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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锦衣卫,审罪臣之子;螳螂捕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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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锦衣卫,审罪臣之子
我仰面躺下,眼中汇聚点点星光。耳边充斥鞭子入骨的撕裂声。
身体平摊在屋顶,由得沁凉的砖瓦拉低体温。
想着,若是——
自己古道热肠。
是否就没有现在的冷眼旁观?
“只要交给我们。”有人说,循循善诱的口气,“就考虑放你一条小命。”
“你该明白,上至宰相、番王,我们都没有放在眼里。”又一人说。
“你爹已经被收押大牢。作为孝顺的儿子,为老人家着想,阴寒的牢房可不适合他的身子骨。你交出它,我保证你爹在牢里衣食无忧。被子衣裳全是新的,酒菜是醉仙楼的,也允许亲人的探视。你觉得呢?”前一人继续诱惑。
“记住,你能落在我们手里是必然如此。下至平民百姓哪一个不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后者依然威胁。
“咳咳……”
“你看你,如果一开始就好好配合,老六也不会下手这么重。”
“他这是自找。”口吻渐狠。
我阖上眼。依稀有呜咽声汩汩流入心田。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新修律法,废除丞相;实行六部制;实行卫所制,设立锦衣卫。将王侯将相监视眼皮底下,控制百姓一言一行。朱棣大兴厂卫——东厂、锦衣卫,均可不经司法机关,直接奉诏受理词状。
两代人的成果,最终是皇权高度集中皇帝一人手中。
然而武将与兵权分离,“厂”主内、“卫”镇外的局势真是一个好的决策?
结果导致宦官专政,以及,君臣失“信”。
许久,听见年轻人回答:“我……不知道。”
话落,鞭打重又开始。嗡嗡,嗡嗡,空气震荡。
我睁开眼,嘴巴紧闭。
不绝于耳。【嗡嗡……】
酷刑没有尽头。皮肉掀开的错觉在自己身上体验,极痛。双眼拒绝残酷的场景。可是内心叫嚣贴近,哪怕一点,然后看见——
鲜血。
在地面上,鲜血滴落、汇聚成数条小蛇,扭动身子。
刑架上,那人衣不蔽体,鞭痕烙印在白皙的肌肤,纵横交错。他的脑袋已然低垂,没有气力傲然昂首。
房屋坐北朝南,东西各一扇纸窗。锦衣卫,一个,两个,三个,原来三人在场。
此时他们驻守东西南三面。如临大敌。
我掀动嘴皮子,想笑。
可惜嘴里苦涩。
于是平静心神,然后看一幕幕的惊险“片花”在眼前过去。
先是窗户被一把铁锤击碎,人影同时跃入,混和碎木屑一起着陆;大门紧接被人踹开,来人面蒙黑纱,随即飞身袭向守住东面窗口的锦衣卫,手中一柄宝剑划过烛火,瞬间砍去一半光火。又西面的蜡烛被铁锤捣碎。
视野掉入黑暗。
我掉头寻找年轻人的刑架。毕竟在此之外,我的视线还能够定格哪里?
百晓生带我上屋顶,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好好端详年轻人的窘况?
天上的月光和繁星,需要我的青睐吗?
手掌下的瓦片,它几时翘盼我的到来?
尽管如此,眼球捕获失败。
我眯起眼,衣袖擦拭额角的散发。
专注眼耳。
屋内兵器连连碰撞,并没有产生铁器相撞后的花火;
呼喝随着招式的攻防起落,一叱一咤颇有威风,也没人注意以静制动的策略;
碎石声、破空声、断裂木料的“砰、噶、吱”,他们都战得酣畅,如有神力,到底没发觉自己仿佛一只超声波失灵的蝙蝠,攻击十有九次打空……
40.螳螂捕蝉
“你们是什么人?”
“呸!”
“嘴硬!”
“小人!”
“老六点火。”
相同的节奏,锦衣卫两人分饰黑白两角。
油灯,在东西两面先后被点起。时间不长,到此,是锦衣卫钳制了两位夜访者。
原来后者,一位是长发飘飘的少女,一位是而立之年的长辈人物。
现在,流星锤也罢,蝴蝶锤也罢,连同七星宝剑一起躺在墙角的废墟无人问津。流星锤的主人则被人削去半片衣角。
他双膝叩地,右臂后擒。
两眼焦虑凝望让人扼住咽喉的少女,对方双臂被困身背,却依然逞口舌之快。
就听少女怒骂:
“一群小人!无凭无据就随意抓人,现在又上私刑,朝廷的人就可以不讲王法!”
