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彼姝者子

18、绯闻

　　一周之后的体育课结束，出了体育场，程哥站在拐角处等我。我心领神会地跟着他走向西门，唯一的怨念是身上汗津津的，没时间洗个澡。于是到了别苑，我首先去的就是内厅的浴室。
　　简单冲完澡，套上家居服，站在半身镜前抹面霜，镜子里的自己白皙里透着红润，面色比尤美拉我去罗曼时好了许多。
　　正对着镜子出神，沈希孟的声音幽幽传来，“小曲哼完了？”我天灵盖一震，刚才竟然没注意到对面浴池的浴帘是拉着的！
　　“过来给我擦背，”他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我心里猛地似有千万把小木槌乱无节拍地敲着，惴惴不安地赤着脚过去拉开浴帘，朝浴池一小步一小步挪去。
　　水平面比我上次沐浴高许多，雾气迷蒙里瞧不见人的轮廓。我小声喊道，“三爷，”没人应，蹲在池岸上，等了一会儿还没半点动静。我轻咳了一声，话音刚落，几寸前的水面忽地高涨，高颀的身形拔地而起，背对着我的男人乌黑的发丝滴着晶莹的水珠，像是朝阳底下的沐浴，不可避免地沾上几滴晨露。精壮的臂膀暴露在水雾气霭中，白皙里染上淡淡红晕，这肤色像是清水出芙蓉般不胜娇羞。

　　看沈希孟欲转身，我忙紧闭上眼，谁知半晌没动静。睁开眼睛，他墨黑的眸子里带点挑逗气息地盯着我，不及我有任何反应，迅捷拉住我抱在胸前的手臂，轻轻一拽，我整个人朝着浴池直直摔去。
　　翻天倒地埋进水里那个瞬间，我想起十六岁那年跟一群人去海边度暑假，岸边突来的大潮生生将我掀入水底。铺天盖地的水花埋没了撕心裂肺的呼喊，手臂无力地摇动着，生冷的海水直往口腔和鼻腔里浸灌。沉浮的视线里一会儿是岸边涌过来的人，一会儿是水底空荡的死寂，直至界线模糊，一切成为彻骨的黑暗。那是我第一次尝到濒临死亡的痛感，而如果不是仲旭游了过来，我想我真要死了。
　　回忆之余，我一只手紧紧扯住沈希孟拽着我的那只手臂，另一只狠狠拍打着水面，双脚不停地扑腾着，水花漾在脸上，有股火辣辣的疼。惊惶恐惧中，下巴渐渐沉入水面，失控地吞了几口凉水，直至再无力气折腾。
　　我心一沉，迷蒙的视线瞧见逐渐模糊的人影，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双脚缠着他的脚踝，垂死挣扎般往他身上蹭了蹭。什么也不敢看，仰着头大口地呼吸。惊恐落定，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来。

　　沈希孟紧紧抱着我，安抚着我的情绪，“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双手狠狠捶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疼得吸了口凉气，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喊道，“我不会游泳！”
　　他用拇指揩去我眼角横溢的泪，柔声安慰着，“我不知道你这么怕水。好了好了。”他下巴搁在我头顶，右手有节奏地轻拍着我后背，口里念叨着“以后不会了”“没事了”，就像是抚慰爱哭的小孩子。
　　我吸了吸鼻涕，抹了抹泪，镇定神情，抬头看到沈希孟脸上有几道红印，怕是我挥手时不经意打了他几个耳光，念及此，突然噗嗤笑出声来。可定睛一看，便再也笑不出来了。我睡衣打得湿透，半干的发尾扫在他胸前，随着我的呼吸一颤一颤，像是翅膀沾了水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双手双脚像只乌贼四脚般缠绕在他赤^裸^光洁的身上，这个姿势实在暧昧不堪。最要命的是，我趴在他胸口处的耳朵回荡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脸顿时燃烧得像熟透了的浆果子，猛地松开双手，扶着他肩膀，身体蹭了蹭正想下来，却听沈希孟硬声喝道“听话，别乱动”。我停了动作，却觉腹部突地一记，小火苗跟胸口此起彼伏地突突跳着。

　　我怕得简直要哭了，忙从他身上下来，往后退了几步，鹅卵石铺就的池底并不平稳，倒着走，脚底一滑，结果直冲冲地朝他倒去。
　　沈希孟单手环着我，墨黑的眸子瞧不出半丝情^欲的气息，扶我站稳，右手依旧拉着我手腕，狡黠地一笑，“一回来就投怀送抱的。”
　　我按着池边，松开他右手，终于脚踏实地地落在了池底的鹅卵石上，听他略带责备地说，“连你脖子都没没过，你怕什么。”
　　“可它没过我胸口了，心脏就不能呼吸了，”我两手按在池岸上，爬了上去。
　　沈希孟摇摇头，嘴角上挑，“谬论。”
　　我扯过一旁的浴巾，披在身上，腿脚发软地朝外走去，转到正厅时看到林跃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不自觉地拢了拢浴巾。
　　林跃见我这副扮相，撇了撇嘴，继续看电视，悠然自得地说，“得让何姐做点参汤，你这可有点体力不济。”
　　我按在扶手上的手一抖，差点跌坐在地上。

