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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当归 ...

  •   五月末时,钦天监算得吉日,封后大典遂定于九月廿八,同时立后诏书发下。

      玄凌此番动作并不遮掩,风声早传,宫内众人皆心内有数,宫外亦有许多猜度。玄凌继位至今已是第二年,朝中立后呼声实在不小,亦有臣子如甘、苗二者,一心举荐自家女儿妄想搏一场滔天富贵。只不过玄凌虽心下对朱氏姐妹仍有心结,是以始终留中不发,却也并不打算另立旁人再扶起其他外戚,更遑论便是他如今厌了朱氏柔则,对昔日贤德二妃的痛恨却并未消减,于是如此一来这卖女求荣的行径也就徒惹得世家清流鄙夷而已。而如今他总算是下定决心,倒也迎合了众望所归,只是这国母之位花落谁家,又引动诸般暗涌。

      其实明眼人多半料到了结果,毕竟朱氏宜修那所谓皇贵妃的份位前所未有,她位同副后,早已总摄六宫诸事,此番立后想来也不过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罢了。

      只是总有料差了的,便如柔则生母朱夫人。

      之前因为朱夫人几番动作,从太液湖边滑石粉再到长杨宫内焚香,朱家安插于宫内的眼线几乎损失殆尽,再没法给宫外递话。而朱夫人虽然知道女儿被贬,却不知详情,并不以为意,她天然对女儿有一种绝对的相信,在她想来,世间男人无不爱美人,如柔则这般绝色还不是轻易便能令得皇上回心转意的。而之后柔则方一有孕,立后的消息便也传出,朱夫人全未想过这可能是皇上为了确立宜修所处皇长子的地位,只觉得该是女儿苦尽甘来了,心下狂喜不论。

      而到了诏书布下这一日,朱夫人的美梦也总算是到了头儿,她还来不及收拾起狂喜的心情,便被劈头一棒打的晕头转向,当下顾不得旨意尚未念完,便从地上一跃而起,直直扑向传诏的内侍,一把扯过圣旨。足有七八尺长的明黄色织锦她一人如何拿得过来,一端的玉轴狠狠砸在她脚面上,她却未觉,“怎么会?!怎么可能是朱宜修那个小贱|种!!!不会的、、不会的……”

      她又转向那内侍,双目通红,面孔扭曲的竟有些狰狞意味,“错了、一定是你弄错了!说!是不是那小贱|人买通你让你这么说的!这皇后也是那庶出的贱|种所能想的?!只有我的柔则才配当!!!我”话未说完便被朱成玮指使人堵住嘴绑了下去。

      朱成玮真是有苦说不出,之前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上面不知为何在对他进行打压,后来朱夫人蠢招迭出更是令他如坐针毡,唯恐下一刻便要被人把族长的名头撸了。他先还在庆幸终于等到生女为后,想来族内再没人敢对他有所非议,因为结果转眼便见这女人状若疯魔的喊着后妃闺名便冲出去,先是袭击传诏官,然后又诋毁圣意,辱骂皇后,简直不知死活!这若是被报了上去,有心人再一挑拨……他不敢再想。

      那内侍名叫郑通,近来得玄凌提拔,掌管仪元殿内务,渐渐已有取李长而代之的意思,心气儿便也高了起来。被朱夫人这一通搅和,他待念完了圣旨,也不等众人谢恩,便阴阳怪气的道,“尊夫人之前那话咱家可不敢当,这要是说出去咱家便是有几条命也不够填的。哪个人敢对圣旨不敬呢?至少咱家可没那胆子的,倒是贵府上好气魄,连圣上的意思都敢猜度。”

      俗话说的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朱成玮晓得这些阉人是最不好得罪的,一边连忙赔笑,只道朱夫人早有癔症说话做不得数的,一边又往郑通手里塞过去个轻飘飘的荷包。

      郑通一捏,知道是一打子银票,语气便也缓了缓,似他这般无根之人一生所求也不过名利富贵,享受一世便也罢了,况眼前这人到底是未来皇后的父亲,也不必真得罪了去,只不过皇后是庶出,再看刚才那疯女人情状……也是,嫡母和庶女那还能有好的了?心念一转便道,“罢了罢了,倒也难为了朱大人这般念旧,如此疯妇也不曾休弃,念旧是好事儿,不过嘛,既然人都疯了如何还能来主持中馈,白白叫人耻笑,再空占着嫡妻的名头也不好,况且尊夫人尚有无所出之罪……大人该是明白人的。”说罢哼笑而去。

