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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迷雾 ...

  •   吃过午饭,又休息了一会,楚淮便由侍卫簇拥着,动身前往太子殿。
      最近不知道怎么地,特别想念面包、曲奇这类食物。
      以前他长期身在外国,记忆中米饭的味道早就淡化了,不想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类似中国古代的地方,每天以米饭为主食。
      有时候对着一桌精致的饭菜,他居然会食不下咽。每当如此,莹柳三人便会用“哀怨”的眼神注视他,实在令人坐立不安。
      这里没有焗炉和酵母,除非他自己亲自出马,否则要吃上面包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了。
      有空弄些原料来试试吧。
      正要走入太子殿外的花园,忽然前面一队宫人阻挡了去路。
      “呃……桓王万福。”两队人走得如此近了,对方为首的一个宫人似乎才认出楚淮来,慌忙地行礼。
      最近巴结楚淮的人明显增多,宫里的人早早就改了对他的称呼。
      楚淮对此不置可否,“你们在做什么?”
      宫人身后正有人指挥着,扫去一小堆瓷瓦的碎片,空气中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有人打破了酒坛。
      那个宫人明显地一急,“这……这……”
      楚淮疑惑,不就打破了个酒坛嘛,用得着这么踌躇吗?“别吞吞吐吐的。”
      那宫人扑地跪下,连带着他身后也扑倒一大片,有得正在扫碎片的也不顾了,“其实……这、这是太子殿下昨天吩咐下来,今天要送给大王的酒。本来有三坛的,有个奴才不小心打烂了一坛……”说到这里,他的语速明显慢下来,“奴才们怕太子责怪……所以、所以……”
      楚淮“哦”了一声,心里明白了个大概,这些人肯定是怕上头责怪,所以决定扫除了痕迹后,慌报数目混过去吧?不想却撞上自己,办事不力加上预谋瞒上,呵,这罪状看起来还挺大的,也难怪这班宫人跪倒得如此迅速。
      不等楚淮说话,跪下的人中忽然有人惨叫了一声,“眼、我的眼睛!”
      他没有喊出第二句话。
      那人的身体抽搐着,不一会儿,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喜子!喜子!”身旁的人马上扶住他。
      “怎么回事?”楚淮越过人群。
      只见一个宫人倒在同伴怀里,他双眼外突、面容扭曲、口含褐色泡沫,楚淮探了探他的鼻息,竟已毫无动静!
      平白无故出现了命案,恐惧像传染病似的,蔓延到现场每一个人的身上,胆子稍微小些的宫人宫女,早就吓得浑身发抖。
      “喜子他、他喝了洒出来的酒……就、就……”旁边有宫人回答。
      “这、这……该死的嘴谗!”为首的那个宫人此时也走了过来。“昨天开始他不是不舒服了么,还、还……”
      楚淮皱着眉,想了想,又四处看了看。“你们有银制品么?”
      宫人们颤抖着摇头,银制品虽说不是太贵重,但他们这种阶级的人还是不可能拥有的。
      “真没办法……”可惜了莹乐为他梳的漂亮的髻。楚淮一下把头上固定发髻所用的银簪拔下,哗啦一下他的头发便如瀑布般恣意飞流而下,看得现场众人皆是一呆,居然暂时忘记了恐惧。
      楚淮可没理这些,他用银簪沾了地上的酒液。
      银簪明亮如昔,也就是——
      酒里居然没毒!
      “没、没毒?”为首的宫人语气惊恐。
      “除了酒,他还有没吃过其他东西?”楚淮问。
      “没、没了……基本上,昨天我与他一起……除了、酒……吃的……都、都一样。”突然有个不起眼的宫人回答。
      “那、那喜子他……怎么会……会那样?莫非、莫非喜子是喝太多酒死的……但……怎么可能?”其他人开始动摇。
      不理会宫人的疑问,楚淮站起来,把沾过酒的银簪递给旁人清洗,拨了拨散开的头发,指挥若定:“先把他搬到那边亭里放好,刚才打扫的继续打扫,那剩下的两坛酒拿到我面前来,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
      问的正是那为首的宫人。
      “奴、奴才袖许。”
      “好的,袖许,你到太子殿那里,通知太子殿下这件事,但记得要私下说,不要让别人听去了。”停顿了一下,他目光扫过现场所有人的脸,尽量记住这些人的面孔,“在场的人一个也不许私自离开。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如果让我知道谁多嘴了,后果怎样大家清楚。”
      他的眼光冷得不禁让人打起寒颤。现场众人连忙点头,表示知道。
      楚淮转头,向身后花垣殿的侍卫长成言毕发下命令:“随你编个什么理由,马上让众侍卫把守通往这里的所有路口,别再让其他无关的人进来。好了!大家快点做事!”
