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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君应有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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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偶尔的浪漫主义情怀过去之后,我们携手大胆地从侧门踏入寺院。
怀着一点瞻仰与回顾的心情,走过熟悉的落叶小道,仿佛追到了掌心的流光。
奇怪的是不见大和尚们,大抵是回家过年去了,此时寺庙空空荡荡的,完全是我们的天地。
“这样我们大概就不会被打出去了…”喃喃着,越过时间的长廊,风在鸣响,隔绝了外界喧嚣热闹,那些山啊树啊鸟啊虫啊,都变得可爱起来。
澎湃的心绪被清风抚平,我们不由自主地放浅了呼吸,以免惊扰到融洽的万物,直到我的眼球被一个东西吸引:“咦啊,那个是——”
我惊奇地发现那些个当年的壁画色彩还鲜丽,丁点没有古旧褪色,好像还生光呢!夜里眯着眼睛就能看清楚了,那是两个人,素面乌发,都带着明媚的笑。
“看到不?”我兴奋地看向你。
“嗯。”你恬淡地笑了,也回握住我的手。
和壁画上的你笑得真像,眼若半月,明眸皓齿。我嬉皮笑脸着起哄,你推了我一把:“不许说我像女人。”
“才不是呢,你是我独一无二的云儿。”这麻到舌头的话如今我都手到擒来。
恬着脸靠近你,发现你的气息有点紊乱了,不免心神愉悦,一只眼睛努力作抽筋状向你放电:“我爱你,云儿。”
原来我不过就是说说,那么一句平常的话,我乐于去说,但并不指望你任何的回应。
因为你总是淡然不言,我以为自己多少有那么自作多情,但我乐意甘愿,知道你面皮薄,知道你不像我满口甜言,只要我一个人来说就行了。
说多少遍,都不觉得累,想要这样度过余生。
“东修……”但也许过年的关系,你竟然没有羞地一把推开我,而是在我盯了你通红的耳朵半晌后又轻又慢地吐一句:“我也是。”
意外之喜,这句话就像小猫的爪子挠在心里,又痒又软,我本来想指责你吊人胃口害我心存小小忐忑好久,开口嘴角却不听话地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好笑啊哈哈哈……”
“哪里好笑?”
“那你又笑什么?”
“我有笑么?”
“没有么没有么?”
你面无表情地被我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你,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开心?
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满腔的热血一下子涌上大脑,我抑制不住像疯子一样笑,拉住你飞快地跑起来。脚步轻盈,像一匹精气旺盛的小马驹。
蹦蹦哒哒来到那个熟悉的庭院我与你相视一笑,满园的落叶啊,全都被扫成了一个形状,不正如当年我的杰作嘛!
在庭院的中央,拼成一个大大的爱心。我一拍脑袋:“啊,我当年真是糊涂了!”
“什么?”
“有眼无珠,偏要去想那远在天边的佳人,哪能是我这等人可以够到的!”
“直到今时今日,岁月蹉跎此去经年,时光终于让我明白啦——”我咧开一嘴白牙。
“算是借花献佛吧,我就记得那么文绉绉的一句:”
“水底月为天上月,梦中人是眼前人。”
是啊,只要你的惊鸿一瞥,我还稀罕那些个镜花水月做啥!
你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风吹乱你的鬓发,我将那俏皮的发丝别到你的耳后,就听到你说话。
“净胡说八道,你这么说,至善小姐可要生气哪。”
你撇开我的毛手转身就走,我一下子急了,又有点气,那些刚才还浮动在心上的文人情怀灰飞烟灭:“你怎么又这么说?云儿我说了啊你偶尔也听人说说话吧!我不喜欢小姐,真的不喜欢你理理我啊……”
嘴巴停不下来身体还撞到了前面的你,你倏然转身,“我知道啊。”
那笑意盈盈的眼睛眨巴眨巴,都是计谋得逞的小愉悦,哪有一点吃醋的味道!
“好啊你,”我一下子不乐意了,“吕云你小子敢耍天下第一的白东秀大人你死定了!”
“呿,臭小子白东秀,那么多年来也没长进!”你顶撞一句,戳戳我的腰眼拔腿就跑。
“呀呀呀给我站住!”我佯怒地在后面追,黑靴踏过一地的落叶,哗哗哗哗,我循着你的身影,你循着叶子的轨迹。
到停下来时我也没多喘气,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我追到你了。”拉着你的手腕,我挑衅地瞄了你一眼,你却沉静下来,我随你的目光抬头才发现我们来到了主殿门口。
缓步走入,这里佛像森严肃穆,很容易让躁动的心脏静下来。
你仰着下巴凝神望着那尊佛的样子可真好看,我才不承认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失神半晌,忽听得洪亮的一声:“施主,好久不见。”
我一低头,唉,还道是谁哪,原来是那讨人厌的老道!
我没好气:“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又是你?”
“缘分天定,贫道也没有办法,”道士摊了摊手无辜道,摇了摇手里装满竹签的木桶,“施主要不要来算一卦?”
“你一道士跑到人佛庙里面坑蒙拐骗真当人是傻子?”不知为何明明他没有恶意,我就是害怕看到他小小的眼睛眯起来的样子。
“趁着和尚不在大年夜的你算个毛线卦啊?”下意识把你扯在身后,还是不知为何我没有掉头就走,而是严肃了声音质问。
“唉,我也不想哪,谁不想合家团圆来着,”道士把头上的道冠扶扶稳,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是在等施主?”
“等我?”手中紧了紧,你安慰地回握我。
“施主就抽一根吧。”这回他说的诚恳,貌似还有那么点无奈。
神使鬼差地,我挑了一根细细的签,像是我眼花没有瞄到半个字,而道士却举着观察了不少时间,嘴中还念念有词:
“枝叶托根柢,死生同盛衰。
得志从命生,失势与时颓。
寒暑代征迈,变化更相推。
福祸无常主,和忧心无归……”
这词儿似乎很是耳熟,他没有做更多的评价,只是叹了口气。
然后向我伸出了手,我摸不着头脑,你却很自觉,摸出两个铜板塞到他手上。
“多谢道长。”
呵,我说哪,原来不过是骗吃骗喝!这大过年的,可不晦气!还是你明理,晓得他是个不正经的,干脆就散财消灾吧。
可惜我没仔细看,那铜板似乎也不是天圆地方的样子,不知道多少面值,可别让他占了便宜!
他那歪诗是什么意思,鬼才能懂哪!我想我至少不能吃亏,转手抢过他手里的签子。
迈出大殿,好像还听见那道士在身后瞎念着情诗: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还不及嘲笑一声,就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