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荷园小霜

4、吟哦出新意，坦率见真情

　　第四章 吟哦出新意,坦率见真情

　　静默。
　　白衣公子得意洋洋：“如何？”
　　绿衣公子对杨判道：“莫拖拉！别忘了，七步为限！”
　　杨判起身，一步，两步，三步……不紧不慢踱了整整七步，继而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新年纳福福天福地福如山。”
　　万象皆春春色春光春似海，新年纳福福天福地福如山。
　　不错。慕容宁暗暗点头。
　　白衣公子不由怔了一怔，蓝衣书生反应够快，立刻道：“听我的！我的上联是：爆竹声声五光十色花千树！怎么样？”
　　只见杨判一步，两步，三步……不紧不慢七步正好回到桌前：“梅花朵朵四海三江酒一盅。”言罢取了桌上的茶，眨眨眼举杯示意，“以茶代酒，请了。”随即一口饮尽。
　　妙！慕容宁的眼睛微微发亮。
　　身边两个侍从低声自语：“切！论文采，谁比得过咱们爷！”
　　慕容宁轻轻斥道：“莫要胡说。”便将注意力又转到杨判那里。
　　紫衣公子道：“山舞银蛇昨日乍消千嶂雪！”
　　杨判踱三步：“云飞紫燕今朝先放一枝花。”
　　绿衣公子跟着道：“好景有望万枝梅似雪！”
　　杨判道：“丰年先兆千顷稼如云。”
　　慕容宁心中不满，这几个家伙分明以多欺少，采用车轮战术，即使赢了，也毫无光彩。
　　再看杨判，一脸的不在意，微笑洒脱，从容应对，到最后干脆坐在桌前不走了，自斟自饮，凭他出什么上联，只管脱口而对。
　　“桃李添春色，”
　　“梅竹绽春风。”
　　“春风临大地，”
　　“旭日照人寰。”
　　慕容宁越听越奇，这年轻人，竟是个不出世的奇才？！
　　然，那出题的几位面面相觑，已有些“江郎才尽”了，绿衣公子仍不甘心：“春为岁首！”
　　“梅占花魁。”
　　“春风及第！”
　　“瑞霭盈门。”
　　“春风得意！”
　　慕容宁暗叹：所谓“厚脸皮”到如此程度，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杨判也感到好笑，但仍然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和气致祥。”
　　这下，几位公子的脸色更难看了，也实在词穷，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杨判好整以暇地等了片刻，开口道：“怎么，几位兄台说完了？那么，是否该轮到小弟？”
　　绿衣公子咬了咬牙：“你说！”
　　杨判淡笑道：“几位兄台出的皆是春联，然正月十五将至，我便出个元宵节的对子。”顿了顿，他站起身来，“玉宇无尘月明碧玉三千界。请赐教。”
　　玉宇无尘月明碧玉三千界……
　　不知在场有多少人在心中反复咀嚼品位，默默思索着下联的对处。
　　慕容宁的胸中，也不禁蠢蠢欲动。
　　再看那几个纨绔公子，面色灰白，在那里绞尽脑汁，却只剩得面面相觑。
　　杨判等了好久，强忍腹中笑意，正色道：“兄台，莫忘了七步之约。”
　　绿衣公子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莫说走七步，便是走七十步，也对不上来。
　　但又不能如此僵着……
　　正尴尬静默中，忽听一声：“银河散影人醉春风十二楼。”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刷地向那声音的主人望去。
　　杨判转头，眼前顿时一亮。
　　天下竟有这般芝兰玉树的人儿！颀长挺拔、俊秀高贵！虽极力掩敛，仍遮不住周身才华横溢的气质。尤其是他的下联——“银河散影人醉春风十二楼……？对得好！”
　　被杨判一赞，慕容宁又喜又悔。喜的，是自己的脱口而出，悔的，也是这脱口而出，因为如此一来，反倒解了几个纨绔公子的围，好像自己是专门来帮他们似的。
　　深怕杨判误会，慕容宁抢上一揖道：“闻得这位仁兄上联出得巧妙，小弟一时技痒，打扰仁兄雅兴，失礼了。”
　　“怎么会！”杨判显得十分高兴，“兄台所作下联，精彩极了。小弟佩服！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不敢。”慕容宁自然不能把皇姓带出来，便道，“在下李宁。”
　　“李兄！”杨判干脆地一抱拳，“在下杨判！”
　　“原来是杨兄。”
　　两人对视，彼此都有好感，只想更进一步认识。
　　那几个纨绔公子灰头土脸，面上无光，绿衣公子啐道：“这等下里巴人的玩意，何苦浪费我们时间，不对也罢！”随即脚底抹油，便想开遛。
　　“哎？”杨判一旋身拦至他们跟前，“几位兄台，莫忘了约定。既然胜负已分，是否该履行承诺呢？”
　　绿衣公子瞪他：“你想怎地？”
　　“请向徐掌柜道歉。”
　　绿衣公子冷哼一声，耍起了无赖：“就不道歉你又待怎地？”说话间他身后跟着的几个打手仆役便慢慢聚拢上来。
　　慕容宁暗暗寻思，这必是京里哪家官宦的子弟，竟要仗势欺人了，真真丢脸。摇头叹息，脱口道：“如此行事，辱没‘文人’二字。”
　　绿衣公子立刻冲口道：“你又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干你屁事！”
　　慕容宁的两个贴身侍从岂是一般人物，立刻要上前，却被他以眼神制止。
　　更快的是杨判，他不着声色地逼视着绿衣公子，面上仍带着纯真的微笑：“请向徐掌柜道歉。”
　　徐掌柜怕杨判吃亏，惶恐道：“杨公子，我……”
　　绿衣公子恼羞成怒，猛地推杨判一把：“躲开！”
　　“哎呀！”杨判扶他手臂一扶，口里道，“小心闪着！”
　　蓦然间那绿衣公子咣咣咣后退三步，跌坐进椅子里，托着右手，直愣愣看着杨判，面上表情不知是哭是笑，扭曲不堪。
　　众人大愕，哪里知道是杨判的小小花招。
　　只有慕容宁看得分明：那一躲一扶间，使得是分筋挫骨手并点了哑穴，快如闪电！
　　看似普通的分筋挫骨手，被杨判使得又准又精，点的哑穴虽狠犹轻，让那绿衣公子有苦叫不出。
　　慕容宁的武功当然已高人一等，也不禁对杨判刮目相看：这卖对子为生的青年难道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杨判逼到绿衣公子近前，貌似关心：“兄台怎么了？可愿与徐掌柜道歉？”
　　绿衣公子两行眼泪不争气地刷刷流下来，点头如捣蒜，杨判又是不着痕迹地一扶：“兄台果然爽利。”
　　绿衣公子手臂一好，就像被扎了似的跳起来，张口道了歉，匆忙就跑。
　　其他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也跟着跑了。
　　杨判忍不住哈哈大笑，与慕容宁对视，慕容宁也忍俊不禁，两人默契地眨眨眼，几乎同时开口。
　　“李兄，请！”
　　“杨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