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万岁》温暮生

8、Chapter 08

　　后来程沐媛跟我说起那段戏剧性的关系转变时，都会感慨一番自己是不是上了苏睿下的套：她只是坐在病床旁边忏悔，因为自己的一次酒后冲动让个好端端的帅哥破了相，苏睿却立刻见缝插针地说，自己若是因为这个没有女孩子喜欢，程沐媛可得为他负责。程沐媛向来豪气，未深思熟虑便拍着胸脯说负责就负责，末了才理解到此处的歧义，可惜为时已晚，感觉到苏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奇了怪了，我明明一直只对肌肉男感兴趣的，怎么最后会落到苏睿这种书呆子的手里。”程沐媛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懊恼，每次都会惹得我一通大白眼。为了遮住额头的疤痕，苏睿蓄起了刘海，越发显得清秀俊逸，这样的帅哥别人求都求不来，偏偏还只对她一个人死心塌地，程沐媛身在福中不知福，活该被鄙视。

　　毕业后，苏睿去上海工作，程沐媛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奔向了那座大都市，并且落地成婚——没有房子，没有车子，就只上民政局打了张结婚证，十足的裸婚。苏睿家里穷得叮当响，想买房是天方夜谭，程沐媛也没嫁妆，为了怕家中阻挠，她甚至连父母都瞒着，两个人窝在租住的地下室里，用集体视屏秀跟我么这些分布在天南地北的人弄了场堪称史上最低碳的婚礼，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一回爱情真伟大。买不起钻戒，只能用一对包金的素戒代替，新人交换誓言的时候，苏睿眼眶泛泪，程沐媛直接嚎啕大哭，惹得千里之外对着电脑的我都跟着掉了几滴金豆子。

　　我原以为每一段伟大的爱情的结果必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事实证明有情人当下的确是成了眷属，可需不需要加上那个“终”字，又成了有待商榷的另一件事。

　　“你别不相信，刚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我的眼睛告诉我，事实胜于雄辩，苏睿他的的确确是有了外遇。”程沐媛把右手亮在我眼前晃了晃，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钻戒闪闪发亮：“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着这枚后来他补买给我的钻戒，我怀念的却是之前那枚素的，那个时候虽然没钱，至少还有一份真感情。”

　　我望着她，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悲伤，这才真正让我担忧，同时我也满肚子问号。外遇？如果是其他别的什么人有外遇，我只会见怪不怪，但这并不是别的什么人，这是苏睿，让我相信苏睿会背叛程沐媛去搞外遇，我更宁愿相信男人能生孩子。

　　从一穷二白到功成名就，共同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苏睿今天的成就少不了程沐媛在背后的支持，他有多爱程沐媛瞎子都能看出来，不然程沐媛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死心塌地跟着他，难道不过短短几年，蒲草依旧韧如丝，可本该无转移的磐石，也被名利场的诱惑磨圆了棱角，开始滚来滚去了吗？

　　“真正让我恶心的不是他外遇这种事，而是他外遇的对象。”程沐媛一口喝下最后一杯伏特加，眯着眼睛说：“司徒易桦，一个社交名流，她还有个绰号是大上海性生活最丰富的女人，那些但凡有些姿色的富家子弟，过半都和她有一腿，就算苏睿要外遇，外遇谁不好，居然外遇她？她还以为那个交际花能死心塌地跟他过一辈子不成！”

　　“你就这么确定？”我疑惑地问。

　　“我要是不确定，就不会趁着那个女人出现在我跟前耀武扬威之前先下手为强了。”程沐媛风情万种地一笑：“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查苏睿的行程和通话记录，发现他最近的客户恰好是司徒易桦的舅舅，当然这算不上什么证据，所以我又悄悄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追踪软件，你猜怎么着，当天晚上就被我抓住了尾巴。”

　　那天晚上程沐媛乔装改扮了一番，按照追踪软件提供给她的地址一路尾随苏睿到了某家五星级酒店门口，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的老公和那位交际花司徒易桦，肩并肩走进了酒店的大门。

　　故事听到这里，我总算理解程沐媛为什么会莫名其妙休长假奔去泰国旅游，按照她的脑回路，这通行动的目的只会有一个：外出散散心让自己的头脑冷静，然后展开手段开始终极大复仇。