      身后朱成玮目光微动。

      几日后,人人都知道朱府大张旗鼓的将皇贵妃生母迎入宗祠抬为平妻,无论是妾侍扶正还是平妻都是没规矩的事儿,只不过朱家本就是靠女人起家的外戚,逢迎媚上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无论背后里怎么说,谁也不敢在外头质疑未来一国之母的家教。

      只是此时的宁安侯府里,朱成瑞笑的玩味,“我这个大哥啊,是越来越下作了。不管怎么说大嫂当初也对他不薄,人家那可是不嫌弃他,是下嫁,对他也是一心一意的帮扶,要不是娶了大嫂,他一身泥巴味儿根本就进不去京城勋贵圈子里,谁理他啊!结果现在倒好,硬是说人家得了癔症就这么给赶去京郊那老庄子里了,你也知道那处儿吧,就是当初我们家住的地儿,那儿现在还是那模样,一点儿没修整,现在估计还更破了,啧,那哪是养病的去处啊,就我大嫂那养尊处优惯了的,去那里能给生生熬死真是……”

      林天保不说话,只安静地递给他一杯茶。

      朱成瑞垮着脸接过来,“好吧好吧,我不说了……你又嫌我聒噪。”结果不多时,又开口道,“对了,王爷是要回来了是吧,听说已经到了上京?诶,听说皇上早就定下了奉赏,不知道王爷能得什么,好像从先皇在时王爷就已经封无可封了吧?不过说起封赏季蘅这小子这回估计能得不小啊?我总觉得好像昨天这小子还跟我一块走马章台满楼红袖招呢,怎么今天他就出息了呢,倒显得我游手好闲了……”

      林天保默默续杯,见他闭了嘴方慢悠悠的道,“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朱成瑞哼唧了一声,突然叹了口气,“季蘅那小子的路数跟你倒像,若是你那些年没有隐姓埋名的,功劳合该胜他百倍多。”

      “得了吧,我要不易容混在军营里早死了,坟头草都好有你高了。”林天保倒笑了。

      而这时,被他们念叨的人正在军中,表情有些无奈的冲着刘策笑笑,“刘叔,下官又被将军赶出来了,看来还得刘叔您亲自上才行,下官人微言轻将军不听啊。”

      刘策按了按额角,“你不是最擅长胡搅蛮缠了吗,这回撞墙上了?”

      季蘅这下是大笑出声了,“刘叔瞧你说的,怎么倒好像小爷我是一娘们儿似的,不是我说,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将军心里又不是没有数儿,就出来骑会儿马能出什么事儿,你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非得轮班看着将军呆在马车里,换我我也憋得受不了。”

      遭逢大变后又在血雨里一通摔打,季蘅变得不少,再不是以前那白面书生的模样儿,虽然底子还在,没糙到那些老兵油子的地步,却也是看着便结实修长,他之前伤了一边眼角,索性自己把另一边也如法炮制,也不怕伤了眼珠子,引得人骂了他半晌,如今看着眼角上斜挑出两抹红痕直飞入鬓,倒格外的意气飞扬。

      “你小子懂什么?上回还不是在军中就出事儿了?还好将军福大命大没事儿,自己找回来了,这种意外出一次就该以死谢罪了,咱们做属下的要是再失职……”刘策噼里啪啦的教训着后辈,只把个少年说的缩着肩膀低头不说话。

      这时候却有人不卖他这副将面子的插了嘴,“怎么听着这像是在咒我呢?原来我活了三十年还是个需要人时时看护的小孩子,这点倒是才知道。”

      刘策一僵,转头便看见周奕菏立在他身后,一旁是与他同为副将的慕容世松,正含笑看他的热闹,再一看,原来季蘅这小子根本不是被他说得惭愧了——这厮刚才分明实在低头忍笑!他悻悻道,“也求将军体谅我等下属的心情。”

      周奕菏摇摇头,“刘策你该先体谅下我的心情才是,平白被人当犯人拘起来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况且本王不是说了,这种意外再不会发生了。”他说着转过身去,负手而立,而远方斜阳将坠。

      时值六月,夏花烂漫。木槿丛开,紫薇枝满。

      玄凌提笔缓落,书成二句,笑意微微。

      ——减损远志,故人当归。

      又三日,平西大将军率部进京,帝亲临迎之,是夜外廷宴饮,通宵达旦,管弦丝竹不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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