我裂开嘴一笑：“萨瓦迪卡！”

　　“停！”我抬起手五指张开举到她眼前：“去了一趟泰国，整个人都变神经病了吗？抢男人？你家苏睿完全不是我的菜ok？”

　　三天前程沐媛才和我通过电话，说自己正在泰国休假，问我要什么特产当礼物，还要走了我的地址，我以为她顶多会给我寄一个系满了彩带和蝴蝶结的快递，没想到假期结束她不回上海，反而跑到我家门口来了一通大变活人。

　　“Bitch，几年没见，居然和那些老太太一样，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她对我翻了个白眼，甩着裙摆开始参观我的公寓，客厅卧室厨房衣帽间全溜了一圈，最后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躺：“唐尧啊，从今天开始我可要打扰你一段日子了，你没和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同居吧。”

　　“我当然不会和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等等，你什么意思。”我眼角跳了一下：“什么叫打扰我一段日子？”

　　她伸了个懒腰，翘起毫无姿态的二郎腿，开始解脚上的绑带罗马鞋：“意思就是从今天起到未来的某一天，我要在你家里占个床位。”

　　“程沐媛，有件事你的明白，我这里一不是收容所二不是福利院。”我拿过沙发边上的电话：“要么你现在给我把话说清楚，要么我打个电话让你老公来提人。”

　　“住手！”见我作势要拨号，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抢过我手里的电话。

　　我叉腰看着她。

　　“嘿嘿……这件事解释起来估计得很久，在这之前，先吃点东西怎么样。”她一脸讪笑，眼睛里满是可怜兮兮的神情，只是透过那层眼妆，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我猜你肯定整天靠着外卖过日子。”几分钟后，程沐媛蹲在冰箱前边，一面鄙视地对我甩眼色一面把过了期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服了你了，结成块的酸奶，烂了一半的菠萝，这个是……一年前的水果罐头？”

　　她从某个角落里拿出一个黄色的铁罐，对着我晃了晃：“这东西你是想留着当古董吗？”

　　“那是商擎买的，跟我没关系。”我放下喝了一半的灌装咖啡：“当时他说要试试自己动手做黄桃蛋糕。”

　　“我猜那个王八蛋会劈腿应该有一半的原因是你身为一个女人却从来不沾厨房。”程沐媛一个标准的抛投，罐头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稳稳落进墙角边的垃圾桶里：“没哪个男人会喜欢结婚之后还天天吃外卖的。”

　　“你的意思是你每天都会给苏睿做饭？”我冷眼一笑。

　　“废话，我可是家庭主妇与时尚教主的综合体。”

　　“是吗。”我盯着她猛看。

　　“好啦好啦，也不是每天。”她终于露出心虚的表情：“偶尔一个星期我还是会做那么一两次的。”

　　“你所谓的一两次，估计也就煎个培根或者鸡蛋，再切两片面包，要么干脆买现成的肉酱再回来煮面条。”我对这位“家庭主妇与时尚教主综合体”的那些厨艺可谓如数家珍，至少大学四年靠着她无与伦比的“厨艺”，我把学校超市里各种口味的速食肉酱全都吃了个遍。

　　我话音才落，她忽然“啊哈”一声，抽出一条蓝色包装的东西：“没开封过的意大利面！保质期是……还差一个月，很好，这回有东西吃了。”

　　“我说，你真的打算自己动手？”我揉了揉额头：“我还是打个电话叫点寿司算了。”

　　“拜托了唐尧，我整整一个月都飘在外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好歹让我呆在屋子里吃点家常口味吧。”她摆出一张苦情脸，顺势又从冰箱门上抽出半瓶我喝剩下的伏特加，仰头先给自己灌了一口：“等我半小时，早饭马上就好。”

　　“我这里可没有调味的肉酱，你打算做白面吃吗？”见她朝厨房走去，我不放心跟在后边问了一句。

　　“我刚才看见你门口放了一堆KFC附赠的番茄酱，挤出来铁定满满一盘。”她头也不回地说着：“至于肉，我这还有飞机餐吃剩下的火腿肠，剁碎了也和肉差不多，反正调个味而已，你就等着吃好了！”

　　四年不见，想不到程沐媛煮意大利面的功夫更上一层楼，过了半小时，在一个人满满一盘子肯德基风味意大利面，外加三杯伏特加之后，我们终于酒足饭饱地开始讨论正经事。

　　并且事实完全不出我所料，原本安安分分过她中产生活的程沐媛能莫名其妙跑我这里弄出那么多幺蛾子，果真和她老公苏睿脱不了干系。

　　在我印象里，苏睿一直是新世纪典型凤凰男的代表，虽然并没有凤凰得很彻底，至少万幸的是，程沐媛结婚的这几年从来没有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会顶着满头包谷花忽然出现在家门口。

　　苏睿的老家在西南一所名字拗口的老城，父母也属于绝对拿不出闲钱的工薪阶层，大概受家庭因素影响，苏睿深知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于是进大学后，他成了金融学院里数得上号的才子。

　　当时程沐媛的男朋友并不是他，而是校篮球队队长，一个外号叫“麦迪”，身高过一米九的东北帅哥，来自程沐媛对“壮男”这种生物的特殊癖好。

　　程沐媛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肌肉控，在她的审美观里，男人必须要有肌肉，而且肌肉一定得够漂亮，才能得到她程大美女的垂青。细数她更换男友的历史，从足球守门员到篮球校队长，她坦承“麦迪”是最能满足她□□的对象，胸肌厚实，腹肌漂亮，只要被那双结实的手臂搂一下，她整个人都会像是吃了软骨酥，以至于后来“麦迪”和她分手的时候，软骨酥变成了十香软筋散，险些折腾得她万劫不复。

　　“麦迪”在篮球上拼出了新事业，决定抛弃学校的一切，加入地方俱乐部去打职业赛，他离校那天晚上，程沐媛买了一打啤酒，拖着我跑到学校的中心湖旁边，失心疯一样高声唱着梅艳芳的《夕阳之歌》，然后喝酒，摔瓶子。湖畔本来有几个就着路灯读英语的学生，看见程沐媛的状况，都摇摇头表示理解地主动离开了，唯独那个高高瘦瘦长得还十分钟灵毓秀的苏睿走上前，语气礼貌语境却相当不客气地对程沐媛说：“同学，就算你是失恋了，可以换个不是公共场所的地方发酒疯吗？”

　　我在边上还没来得及阻止，红了眼的程沐媛就一瓶子砸上了苏睿的脑袋，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他满脸是血地砸进了校医院。

　　酒瓶碎片在苏睿额头上拉出了道五厘米的伤口，缝了十二针，我和程沐媛都以为她铁定会受处分，结果教务处传来的消息却说那位伤者主动提出不予追究，程沐媛自责下亲自去了一趟校医院想跟他道歉，这道歉的具体过程我不知道，只是等我再见到他们时，苏睿依旧额头上裹着纱布，靠在床沿微微笑，程沐媛则顶着一张大红脸娇羞地坐在一边，一只手还被苏睿紧紧握着。

　　打分撒花，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