      原本愣在原地的众人马上活动起来,依照楚淮的吩咐去做各自的事情。
      楚淮随着搬抬喜子尸体的几个宫人走进花园的凉亭。
      他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保持沉默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
      忽然他抬头,瞧向身旁一个宫人。“他死前是不是说了什么?那声惨叫我听得不是太清楚。”
      那宫人当时正在喜子身旁,此时低头答道:“回、回……桓、桓王……的话……他、他、他……那时候……似、似乎说了……‘我的眼睛’几、几个字。”他又紧张又害怕,一句话抖了好长时间才说完。
      “‘我的眼睛’?”楚淮把玩着十指。过了一会,他从怀里掏出一方丝绢,裹着几个指头,便去揭尸体的眼皮。
      “啊……桓王……死人有晦气……”旁边的宫人们阻止道。
      可在楚淮看来,这种迷信之说实在毫无说服力。宫人们说话时,他已揭开了喜子的眼皮。
      虽然喜子的眼睛此时看来比平常人要突起、瞳孔散大且充满血丝,而且逐渐混浊无光。
      楚淮的指头顺着他的身体一直检查下去,除了发现他口中有未流出的褐色呕吐物、并有一股酒味外,其他一切还算正常。
      虽然并未全身检查过,但这情况看来,不太可能是外伤致死,反而应该是内脏受了什么损伤……
      解开丝绢并让一旁的宫人处理掉,楚淮的注意力转移到剩下的两坛酒。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才拍开了剩下那两坛酒的封口。
      虽然有人指出这个喜子偷喝了洒出来的酒,但酒既然无毒,洒出来的那一点点应该不会有如此可怕的效力。
      况且……
      楚淮用手沾起一点酒液,在众人惊恐的眼光中,轻点在自己的舌上。
      虽然不明显,但这酒是有点说不出的古怪——却不知是否自己的心理作用了。
      “你们是不是经常偷酒喝?”楚淮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奴才不敢……”
      “别给我来这一套,”楚淮笑道,“我不会怪责你们的,直说吧。这两坛酒的份量都不足,封口处又有开过的痕迹,若不是你们这些运酒的偷去了,实在很难解释。”
      亭里三个宫人依旧沉默,最后,先前回过话的宫人答:“只有……少数几个奴才喜欢喝酒……其他人,通常是不会喝的。”此时他比较镇定,说话也就顺畅了许多。
      “那个喜子……他很喜欢喝酒?”
      “……嗯……是、是的,他经常取酒喝……”
      看来那喜子定是之前喝多了这种酒,今天才遭了这莫名其妙的罪。不过也幸亏有他,否则若酒被送到宣歧王那、甚至被喝了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对太子来说,那将是个可以灭顶的灾祸。
      “刚才袖许说昨天开始他便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法?”
      “听说……似乎是头晕、肚子痛、还有呕吐……”
      “原来……”楚淮又用手指沾了点酒,放到鼻子附近嗅了嗅,那酒散发着一股不细闻觉察不出的异常的味道,看来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又问:“你们觉得,这酒的香味如何?”
      有人开了头,另一个宫人便接了下去:“这酒味似乎……有点特别……不过、不过昨天吩咐奴才们送酒的内侍说……说这是异域传来的美酒,滋味与六国的大有不同。是以太子殿下才想让大王尝一尝鲜……”
      “等等,你说有人吩咐你们送这酒,那个人是谁?”太子应该不会这么傻,巴巴地自动提供把柄给人攻击,是以只要找到这个吩咐送酒的人,那么整件事就水落石出了。
      “呃……这些吩咐一向是先传到由袖许领班那的。奴才并不清楚,只是奉命行事……”
      “哦,是吗?”楚淮也不指望能从宫人们口中问出答案。“太子殿下怎么这么慢?”
      正说着,袖许跟随着的宣珑风风火火地从太子殿方向走来。难得地,身边不见元肃。
      “到底怎么了?”他走到楚淮面前问道,“嗯?你怎么……这个样子?”
      显然他十分奇怪为什么楚淮披头散发。
      “你们去看看他们收拾好了没有。”楚淮对三个宫人和袖许说。等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地上的尸体了,才道:“现场只有我的发簪是银制的,没办法才解了发髻……宫人们说这是异域传来的美酒,是你弄来要送给王兄的。不过,地上这人昨天偷喝了以后,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宣歧太子阴沉着脸,看了那两个酒坛一眼,“最近我根本没弄过什么美酒……哼!是谁弄的毒酒?想嫁祸也得有真本领才行,父王吃喝的东西全部经过银针测试、还有专人试吃的,毒酒什么的根本过不了关。这种小伎俩居然也敢拿来丢人?”
