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八-非关他物》洛叶生

12、第十二章

　　那家伙会跑到哪里去？伏见望着街上匆匆的行人，交通发达四方通畅，想找的那个人却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空旷又安静的地方……他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了什么，会不会是……？

　　这个疑问在他到达天台看到那个人孤单的背影后得到了答案。八田背对着他，没有戴帽子，双手撑在身后，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伏见开门的声音应该是被听到了，但八田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八田并不是一个真正难以接近的人，他的那扇门虽然关着但从不会锁上，只要人们想进去，就能打开门。一直关着门并紧锁，却在只有八田接近的时候才悄悄开锁的人是伏见才对。

　　这是伏见第一次看到八田做出这种类似拒绝的姿态。

　　他此刻拒绝被靠近。

　　伏见踱着步子走到他身边：“你还是老样子，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

　　“切，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八田的话措辞还是充满挑衅，但语气中的咄咄逼人却减弱不少，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换言之就是你怎么知道，还非常确定的样子。

　　是啊，没有人知道，因为八田没有把这个习惯‘告诉’过任何人。但伏见不是一个只依靠语言才能得出信息的家伙，他耸了耸肩，“你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切！”八田更大声地表示不屑。

　　“……喂。”伏见迟疑地说，“你还好吧？”

　　八田侧头：“我很好。健康正常没有生病，讨厌喝牛奶，但已经很久没帮你吃蔬菜了。我很好，你又认为我怎么了？”

　　伏见静了一会儿，用一种不知是欣慰还是赞扬的语气说：“真……令人感动。你记的很清楚啊。”

　　八田哼了一声，别以为你脑子好使，其他人就都是豆腐脑：“忘不掉。”他说，“那时候用漂亮的谎话骗人，之后没多久就当了背叛者……我倒是希望能忘记，或者从来没发生过。”

　　伏见在他身边坐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过话了，加入Scepter4之后每次见面都是喊打喊杀的，即便次次都是自己主动挑起怒火，并对两人火爆的战斗乐在其中，可这不代表他就一点都不怀念现在这样和平共处的日子——那段曾经互为彼此的唯一的时光。他瞭望天空：“自欺欺人可不行呢，misaki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啊……童真也是单纯也是DT也是。”他空了一下，恶意地接着，“愚蠢也是。”

　　“啊，我确实没你们那么会用脑子。”伏见本以为八田会生气，毕竟自己刚才那番话可是踩了不少雷区：童真、DT、愚蠢，还有被本人极度厌恶的名字，结果八田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我最近也在想，如果我能够再聪明一点……不要像你那样连想什么都让人猜不透的地步。但是，如果我能再聪明一点……尊哥，吠舞罗，还有你，是不是现在都不一样。”

　　“……”伏见的镜片反光，“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我很高兴，不过还是认清现实比较好。”

　　“……说的对。”停顿，不知是赞同伏见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抑或两者都有，“反正我就是想不明白。很努力地想了，也没用。草剃哥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安娜为什么还是面无表情，镰本也没有因为消沉而瘦下来……我不明白，还是不明白。”再顿。八田笑了笑，“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只有我一个人在意的不得了，像个傻瓜。”他偏头，终于将目光对着了他，“不过，果然最让我搞不懂的人还是你。”

　　伏见没有说话，这次换他不看他。

　　八田继续注视他说：“为什么我总是没有办法明白呢？事情总是突然间就发生，尊哥的死也好你的背叛也好。我连准备和拒绝接受的机会都没有，你就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你要加入青服……爷爷的死也是突然发生，昨天还笑着对我说要多喝牛奶，第二天回去的时候就躺在床上不会说话了。”他微笑的弧度逐渐收起，抿平，“我讨厌。”

　　“爷爷……”伏见轻悠悠地说，“我是说……在遇到我之前，你的童年，要告诉我吗？”

　　“切！”八田扬起眉趾高气昂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告诉我。”他说，又顿默了一会儿，“我想知道。”

　　“……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八田说，眼神变得朦胧，回忆的样子，“三岁的时候爸妈出车祸，只留下我一个人。这之后就都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父母一直被人欺负。”他的语气变得更加轻快，“因为总是被打得一身伤回去，让老头子操不必要的心，慢慢就学会了打架，渐渐就都害怕我了，因为没有人打得过我。”

