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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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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瓶九转灵芝丹,由千年灵芝经七七四十九天煎熬,再配以天山雪莲汁制成,有养身补气之功效,习武之人服用后能提高功力,就算一般人用了,也能延年益寿。”说完他又要拿起另一瓶介绍,却终于被一旁的中年人打断。
中年人笑咪咪地将药瓶放回去,双手按在他肩上,“贤侄,才一年不见,你更像你爹了,上个月他写信来说今年让你单独送药,我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你比你爹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上官连忙抱拳作了个揖,“余教主过奖,晚辈还差得远。”
“天色不早了,把药放下和叔叔我一起用晚膳吧,反正你也要留一个月,改日再将这些复杂的药效说给我听也不迟。”余霸笑得络腮胡都快抖下来,见年轻人有些迟疑,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自己额头,“哎呀我怎么忘了,还有不少人在等着你一起吃饭……别让他们等急了,改日再陪叔叔吃饭下棋好了。”
说完就把上官推出了屋,转回身看着一桌子的药瓶,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官老兄,你的宝贝儿子也太受欢迎了,这样下去我可是会吃醋的啊。”
见天色一寸寸暗下去,已经来不及赶去阵白山,上官心想干脆早点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再去拜会林阵白。
刚一进客房,就看见余再空正蹲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啃鸡爪,夜明阳和夏连衣则似笑非笑地坐在饭桌旁看着门口哭笑不得的自己。
将半个身子藏在暗处的染影对于余再空的丢脸行为实在有些忍受不了,正要出口阻止,余再空却先他一步吐掉口中的鸡骨头,扑上来扭住上官大叫:“你总算是来了!等死我们了啊!”
看那一桌子菜几乎都被动过筷子,上官知道余再空一定饿得两眼冒金星。伸出手拍拍他,嘴里不住安慰,“这不是来了么,大家都吃饭吧。”
“一言大哥这次是独自上岛的吧。”为上官布下第一道菜,夏连衣顺口问道。
“是,所以要为教主讲解药效,时间晚了点。”塞了一口连衣布过来的鱼,味道不错。
“上官,这一年,陆上江湖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快说给我听。”余再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了上官,最想知道的就是江湖趣闻。
上官用筷柄支起了头,“让我想想……你突然这么说我还……”
“让上官先吃点东西,来日方长。”夜明阳说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给上官,依然是嘴笑笑眼弯弯,温和得很。
“江湖还不是那样,你争我斗,不过这些年再没有新的大帮派和大家族崛起,倒也少了些纷争,不过……”上官停下来,思量着接下来的话怎么说比较好。
“不过什么?说啊。”余再空嘴里塞满了食物,注意力却没有半分转移。
“不过有传言说因长年无内忧也没外患,朝廷里的人闲出病来了,其中的某些势力想借助江湖的力量制造混乱,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在奉鹰教早已淡出。”夏连衣吁出一口气。
“也就是说过段时间陆上就有好玩的了?”余再空兴奋地眼珠都快滚出来。
“少主……”染影出声提醒他控制情绪,却被他反驳,“你甘愿一辈子待在岛上我可不愿意,我想出去闯荡一下。上官,什么时候你带我去吧。”
上官干笑了两声,“好是好,不过学要教主同意,到时候,还得劳烦余少教主护我周全”
“没问题。”豪气干云地自拍了几下胸脯,“届时也让陆上的人见识见识我们奉鹰岛的气势……还有什么新鲜事?”
“说到新鲜……去年秋天我认识了一个人……”上官沉吟片刻,将目光转向夜明阳,“夜兄,夏先生可有对你说过你的身世?”
“不曾。怎么?”夜明阳挑起眉毛,有些疑惑。
“没……我只是想,也许她跟你……啊不,我是说去年我认识一个人,他给我看过一副人像画,画上的女子与夜兄有几分相似,虽说夜兄无父无母,由夏先生一手带大,却不一定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在这世上。那天他给我看那副画时,我就在想,或许画中人和夜兄有什么关系。”
“夜,你是陆上的人?”从记事开始就认识夜的余再空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不知道。”夜明阳的声音仍然波澜不惊。
“有这可能……毕竟,夜长我与再空四岁,爹也没提过他的身世。夜,你不好奇?”夏连衣发现夜明阳依然挂着微笑,神态不曾改变。
“不。”
“为何?”