      楚淮早已拿回自己的银簪,此时他再次插入酒中,银簪也依旧明亮。“这不是毒酒,至少,一下子验不出有毒。”
      “什么?!”这回连宣珑也开始惊讶了。
      “此人临死前曾说了‘我的眼睛’四个字,显然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我猜得没错,”楚淮笑道,“这酒混有甲醇。”
      记得大学时候某个教授曾讲过,甲醇会经体内醇脱氢酶及甲醛脱氢酶等作用被氧化成甲醛,继而生成甲酸,甲酸能抑制人体视网膜氧化和磷酸化过程,使其三磷酸腺苷合成困难。结果会造成视网膜细胞性变,甚至会演变成视神经萎缩,容易甲酸导致的酸中毒则会使其损害加剧,并会发生神经系统的功能障碍,由于甲醇在体内的氧化速度缓慢,并有蓄积的作用,所以哪怕是很小的剂量,也会引起失明和瘫痪,剂量大时会导致死亡。
      喜子昨天曾偷过酒喝,粗略算来,他喝酒至死亡这段时间刚好符合甲醇氧化的速度。宫人说了他昨天晚上开始头晕、腹痛、还有那褐色的呕吐物,加上眼睛……喜子死时的症状,正与甲醇中毒十分相象。
      楚淮很高兴自己竟然还记得那么多现代的化学医学原理。
      “甲蠢?”宣珑脸色非常不好,“那是什么东西?”
      “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楚淮皱眉,涉及到那么多现代化学知识,他实在没办法把如此“复杂”的原理完全地讲解。“简单点来说,这种甲醇跟我们喝的酒有点像,但对人体却会造成重大的伤害,喝一点点都可能令人失明,多了更会危及生命。但它不是你们常用开的毒,对银也不起反应,所以很难验得出来;而且这种甲醇反应速度缓慢,若让专人试的话,也不会即时有事。如果不是地上之人,那么我怕太子殿下你……”会被陷害入万劫不复之地。
      “果然歹毒。” 宣珑咬着牙,转身,“袖许!过来!”
      “是!”袖许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太、太子殿下,有、有什么吩咐?”
      “谁叫你送这酒的?”
      袖许也知道自己差点就害了主人,连忙扑跪,道:“奴、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宣珑的语气越发危险。“不知道……那就是你做的了?”
      “不!不、不……”袖许吓得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是、是一个自称刚来、刚来太子殿的内侍……来传话的……奴才、奴才一时糊、糊涂……没、没看清楚他的、的样子……所以才说、说不知道……太子、子殿下你要、要相信奴才……”说着,竟“碰”“碰”地开始磕头,下下用力。
      “哼!太子殿什么时候来过新的内侍了?你的话错漏百出,本太子怎么信你?”
      “奴才、奴才本来也不信的……但、但他手上有令牌啊……”袖许语中已带着哭音。
      “令牌?”宣珑终于变了面色。
      所谓令牌,是宣歧王及太子特有、专门用作传令的牌子,王及太子各有十二面。有这牌子,便等于真人亲临。
      这些牌子平日都放在宣珑的书房里,书房是被严密看守着的。如果袖许说的是真的,那么今天这件复杂的事看来就更不简单了。
      宣珑沉默了很久,终于才挥手,“本太子暂时相信着你,你暂且退下。其他人的清理工作完了的话,也一并退去。还有他……”宣珑指着地上的喜子,“好好葬了,再送些银子给他宫外的亲戚——这件事要做得干净利落。最后,你替我放话,今天看在王叔的份上,本太子暂时放过你们。但这花园里发生的和有人差你送酒的事,如果让本太子在外面听到一丝风声,那么你们就别想再活了!知道吗?”
      “你顺便告诉成言毕,让他和其他侍卫都回花垣殿。”楚淮插道。
      “是、是……奴才遵命。”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袖许这才退走。

      “你怎么会知道那种‘甲蠢’?”宣珑见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才问道。
      “在我们那里曾有过几起因为误食这种酒而死亡的案子,”楚淮回了个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呼……老实说,是谁这么狠,居然替你送这要命的酒啊?有嫌疑人吗?”在这个年代居然就有人懂用甲醇,当真可怕。
      “今天父王好像宣了杨虚敛,”宣珑看来有点疲惫,“若酒能顺利送去,再由他劝父王喝的话……”
      “所以幕后黑手便是他了?”
      “即使不中,也不远了。在王宫,也只有他敢用这种手段。”
      “好,那么我问另外一个问题,你相信袖许的话不?如果相信,那块令牌怎么解释?”其实楚淮也知道宫中除了杨虚敛再无人有理由嫁祸宣珑,他只不过慢慢把话题引入核心。
      宣珑眯起眼,握成拳的手松开了又紧。到最后,他才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家——贼——”

      ————————
      写到这里,某樱已经快要吐血,心里就剩一句话儿:
      要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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