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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君容可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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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可归。
这应当是不属于我的感觉。白东秀有很多朋友,白东秀向来不懂放弃。
但是此刻,我失去了那样的心情。这觉得自己已兜入了怪圈,怨恨一切看似美好的事物,想要破坏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右臂上隐隐有痛觉,我如行尸走肉,行迈靡靡。
“公子,请留步。”
谁的声音,叫我?
不予理睬,此刻我无心于其他事情。
“贫道观您气色不佳,印堂发黑,当是有不属于阳世之物缠身啊……”
我抬头瞅了他一样,又是个招摇撞骗的,以为捻着长长的胡子就真是半仙了?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个死人,收了我吧。”
“公子您切勿说笑,长此以往就算您是至阳的男子也会承受不住的……”
“怎么,我不像么?”我丝毫不想理他的絮叨,头晕脑胀,只想回去睡一觉。
“唉公子,您若有需要贫道……”
道士的声音远了,埋没在喧嚣的叫卖声中,繁华里,没有我。
我还是回到只有一个人的房子里,脑袋里轰鸣疼痛,我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能在没有你的时间那么坦然地活下去。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你。
你在的时候没有觉得,丢了很久然后找不回来。
你所有的一切,我日日温故,只是你已经不知道了,不知道自己很重要,不知道我多么需要你。
此中结局犹如那句诗词的一语成谶,你浅唱低吟,一辈子都不知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拿起陌生的笔,饱蘸了墨水,在泛黄的宣纸上写下这句话。
下一句的开头只是个深深的墨点,像中了魔障,滴下液体晕开未干的墨迹,再也没有了,再也不知道。
‘我喜欢你啊云。’
你听不到。
我趴在案上哭了起来,不用怕谁听到,因为没有人了。
***
手中攥着一张字帖我感到茫然。
‘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谁帮我接的下句?
这个世界似真似幻,我按按手臂,已不那么疼了,因为被仔细缠上了绷带,还有凉凉的感觉,我分明记得,昨日大脑混胀的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处理伤口。
昨天我照例梦到你,在那青碧的天空下,僧庙旁少年的你手持扫帚,看我兴奋离去的背影,笑容是我不曾注意的明丽。
‘你来做什么?’
‘啧,我帮你。’
然后我醒了。
天道轮回,冥冥中已经注定。
我死死盯着浓墨勾画的文字,像要将那薄薄的纸看穿。
风吹书卷,我无力地坐下,终是握不住它。
不要再做梦了。
我想见到你,不管是不是你,不管你会不会生气。
——我都要一搏。
我把包裹在臂上的绷带拆了,看着高高肿起的伤口吸一口气使劲按下去,本来淤血的地方痛得有些麻木,咧了咧嘴忍不住嘶一声,但这正是我需要的。
天刚擦黑,我将房间里的东西弄乱,乱到我自己都不堪忍受的地步,可想而知——我就不信你不来。
如果真的是你的话,如果你还如我记忆中那般对我的整洁度吹毛求疵……
做完这些我蓦然失落下来,静静等待那子夜的来临,时间的流逝显得特别真实而清晰,仿佛快要到那命运对我宣判的一刻,努力平复下呼吸,我捏紧拳头。
忽冷忽热的仓惶灭顶,从没觉得夜这么长,胸腔里砰砰跳着的东西很聒噪,我试图让它停下来,我想静静地倾听。
许多的声音,有窗外不绝的蛙声和虫鸣,有更深漏断之声,还有玉兔东升慢慢踏过中天的步伐。
睡意袭来,我便将右臂按在桌上,头枕在上面,痛觉拉回了欲坠的思维。
而双眼合起,又不自觉想起你的样子,是十年前,穿着天主特有的黑底红纹翩然的衣袍,头发束得整齐,发尾稍稍卷曲,有如说不尽的缱绻,那在衰草茫茫中,孑然站立的男人;抑或再往前,一身漆黑的杀手,与夜魅糅合地融洽,眼中却有不属于杀手的悲苦的俊秀少年……
我听到细微窸窣的声音,像老鼠在穿梭,我的心跳逐渐加快,却丝毫不敢睁开眼睛。似是被堆成一团的杂物绊了一下,动静稍大了,那人嘘声一会儿,大约认为我又睡熟过去,方小心翼翼走来。
——我能感受到皮肤上慢慢浸染月光的温度,清透、温凉。
“你……”
我什么也没抓住,满手的月光,然而眼睛睁开,就再也无法挪动。
蓝衣的,纯美的少年,踏月而来似谪仙,小小的脸上挂着茫然的神色,似乎十分不知所措,他一转身就想走。
“不!你……你别走!”我的喉咙干涩得几乎教我说不出话,该是声嘶力竭的,勉强吐出几个字音。
粗布蓝衣难掩的清隽疏朗,柔美的五官,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似有些不近人情的傲气,若是那唇角向上勾起,只要极其微小的弧度,任何坚如钢铁的东西都会被融化——那分明,分明是我的那个你!
“云儿!别走!”我竭力呼喊着,而双腿似生了根,竟无法动弹,“云儿!求求你!回来呀!!”
你已至门口,犹豫回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不解地皱起了眉。
“云儿……”我的嗓音如此沙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泪流满面,该死的泪水模糊了我视野里的你。
“别走好么云儿……求你回来啊,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
“对不起云儿,对不起……”我说不上什么足矣挽留的话,只有那汹涌的情感让眼泪簌簌而下,语言匮乏而无力,只是道歉,只有道歉而已。
你总对我说的三个字,也是我,从未对你说的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跪在你面前,只要你肯留下。
你不会的吧,你不愿意见到我,之所以帮我也只是因为旧情,而我现在看到了你,你一定怨恨我,讨厌我,我从来口不对心,我只是没有对你说,我多么地喜欢你,我多么地……后悔。
世上,没有后悔药。
月光从的脸上抚过,我感到眼泪都凉了,却是没有勇气抬头看那再度空空如也的房间。
“你……”
一只手,比月光更白皙,似乎有透明的光泽,骨架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细看下有粉润的半月形,嵌在如玉的五指上,莹莹美好。
少年的脸上挂着大大的迷茫,似是好奇地想要触碰我脸上的湿润,又在半寸前停住。
“你是叫,云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