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荷园小霜

3、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第三章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却说杨判出了客栈，既没有当街献艺，更不会就地摆摊，只是一路走走看看，悠闲自在。不知不觉就晃到了“一品”茶楼，很自然地迈步进去。
　　临窗而坐的慕容宁，对眼前晃过的人毫不在意，他微带茫然地注视着街景，撒落出一身高贵落寞的气息。
　　茶楼内外，静雅与繁华之间，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吐出一口浊气，想到相父的病，他的心就一扯一扯地疼。
　　“宁儿。”——只有您可以这样叫我，您是我的恩师，如父。
　　已经过春天了呢，可您的病要如何才好？
　　“盼儿……”无意中曾听到您的梦吟。
　　杨将军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要怎样才能治好您的病？怎样？！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真的。
　　“爷，春寒料峭，您身子尊贵，把窗关了吧。”侍从低声道。
　　慕容宁叹口气，点了点头，回过身来。
　　杨判寻个僻雅的桌子坐了，还未坐稳，就见茶楼掌柜的双眼一亮一亮，小跑到跟前，兴奋地低声道：“杨公子，可把您盼来了！我都等了您一年了！”
　　杨判笑道：“徐掌柜，您老的眼睛可是越来越尖了。”
　　“那是啊，看别人不行，看您可是一顶一的准！”徐掌柜亲自从伙计手里捧过好茶奉上，“您一年才来这京里一次，得您的对子可不容易！”
　　“您太客气了。”杨判知徐掌柜是老实人，又是个喜爱风雅的行家，故对他也同样尊敬。
　　取出携带的楹联，杨判道：“这些帖子还是按老规矩出售，交给您，我放心。”
　　“是。”徐掌柜接过，叫伙计收好。
　　杨判执杯子呷了一口，赞道：“好茶。”
　　徐掌柜笑问：“杨公子，不知您在京里逗留几日？我这里今年的楹贴什么时候能得您赐下啊？”
　　杨判道：“过了十五便走。”转而一笑，摇头叹道，“您老倒是越来越性急。这样吧，我是晚辈，也别在您面前卖乖了，待我品完这杯茶，就在这里给您写新对子。”
　　“那敢情好！”徐掌柜喜得眉飞色舞，立刻吩咐伙计，就在茶楼中间准备桌台、纸笔。
　　这一来，便有好奇者频频侧目。
　　杨判生性爽利，从不拖拉，将茶水饮尽，站起身子。
　　这一番动静也吸引了慕容宁，他偏过头去，眼里的孤默淡了些，可有可无地看看是何方神圣。
　　只见那桌案后，一俊朗男子长身玉立，右手执笔饱墨，略略思索中将茶楼内外环视一周，那双眼睛，清澈灵动，似乎还带着抹孩子气，却又饱含才情。
　　对上这双眼，慕容宁的心，莫名地一跳！
　　下一刻，却见他已在幅纸上刷刷落下几个大字。
　　徐掌柜凑上前来，仔细观看片刻，大喜，一迭声地道：“好，好，好！好啊！”随即对杨判一揖到底，“谢杨公子赐字！”
　　杨判急忙扶住他，口中道：“您老多礼了，不敢当。”
　　只听徐掌柜吩咐道：“来人，拿给后面先生临摹出来，揭了旧楹贴换上。把杨公子真迹仔细收着。”
　　“好嘞！”
　　等待，等待，等待。
　　慕容宁突然，特别想知道他究竟写了什么。
　　不一会儿，伙计拿了临摹放大的楹联出来，贴在茶堂之上。
　　大家引颈望去，只有八个字。只见上联是：白、云、洽、意；下联为：清、泉、洗、心。
　　慕容宁静默。
　　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白云洽意，清泉洗心。
　　他品着这几个字，顿觉如沐春风，畅快淋漓！心头的忧绪在这一刻也仿佛完全地无影无踪了！
　　这几个字，恰有点睛作用，让这“一品”茶楼，瞬间满室增辉！
　　何等幽哉！何等畅哉！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一片啧啧之声。
　　“哼，一幅破对子，什么东西！”忽然响起的粗鲁声音，明显带着挑衅之意。
　　慕容宁微微蹙眉，抬眼望去，却是几个公子模样打扮的文人，只是那满眼不服，反倒更平添了几分纨绔、几分书生酸气。
　　只见其中一人站起来喝道：“店家，你这茶楼是不是公开待客，一视同仁？怎么对个卖对子的万般尊敬客气，倒把我们这些文人墨客放在一边？”
　　“就是，你瞧不起人么？！”其余三个跟着起哄。
　　徐掌柜心头恼怒，又不便得罪客人，嘴角上翘，眉头却皱着：“唉，几位公子，您这话可就……”
　　忽闻“扑哧”一声窃笑。
　　那绿衣的纨绔公子瞥他一眼：“你笑什么？”
　　杨判眨眨眼道：“没什么，只是不知哪里来的几只乌鸦，飞高看人低。”
　　另一个蓝衣书生立刻怒道：“你说谁是乌鸦？！”
　　杨判的表情更加天真，像一个纯洁的孩子：“没说谁啊。”
　　白衣公子插嘴道：“小子，这茶楼风雅之地，岂是你等俗人能混进来的！别以为作个对子就神气了，那是掌柜有眼无珠！”
　　“哦？但不知何为高雅？”杨判微笑依然，眼中的暖意已渐渐冷了。
　　紫衣公子傲慢道：“当然是诗词曲赋。作对子，纯粹小儿把戏。”
　　“可是，偏偏有人连所谓的小儿把戏也够不上。”
　　绿衣公子瞪圆了眼睛：“臭小子，你够猖狂啊，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
　　“愿闻其详！”
　　“好！”绿衣公子一拍桌子，“不说诗词，只作限字对！一出一答，七步为界，若答不上，要你磕头认输！你可敢么？”
　　“没问题。但若几位不幸输了，请向徐掌柜道歉。”
　　“行！”
　　“请多指教。”
　　众人的目光都聚拢来，在这茶楼中的，多是文士，半好奇半凑热闹，也想听听这其中名堂。
　　“爷？”随从附耳上来。
　　慕容宁摇头道：“不妨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判，心想此人定不简单，那几个纨绔子弟恐怕占不得丝毫便宜。
　　白衣公子道：“我先来！就以春联为题，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听好了——万象皆春春色春光春似海！”
　　慕容宁心中一动，这家伙一上来就用了十一言联，颇有当头一棒下马威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