“因为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喝一口茶,笑得气定神闲。
“上官,你的朋友人怎么样?等我去陆上玩的时候介绍我认识?或者,干脆你带他来岛上玩吧。”见夜明阳自己都兴趣缺缺,余再空索性换话题。
“他啊……如果他不晕船就带他来。”想起那家伙泛舟游湖都能吐得七晕八素,实在很难想像若是带他坐船出海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如果不小心让他有个什么闪失,到时……上官摸了摸脖子,自己还想活到八十岁呢。
“那怕什么?我还有一颗南海圣药,给他吃了能够强身健体不说,以后就算在海里颠簸半月也不会有丝毫眩晕感。”
可问题就是,如果只有一颗,他一定会给他那个寸步不离的义子吃,而自己,就算吐死也不会沾。
不要想不要想,既然到了岛上,就先一心和朋友聚聚,至于那个人说的那些话……过几天再想吧……
***
他醒得很早,睁开眼睛时太阳还未升起,只听见鸟叫声在窗外起起落落。
昨天他终于将所有的药品向余教主讲解了一遍,并亲自将那些大小瓶罐分门别类收进藏药阁。
以往这些看似简单的事情都由爹做,如今自己亲力亲为,方知不易。
还记得自己的童年,刚会说话,就被要求背诵算术口诀,刚懂识字,算盘和账本就成为“唯一”的玩具。
他一年年长大,生活也一年年平淡无味,除了念书算术,他几乎没干过其他事情,甚至连武艺——这个推崇习武的年代,哪怕是拳脚上的防身功夫,他也半点不会。
在家,他是尊贵的少爷,奴仆的孩子不敢接近,在外,他是商人的儿子,其他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或多或少有些防备。
他一直没有朋友,还以为交朋友是件很难的事,直到那年。
当自己事隔五年再次踏进那间藏药阁时,往事潮水般地涌来。他记得,一直记得,那是他和连衣他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昏暗的小屋子里,蹲着的反串三人组,两个漂亮的“女孩”,以及豆芽般不起眼的“男孩”……
友情来得又凶又快,岛上的孩子心地淳朴,根本不懂“防范”二字如何书写。他们将他介绍给他们的师父,带他上山下海,快意潇洒,终于给他十几年白纸般的人生涂上色彩。
上官一言撑起身,穿好衣衫,轻轻出了客房。
再空也许还在睡,他这么想着,就从后门出了总坛。
本是没有目的的漫步,但身体总会无意识地跟随心底的暗示,等他发现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夏家学堂大门前。
大门开着一半,扫帚斜放在一旁,想必已经有人起来打扫了庭院。
并不觉得自己不通报一声就走进去有什么不妥,实在是因为这个屋子里住的人都太好说话了。
进了门,穿过右手回廊末端的拱门,再绕过几座假山,在第二个拱门处停下来。
拱门正对书房,门半掩着,里面隐约有一个窈窕身影,正……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掸灰。
夏连衣背对着门,淡绿色长裙拖到脚踝处,露出穿布靴的脚。这是林阵白的要求,理由是裙摆过长会影响行动,也不利于练功。
她一直很瘦,腰细细的,虽然已经摆脱了曾经的豆芽形象,但却始终没见长出过多少肉。今天她没有梳发髻,头发用绿色丝带简单束起,也没插半支簪。
上官一言似乎有些满意自己看到的,伸手探进自己的怀里,定定神,就要开口说话,对方却先转过身来。
表情先是惊讶,然后是遮挡不住的欣喜,“一言大哥,早。”
他扬起早就准备好的笑,“早,我看大门开着,心想你一向早起,就擅自闯进来了。”
“一言大哥用早膳了么?若是没有,等爹起来,夜回来,跟我们一起用。”
“夜兄不在家?”
“一早和染影到海边练功去了,师傅说他们这段时间进步都很大。”说着收起鸡毛掸子,跳出门槛,再将书房门小心关好。
上官见夏连衣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所到之处不沾一点灰,不触一下物,知道这一年她的身手必也有不少长进,心下突然十分高兴。
“连衣,你是否及笄?”记忆中应该是了。
“恩,在半月前。”夏连衣笑笑。
“一言大哥有礼物相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步摇,“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毕竟还是十五岁的少女,夏连衣立刻被步摇上一环扣一环的通透白玉吸引过去,“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般精巧的头饰。”
“喜欢就好。”嚼着笑,将步摇插进她发间。
夏连衣也不扭捏,始终大大方方,“让你破费了,谢谢。”
白玉衬连衣白里带蜜的肤色,正好正好,衬今天她的衫子,也正好正好……步摇随着夏连衣的动作左右轻轻晃着,又多了几分女子才有的娇柔……小丫头果然长大了,上官看得有些怔怔出神。
等他回过神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正巧夜明阳从外面回来,端着一张大笑脸朝他们跑过来,上官也只得将话咽进肚里。
又仔细地看了看身边秀丽平和的少女,他觉得也许一直像这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