　　“你的爷爷……什么时候死的？”

　　“小学二年级。”八田的声音轻轻的，有质感地沙哑，“放学回来看到他躺在床上，连遗书都在桌子上放得好好的……自然死，没什么痛苦，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是么。”伏见没甚意义地应了一声。

　　“啊。”

　　“……”

　　“跟你讲这种话果然很不习惯。”八田蹲下身拿起架在一旁的滑板，要离开的样子，“下次还是直接打吧……我们还有一场胜负没分出来呢。学院岛那次。”

　　他不答，也无反应，要坐化了一样一动不动，静听八田离开的脚步声，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发傻似的望着天空，悠悠叹了口气，“……在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之前，我们可是相安无事地以同学关系共处了两三年呢。”没人听到，当然的，他本来也没打算说给那个人听。伏见自嘲地说，“不过……你大概忘记了。”

　　天色很蓝，想说的话又一次胎死腹中，吠舞罗和Scepter4……他搭在额头上的手在双眼中投射出一片阴影，心想，笨蛋也会传染吗？要不然……我怎么也不明白了。

　　八田带着滑板下了天台，一路走到‘老地方’，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空荡荡地没有人，高立的林木是天然屏障，包围了这里，更加显得校园里尤为寂静。八田看着面前的高墙，他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当然不会有身份认证那种东西可以大摇大摆地从校门口走进来。翻墙的办法，在他和伏见学生时代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干。自己的身高几乎没变过，墙也是。以前是伏见托着他上去之后再翻过来，现在就只能自己辛苦地找个高点的地方用力跳起来翻过去了。

　　什么嘛……他想，我又不是没了他就什么都做不好。也还是在变强，吠舞罗的大家也还是相处愉快，也还是尊敬着尊哥……只是没人帮我喝牛奶了而已，他想，这又不算什么，我早就可以自己喝了，虽然还是讨厌得要死。话说回来，要不是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一直说喝牛奶好，我才不会明明讨厌却天天都买……

　　不会有两人份的蔬菜了。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吃的话买两份不就好了！
　　翻墙也没人会在底下托着自己了。切……又不是没有猴子就不会翻墙了。
　　在街上被女孩子问路，脸红的要死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出时，也没有人会站出来挡在自己面前懒散地指路了。又不是非他不可！女、女孩子什么的……可以让镰本来！

　　…………

　　他翻过那堵墙，却没有当即离开，而是面壁似的站在那里，静默。

　　说实话……那家伙在我的生活里，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他背叛之后自己气的都要疯了，恨不得杀人的那种狂躁。想找罪魁祸首，伏见却自巷子的决裂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邪火憋在心头，几乎要把自己灼烧成灰烬。唯一的发泄方法就是疯狂地接任务，只要有打斗就第一时间冲过去，每次都带一身伤回来。

　　牛奶买来之后会下意识地递给左边，“拿去，快喝掉”，说完之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为这要命的习惯。
　　吃饭的时候还以为左边坐着伏见，开始吃之前会先不耐烦地把碗推到旁边，“要夹蔬菜就快一点，我只等你两分钟”，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心里反应过来立刻就空荡荡的，这顿饭也味如嚼蜡了。
　　被女孩子主动搭话，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几步躲到伏见背后交给他来应付，退了两步三步四步还是无用，疑惑地左右看看，“死猴子人呢”，这句话哽在喉咙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能把自己噎死。

　　…………

　　如你所说，我也许真的愚蠢透顶。

　　八田转身，迈出第一步：太复杂的事情、太隐晦的事情，我全都不能理解。

　　第二步：适应能力又差……反正你走了以后，我努力了很久才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但是完全不彻底，现在也是。学会了喝牛奶，但偶尔还是会把牛奶递给旁边，可是那里别说你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空气。

　　第三步：现在……又要花很久的时间，来适应这个没有尊哥的吠舞罗了啊。

　　摇动。

　　八田停住，低下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摇动摇动。

　　这次是更加明显的异变在大地上蔓延，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脚下蠢蠢欲动的颤抖，大地在悲鸣。

　　摇动摇动、摇动。

　　……地、地震？

　　灾祸蔓延，墙的那边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八田还没来得及细听，双腿就带着他跑向空旷的地方。

　　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