“吵死了。”唤作老六的锦衣卫扬手一大巴掌。
“你打我?”少女恨声反问。
“小姐!”她的同伴疾呼。
“好好的大家闺秀偏生骨子里乡野悍妇,你瞧着自己待在家中是金衣银裳,这也没人知道你的秉性,现在是多尴尬呢。”唱功极佳的“黑脸”讥笑。
“你……”
“你们敢——”
“老六和□□,把他们两捆结实了。”
闻言“流星锤”挣动不休,不甘落后的“七星宝剑”利嘴尖牙,当即排行第四的锦衣卫伸手点人哑穴,老六则是重手法将这二人困做肉粽。
之后两名锦衣卫齐齐看向疑似三人中的锦衣卫老大。
对方抖动两撇小八字胡,掌心磨蹭光滑的下颔,一手抬起刑架前低垂的脑袋。
“现在咱们可得要好好谈谈了。”他说。
“一个姑娘家。一个老家伙。”放开手,“加上你那位犯了大过的爹,这下子该乖乖听话了?”
一声冷哼,“老六,他要是不开口,”男人停顿,“不开口就给那位漂亮姑娘划花小脸蛋。”
年轻人胸膛起伏,喉间忙不迭咳嗽。
锦衣卫老大又做吩咐:“把小姑娘的哑穴解开。”
其后扬声,“慢慢来,要一刀一刀下去。”
“不……不要。”
“舍得开口了。看来红颜知己真比自己亲爹更重要嘛。”
“我,我请你、放了他们。”
“好说。”
年轻人磕绊回应:“我爹不是、勾结恶人。没有。”若是没有束缚四肢的铁链子,他想是要扑倒地面。又或说没有逼供的锦衣卫,年轻人已经陷入昏迷。但是现在这人挤出剩余的体力,疲于应对,“我给你。放他们、走。”
“好说。”
“它就在……”这时他一个大喘气后收声。
“你没有耍花腔?”对方口吻森寒。
“没。爹交代……收好。”
“老四,把这两个人押下去,关牢里。问清楚来历。”
“你!”年轻人猛然一阵呛咳。
男人右掌按上细细流血的胸膛,:“等取回鹿皮自然放过他们。丁少爷,你说是吗?”
丁姓少年再度绷紧身体。嗫嚅:
“鹿皮,师兄、身上。”
“老六,把丁少爷一起关进地牢。”
我攒紧眉头,忽略一份熟悉感。
又回想从前,雕栏玉砌,花团锦簇,冷漠且专注的小脸。
往昔重现。
墨黑,纸白。小手一笔一划。字,触目惊心。
《雷鲨》攻雷摄天,破。取而代之;
《玉颜心经》引江湖混乱;
《邪毒草》藏入鹿皮,以藏宝图之名将江湖彻底粉碎。
僵直的唇角轻抿,淡色的眼珠注视纸面。理智分析:
“第一步,攻克雷摄天,掌控江湖武林。时机成熟之际灭银月宫,随后散布《邪毒草》的消息。要放出消息,《邪毒草》中藏有前朝遗留的宝藏,自然,鹿皮是所谓的藏宝图。到时江湖纷争,有人争夺《玉颜心经》为的是驻颜术,有的人则是为求《邪毒草》和藏宝图。”
午后的阳光烘托孩子的柔嫩脸蛋,“游牧族远征常染疾病,病疫漫延士兵死亡人数上百过千。”
“第二步,以前朝宫廷御医杨国忠的名义,由宫中放话:鹿皮注有各大草原的泉眼地标。”
“向来温泉治病疗效甚佳。游牧族多年受疾病苦恼的问题至此迎刃而解。”
软糯的小嘴翕合,“可惜草原上的巫医多过名医。即使不为战争,游牧族人为了部落的发展也必定参与这场争夺战役。”
“到时候借以这场大混乱,大做文章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小手交付出一张薄纸,“权臣、外敌、武林,瞻基只等厮杀后做这得利渔翁。”
“一切都会成功。”
“银展屏是杨国忠的义女。”
“杨国忠是雷摄天的救命恩人。”
“而我,是杨国忠的主子。”
“成功从来不计较手段。瞻基,在这个时代,人言可畏的道理深得人心。我们只要牢牢把持住言论的权威性,黑的也能成白。”眉淡,唇白,孩子眼中缺失一分生气。
骄阳都似不能晒暖一颗冰心。
他静静注视面前粉雕玉琢的孩子,对方细长的眼睛微微张大,身子前倾。
小皇孙似是要将自己的玩伴张望个彻底。
忽然孩子浅笑笑开,淡色眼睛流露一丝柔情:“谁也夺不走瞻基的皇位。”
他神色肯定,“我知道。谁也不得不对瞻基俯首称臣,当瞻基高坐人人敬畏的皇位。”
屋外彩蝶蹁跹,微风习习之下盛放百花万千娇媚。
时光流转,存留在脑中的场景光怪陆离。
双眼定定然遥看星月夜空。
我抬高手臂,在眼前翻开手掌,虚握。【自己什么也没有抓住。】
侧耳倾听。黑鸦鸦的沉寂。
我转眼去看百晓生,不意外对方的兴味。扭回视线,然后下看。
门口,女子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