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千金》天因

12、玖

　　长安城，皇宫所在之地。
　　撇开一进城门就连连惊呼的余再空，就连一直以来沉着稳健的夏连衣也有些惊讶于眼前所见。
　　道路宽阔干净，建筑雄伟整齐，大街上人来人往，生意人临门吆喝，好不热闹。
　　原来这就是天下最大的城，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乡。
　　从扬州到长安，走小道节省下来八天时间，但毕竟没有走官道安全，多少遇到点麻烦。一次是一伙盲流，被他们三个会武的人打跑，只有石借月不小心扭到了脚；另一次是两个山贼，一句“此山是我开”都没好好说完，发现目标比自己人还多，就逃之夭夭了。
　　其他一切都很好。石期是个很会安排行程的人，一路上借宿别人家都由他去商谈，往往大白扇一展，对方就慌慌张张抱拳作揖，一副巴不得他们住下不走的样子。
　　她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笑答曾经对这些人有恩。
　　这样看来他应该是个好人，虽然长得有些……呃，奸猾……但不能以貌取人，不是么？
　　所以这一路，总的说来很顺利。
　　夏连衣缩手摸着藏在衣袖内层的东西，四下巡视，盼望能看到和石借月一起失去踪迹的余再空，可放眼望去皆是人头，要从中找人，怕是比在大海里捞针还难。
　　这孩子……她叹气，本来师父只让自己到长安来送一封重要的信，哪知被余再空知道了，事先躲进船舱，赶也赶不走，上岸后她怕他一个人会闯祸，便只得让他跟着。
　　早知道他那爱热闹的脾性，当初真不该听到他那句“我们说好去哪里都要在一起”就心软。去哪里都要在一起？哼，说得倒好听，现在人呢？
　　“吹牛……”她越想越不是滋味，眉头深深地皱起。
　　旁边的石期见状，讨好地建议，“夏姑娘，借月见不着我们一定会把夜公子带回寒舍，不如先到寒舍喝杯茶，稍作歇息，你看如何？”完了不忘补充一句，“夏姑娘也可以顺便亲自验证在下之前说的林大侠有恩于石家，是真是假。”
　　自己人生地不熟，再空又失了踪影，虽说找家客栈投宿会比较好，但她也好奇，石期口中的证据究竟是什么。想到这里，她也就不打算推迟了，反正江湖儿女嘛，不拘小节。
　　倒是石期见她那样干脆，突然有想扑地的冲动——这丫头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她不知道江湖险恶四个字怎么写吗？

　　石家在城西尾，府邸不大也不小，但从大门到前庭，布局和摆设却处处精妙绝伦，想必其他地方也一样。
　　来迎接他们的是个看起来像管家的老汉，他一边指挥下人接过他们的行李和马匹，一边等着听候石期的吩咐。
　　石期带着夏连衣走进门，并不看那老汉，只随口问道：“轻虹还没回来？”
　　“回少爷，没有。”
　　“前些天我飞鸽传书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今年参加终试的公子都到了中厅，除了……”
　　“谁没来？”
　　“老国舅爷的公子。”
　　“知道了。”很好，他若来了，戏就演不下去了，“我们快过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那些公子听说长安第一才子举办谈书晚宴，哪个不是迫不及待？让他们等等也不妨事。”老管家说到这里有些得意。
　　原来他是长安第一才子，夏连衣暗暗佩服。
　　“那都是世人胡乱安的头衔，当不得真。”石期猜到她的想法，谦虚地说，“说起文才，有一个人在下是甘拜下风的。”
　　还有这样的人？夏连衣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以眼神询问。
　　相处时间久了，他也习惯她经常用的神态语言，“人外有人嘛，他也在中厅，是在下此次科举终试最强劲的对手，你有没有兴趣随在下去看看？”
　　夏连衣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既是谈书会，我一介女子，恐怕不大方便吧。”
　　“咳，夏姑娘，你不是一直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么，现在怎么倒忸怩起来了？”
　　“可是……”激将法对她用处不大。
　　“别可是了，走吧，夜公子有借月陪着你不必担心，先在东厢房休息休息，反正也是要路过中厅，不妨随在下去看看。”折扇没有展开，半挡住嘴，让人恍然以为他在算计着什么。
　　无话反驳，只得乖乖跟着走，这叫什么？大概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
　　石家的中厅比前厅大数倍，可容纳数百人。
　　此时，二、三十个纶巾长衫的男子或坐或站，或两两一对，或三五成群，正在高谈阔论，热闹之势不输府外大街。
　　石期领着夏连衣走到门边，并没有马上进去，也没有打扰那群显然很投入的年轻人，只是向里面一指，回过头对夏连衣说：“在下刚才说的就是……那里，可看见一位华服公子？”
　　顺着石期的手，夏连衣看到了目标……华服？不相信地睁大眼，什么华服，那，那，那根本就是一根会走路的金条嘛——玉冠宝带，丝衣缎袖，在一群素衣书生中格外显眼，他全身上下都闪着大红大紫的光，就差没有将北山水晶和南海珍珠直接绑在身上……这种明摆着叫嚣“我就是有钱”的打扮还敢到处跑，长安城的治安当真这样好？
　　他正侧着脸和左边的人说着什么，完全不理会右边的人一脸崇拜地想与他攀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回头之意。
　　然而就在他转头之时，石期的声音也在夏连衣耳畔响起，“看到了吗？他是长安最大的药材商上官家的公子，上官一言。”说完他“啪”地一声展开折扇，终于掩饰不住憋了近一个月的快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相忘，你可知道，本……本公子现在觉得好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