　　一瓶伏特加喝完了，程沐媛明显不过瘾，又从自己的旅行箱里拿出一瓶龙舌兰——敢情她就算出门旅游也会随时带着烈酒。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出最迫切，也是最实际的一个问题。

　　“还能怎么办，离婚呗。”

　　“你不想试试看挽回吗？”

　　“唐尧，我可一直是你专栏的忠实读者。”程沐媛摇着脑袋对我说：“‘第三者这种生物，无处不在，防不胜防，遇到之后也无需惊慌，甚至可以在某些方面表示感谢，至少它从侧面印证出了你的爱人心里对你不忠，而不忠之人最不值得留恋。’这句话可是你说的，苏睿既然会受到其他女人的迷惑，难道他心里还对我忠诚吗？我顺水推舟都来不及，还费力气挽回做什么。”

　　我沉默以对，这的确是我在专栏里写过的话，源于对商擎那个负心汉的吐槽，如今却被她拿来引经据典。

　　“放心，就算离婚我也会一步一步来，我可不蠢，在财产全部安全转移之前，我不会打草惊蛇。”她说：“所以这段时间我就先住在你这里，一边制造自己还在外地旅游的假象，一边收集那对奸夫□□的罪证。”

　　得，曾经相濡以沫的夫妻，如今一方却成了另一方嘴里的奸夫，怪不得总有那么多人喜欢讽刺结婚誓言，当感情变成抓不住的水，再深刻的海誓山盟，到头来也会变成笑话，哈哈两声，再泪流满面。

　　你说讽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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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沐媛空降到我家后，或许是出于对我的愧疚和让自己的面子比较过得去，相当阔气地送了我一套倩碧的彩妆，并且财大气粗地包下了所有的家用，但我依旧没办法权衡清楚收容她的利与弊，因为她同时带来了一个大麻烦，我没有办法在晚上写稿了。

　　程大美女为了保全她青春靓丽的容貌，每天晚上九点就会准时上床睡美容觉，雷打不动，并且拒绝一切可能影响到她睡眠质量的外在干扰，包括但不限于灯光，水声，脚步声，甚至打字的键盘声。

　　这对于向来习惯在深夜写稿的我来说影响甚大，须知我的公寓也就六十平米大小，而且是时下流行的酒店公寓造型，居卧一体，想弄个隔音的东西都没办法，一来二去，稿件进度停滞不前。程沐媛不以为然，还言之凿凿这是帮助我把生物钟调整成正常人类的契机，白天写作比晚上健康得多，天地良心，我也尝试过要在清爽的早晨完成工作，但后来发现这根本是妄想——楼上那套因为病死了一个寡妇而一直无人问津的房子似乎终于找到了买家，装修队跟我过不去似的卡在这两天集体入驻，还干得格外敬业，电钻电锯齐上阵，这边停来那边响，从早八点到晚八点，乒乒乓乓，余音绕梁。

　　程沐媛每天只做三件事，早上去健身房锻炼，中午回来抱着平板看韩剧，下午通过网络遥控她高薪聘请的某位侦探在老公后院放火，对楼上的噪音置若罔闻。只有我逃难一般将工作地点从客厅挪到厨房挪到厕所再挪到阳台，终于在离截稿期还有两天的时候忍无可忍，抱着电脑杀到了离家不远的咖啡厅。

　　到这时我才能真正静下心来敲两个字，虽然耳边依旧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氛围比起装修队来要强上太多。

　　大半杯薄荷摩卡下去后，三千字的稿件已经完成了一半，我估摸着再奋斗两小时就能搞定，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端起杯子准备去服务台续杯。

　　走过两张桌子，我的目光在一个男人身上停了停。

　　他坐得离服务台不远，也在面前的电脑上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时不时小饮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之所以能引起我的注意，不是因为他从侧面看上去很帅，而是我看见了他的屏幕，并且很精准地瞄到了“唐尧”两个字。

　　那篇文章看起来像评论稿，出于一个文化工作者对自身的敏感，我放慢了脚步，想在擦身而过之前多看些内容，但事与愿违，他宽阔的肩膀挡住了我大半视线，我连冰山一角都没瞄到。

　　续完咖啡回到座位，我没了继续将稿件完成的兴致，只一个劲地盯着那人的背影瞧，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丘石？

　　打分撒花，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