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八-非关他物》洛叶生

13、第十三章：正文完

　　日本是个地震频发的国家，因此房屋建筑构造稳固、人们的防灾意识普及得十分到位，政府的重视程度也不容小觑。

　　——10级。

　　然而以上种种，在这个数字面前全都苍白无力。

　　这是一次灾难，彻彻底底的，灾后景观惨不忍睹，一级稳固的房屋也都成了废墟，救援队全体出动，人手匮乏，连Scepter4都全部参与了救灾任务。人员的抢救唯恐不快，幸免于难的人们庆幸自己逃出生天的同时，更加担忧的是仍然被困的亲友。伤势不重的人也加入了救援队伍。

　　八田僵硬地站立，肌肉紧绷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除了有温度，就和岩石没两样。他一一看过每个角落，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不下一分钟的停驻时间。然而……没有，没有，没有。

　　青服里没有。
　　他移动视线，常服里没有。
　　他转着眼珠子，老人没有——女人没有——小孩没有——男人里也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哪里都没有猿比古。

　　他颤抖着，牙齿碰触发出咯咯作响，发了疯似的把所有看到的人看过一遍又一遍，但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背影熟悉的侧影……还是没有，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呢？

　　……得找到他。
　　这个念头烙印在脑海里。

　　没有空气，人类就会面对死亡；制造伤口，人类就会感受疼痛；察觉失去，人类才会加倍珍惜。

　　这不算彻底失去，不算的。猴子早就背叛吠舞罗了，那时候不就失去他了？不不，不对的，他还是一直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即便换了一种让我讨厌又不解的方式，但他从没有消失过。这不就是失去了，不对，那我怎么还说不算彻底失去呢？是的，失去了。不，没有失去。失去了？没有……没有！！！

　　思维成了被猫儿玩弄过的毛线球，一团乱麻又一塌糊涂，找不到头找不到尾，纠杂在一起能把人搞晕。八田现在没有逻辑，连知觉都没有，叫他听不到，推他没感觉，站在他面前视不见。

　　失去？不失去？——他在这两个选项里辗转不安，第一次体味这种比悲伤更甚揪心窝的惊惶，这是伏见猿比古教会他的东西。

　　失去？不失去？
　　失去？不失去？
　　失去？不失去？

　　不失去。

　　找到他，我要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在哪里？找到他！！

　　他发疯狂奔回学校，这里已是一片断壁残垣，搜救人员马不停蹄地忙碌，他没有搜救任务在身，却依旧疲于奔命。他跑着，到处跑，跑遍每一个角落。

　　“猴子！！你这家伙死出来！！”
　　“为什么要背叛我！答案还没有告诉我！！”
　　“总是用那种眼神看我……那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出来告诉我！！”

　　……
　　…………

　　“出来啦……猿比古……”他跪在地上，眼泪开始掉，滚珠一样淌个不停。他胡乱用手抹着，怎么也擦不干净。明明他的生命里，少了伏见也还有很多在乎的人，但他却觉得世界分崩离析，要毁了。

　　“……喂……”虚弱到不行的声音。

　　他瞪大眼，惊弓之鸟一样四处张望，眼泪还是不停淌，但他却没时间也没心情擦了。

　　“……喂……白痴……”那个声音有点无奈，“下面呢……”

　　他猛虎扑食一样扒过来，探出身子望下看，伏见躺在废墟之中，脚被压住了，身上全是明显的伤痕，这样气息奄奄的伏见，八田第一次见到。

　　他见过自信自如的猴子，懒散不耐烦的猴子，笑得诡异又令人生寒的猴子，一脸嚣张地说着挑衅话语的猴子，把自己打趴在地上居高临下嘲讽自己的猴子……可是，气息奄奄的猿比古，第一次见。

　　八田哭的喘不上气，耷拉的眉目和落个不停的眼泪让他看起来可怜极了，还有脏兮兮的灰尘抹在满是泪痕的脸上，用花猫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他一边喘着一边奔过去，鲁莽又执拗地抬起伏见，然后抱在自己怀里，一直哭一直哭，抱得很紧很紧，怕被抢走玩具的孩子一样。

　　“……你蠢死了。”伏见说。

　　八田用雾蒙蒙的双眼瞪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你才是！”

　　“我比你聪明多了。”伏见挑眉，悄悄伸手环住了他，“……至少我早就明白了。”

　　八田用怕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伏见摸了摸他的脸，沾了点泪水放在自己嘴里，伸舌尝了尝，低低地说：“你的眼泪咸死了，味道一点都不好……不要哭了。”

　　“……你管我啊！”八田开始无理取闹，“你这个背叛者，哭不哭管你什么事！”

　　“啧……”伏见有点想笑，“喂，你还记得自己欠我两个问题吗？现在想问了。你……你懂了吗？”

　　懂什么？什么都不懂！你要死掉了之类的我什么都不懂！
　　八田用力摇头摇头再摇头，力道之猛让人担心他把脖子扭断。

　　“啧。怎么还是不懂……蠢死了你！”

　　“那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八田低头埋在伏见怀里哭，省得那个罗嗦的家伙看到这副丢人的嘴脸一直嘲笑自己。他的声音闷在伏见的胸膛，用耳朵听不甚清楚。但是伏见却止不住地微笑。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正常地、快乐地笑过了？

　　“那……还有一个问题。我要的，你给不给我？”

　　“……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你又没说过！万一很贵我买不起怎么办！”

　　“啧……快点回答就是了，不会买不起的。”

　　“……”

　　八田把眼泪全糊他身上：“……帮我喝牛奶！那东西难喝死了！”

　　“好……那你也要帮我吃蔬菜。”

　　“不吃蔬菜就不要点带蔬菜的肉食啊你！”

　　“只吃肉太腻了。”

　　“你烦死了！心里想的不说出来我怎么猜得到！如果能读心的话我早就不理你这个白痴了！”

　　“啧……现在说不说也没必要了。”

　　“我讨厌蔬菜。”伏见渐渐收紧了双臂，八田在他怀里发出呜呜的小动物似的哭声，像一只依赖主人的吉娃娃。

　　“……我喜欢有血有肉的东西……最讨厌吃蔬菜了。”

　　忠犬的旧主永远离开了，它被抛弃了。被抛弃的狗狗很可怜，正好这只狗狗他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垂涎了很久很久。

　　Misaki还是不懂……没关系，不懂就不懂好了。

　　反正是我的了。他想。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