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阴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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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上玄凌并未久呆，封赏早在朝会上便颁了下去，他出席这宴会也不过是为了再体现一次对此次大捷功臣的重视，况且军中将领大多好那杯中物，便是号称“儒将”如慕容世松、季蘅等瞧着饮酒时也比旁人多出几分狂气来，他再留在这里拘束着他们放不开手脚反而不美。是以方一入夜，玄凌便退席回了寝宫去，只在走前记起周奕菏酒量不济，吩咐了随侍的内监多注意着些。
撂下句话，玄凌便慢悠悠往回返，月朗风清时候，倒不似白日里那般燥热，风从草木里荡过来，带些许清香，吹得人好生舒爽。玄凌长吸一口气，再呼出，便仿佛将席上酒酣耳热的郁气也一并呼出了。此时玄凌再回忆起席上自己的心情，不由有些羞愧。
分明是想了许久的人终于凯旋，本该欢喜快活的不是么，可他同那人同席而坐时却被许多杂念淹没，他忍不住便想自己这决定做的究竟对不对，或许让梁王周奕菏消失才是最好的，便如前世那样。他想他已经早早的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他表现出了他对他的重视与渴求，可他却从来不知道那人心里作何感想，那么、他凭什么就敢认定那人会如前世一般不生野心，任他予取予求？愈想他便愈是纷乱烦躁，几乎就要坐立不安。
然而此时被风一吹，他才慢慢冷静了，开始觉得安定。他才想起那人原本或许就要远走，可终又回转，这何尝不是因为对他的信任？玄凌多疑了两辈子，却是第一次这般轻易的放下却并不是为了粉饰太平，只因他是这样的想要信任一个人。此刻无关风月，只是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他全心依靠，想到有这样一个人让他愿意试着不假思索，由是生欢喜心。
乍一想通，便觉豁然开朗，天地一清。他不由在上林苑多停了片刻，四下转转，草木扶疏，花枝挺秀，心境既佳，则处处风景。待他到了仪元殿，朱柔则已经在偏殿候了有时候。
玄凌并不是十分绝情的人，只不过必要的时候他的感情无法影响到他的作为，而其余的大多数时候他则会放任感情随兴之所至。当然，这是指长大后的他，少年时他常有孤注一掷的决绝，而在重回少年的此世，他偶尔会觉得那个曾经的、年少的自己又在他体内苏生，这大抵不是件好事。
同时对于某些特定的人，他也有着一种奇异的容忍，并不是基于本性上的宽容，相反的，或许更可能是因为对于人性的失望，就好像曾经熊咆之下，徐燕宜以身相护，胡蕴蓉却缩在他背后，他因前者觉得感动，却并不会责怪后者，因为在他心里这些女人本就是一样自私的，他会因为发现了一个异数而欣慰，却不会要求每个人都要做到如此。
毫无疑问的，朱柔则是这些“特定的人”中的一个，因为她在他心中曾经那么至高无上，所以玄凌一直在对她失望，但也因为她曾经的至高无上，所以当一桩桩公案被时间渐渐揭过，当当时的恼怒散去，他会选择原谅，尤其是在她还怀着他的子嗣，却已经失去了曾经属于她的后位——当然，那是只有玄凌一个人知晓的曾经。
于是朱柔则惊喜的发现玄凌对她的态度是久违的温和而柔软，就像他们的初见，他的笑容里和风细雨，润物无声，让她感到自己是被全然的宠溺与包容的。她难掩兴奋地将身后青鸾捧着的青瓷汤盅接过奉上，面色微红的道，“臣妾听闻皇上设宴，想来席上是要饮酒的，是以便早早去备下了解酒汤送来给皇上，这汤是臣妾亲自煮的，也不知道合不合皇上口味。”
玄凌示意李长接过放在桌上，却并没有马上要喝的意思，又耐着性子同朱柔则说了会儿话，见她仍不告退，心下不由暗叹，刚想着她总算学得些眼力价儿，知道送解酒汤来，估计八成还是左右人提醒的了，只得端起茶杯来，道，“朕还有些公事要办，修容无事便退下吧。”
朱柔则这厢有些讪讪的退下了，然而出了宫殿，想着玄凌体恤她的言语，又忍不住笑起来，一时间宜修封后、母亲被送走的阴霾竟都散去了。只要他心里是有她的，她便受些苦楚又有什么呢，她分明从不是计较名分的人，前一阵子怎么到魔怔了，将自己弄得同那些俗人一样。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她想，她如今已经有了孩子，皇上对她也又怜惜起来……她突然有些怕，玄凌对她的好会否只是因为她有了身孕了呢，便又患得患失起来。
而那厢，端妃正同她宫里的掌事姑姑说话，若是朱柔则知道这番对话的内容，怕是再笑不出来了。
“娘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这不是帮了那朱修容一把么？”
端妃笑起来，“姑姑你可知道上一次皇上为什么削了朱柔则的位份？”
“这……不是因为朱氏窥伺帝踪，还冒犯了娘娘您吗？”
“那里是这么简单的，我查出来的是朱柔则给皇上下了壮阳的药，皇上这才恼羞成怒了。”毕竟哪怕皇帝本该雨露均沾，可他主动如此和被逼着如此却又是不同的，这可不是捋虎须了吗，要知道公用黄瓜它也是有尊严的！
“所以您才往朱氏的解酒汤里加了鹿茸肉桂这些助阳的药材？这样一来皇上察觉后定会恼了她故技重施一错再错的，只是娘娘您就不怕被查出来，您不是常说不做手脚才是最好的手段吗？”掌事姑姑还有些犹豫。
“嘁，送汤汤水水的还不就是想要邀宠，皇上喝了她的东西想着她的人，晚上自然就翻了她的牌子，那么她在里面加些料也不稀奇啊~”端妃笑意淡了些，想起她从书里看过的那个故事，那个夭折了的皇长子，“再说我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呢，食材都是他长杨宫自备的，汤底是她朱柔则早便吩咐人备好的，药材是她自己放下的，火候是她亲自看着的。”
“她不过是消息不灵通，不知道今晚梁王要宿在仪元殿，玄、皇上根本不可能临幸后宫，所以这才弄巧成拙，至于我嘛，我不过是依着她的初衷帮了她一把而已，不必太感谢我。”端妃最后淡淡的做了总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做不来某些人那样对小孩子出手的狠绝，却也不是只会挨打的包子，总要膈应回去的，不是么。
然而却也有端妃不曾料想到的，这却真的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了。
朱柔则下去后不久，便有人来报梁王喝醉了。玄凌也不稀奇，以前便知道那人酒量平平，偏刚才又是来者不拒的架势，好像全不知自己这方面的短处，醉死也是他活该。他话说一半又犹豫了一下，“那梁王今晚就留宿宫中吧，叫人扶他去桐花台……罢了，直接送他来仪元殿吧。”饶是桐花台本就是梁王常宿的地方，想起桐花台后来被留给了玄清，玄凌便再不愿提了，又或者也是私心所致，不自禁便想着同他近些，再近些。
眼见郑通便要退下去，玄凌却瞥见桌角的汤盅，扬声道，“干脆把这解酒汤也一并送过去吧。”
人走远了，玄凌的心也静不下来了，一时后悔不该让朱柔则送来的东西送入那人的口，一时又想那人醉的可严重吗。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阴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