　　懒得看沈希孟和林跃的嘴脸，我换了衣服睡了一觉，直到晚上肚子饿了才下楼。
　　正厅里没有人，电视还开着。茶几上茶色瓷盘里盛着盐烤杏仁，我剥了几颗，一抬头，何姐站在面前，“小鹿小姐，三爷出去了，晚饭您要吃什么？”
　　我一向好养活，“什么方便您做什么好了。”
　　何姐这么问让我意识到，沈希孟其实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别苑吃什么似乎从来跟我无关，虽然饭桌上我多夹几筷子的生嗜芥菜和蛋黄豆腐隔三差五出现，可我不喜欢吃的蚝油生菜和清炖鱼汤貌似出现得更频繁。
　　这么一想，终于能做一回主了，我补充道，“何姐，做个木瓜布丁。”

　　沈希孟回来时，我已经坐在沙发上看了两个小时的电视剧，见他进来，便将音量调低。九点档的娱乐新闻，八卦应有尽有。屏幕上穿蓝格子衬衣的男人面目清癯，侧脸轮廓硬朗，墨镜将摘未摘，要多英俊有多英俊。我对娱乐圈诸多事迹不甚热衷，可自觉并不落伍，这被大肆报道的男子我竟然叫不上名字来。
　　电视里幻灯片似的播放着一张张照片，大致连串成情节，这个男人从车上走下，站在旁边白裙款款的女子挽上他胳膊，两人姿势亲昵，上了白色阶梯。最后一张是两人出来的情景，宾馆标志性浮雕被红笔标注出来。
　　待屏幕里出现女人的面部特写，我才意识到这个女明星我认识，演过一部小众影片《冲破云围的月亮》，评价相当不错，一时从京城电影学院默默无名的普通学生，到如今大红大紫炙手可热的一线影星，陈仲旭一贯用她的照片当电脑桌面。
　　照片重复回放着，那男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我脑子一热，指着定格的照片喊道，“我怎么说这帅哥眼熟，他长得跟你，”话还没讲完，屏幕上那辆黑色宾利电闪雷鸣般让我恍然大悟，哪里是长得像，那分明就是沈希孟！
　　我转头盯着他，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一直以为娱乐圈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离我的世界很远，可眼前这个人俨然就是今晚八卦节目的焦点。
　　沈希孟瞧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慵懒地从衬衣领口拉开领带，饶有兴趣地挑眉问我，“好看吗？”
　　沉浸在恍如隔世中的我神识不清地点点头，奇怪的是他手微微一顿，红晕从脖颈蔓延上脸庞。这个人竟然还会害羞！

　　他解开领带，随手扔在附近的沙发上，朝内厅走去。我赶忙从沙发上爬起来跟上去，喋喋不休地问道，“你认识沈清欣？我很喜欢她的，可以帮我要签名吗？”
　　沈希孟进了浴室，骨节分明的手撑着门，眉头蹙着，嘴角升起一抹嘲笑，“想进来？”
　　我摇摇头，刚想说话，门砰地一声关上，差点打在我脸上。这下，方才的激动只余一个跑偏了的疑问--这个人一天要洗几遍澡？

　　神情恍惚地走进客厅，林跃翘着二郎腿倚在沙发靠垫上，这人来去悄无声息的，吓了我一跳，我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一边抱怨道，“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他转过头来，清秀的脸上晕着醺红，一贯清亮的眸子迷蒙着醉意，修长的手臂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乖乖走过去坐下，嗅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不禁皱了皱鼻子。
　　他瞧见我嫌弃的表情，并不介意，反而懒散地笑了笑，“我一早就来了，是你跟三哥太专注，没注意。”
　　我想起刚才的话题，忙拍拍他肩膀，“你认识沈清欣吗？就是那个女明星。”
　　见他点点头，我欣喜地凑近他坐，“那你能不能帮我拿到签名？”
　　他微微皱眉，“你找三哥不方便多了？”
　　“呃，他不如你好说话么。”我摇了摇他手臂，“我好朋友很喜欢她。这样，我买本她的珍藏版写真拿给你，你帮我要到签名。”
　　林跃似乎想到什么，忙坐直了，兴高采烈地说，“我帮你可以，但是你也得帮我。”
　　我耸耸肩，“说说看。”
　　他凑近我，表情神秘兮兮，说出来的内容却让我大跌眼镜，“你堂姐郑艺馨有男朋友吗？”
　　我懵了一下，“呃，你不会想追她吧。”
　　他眉毛轻挑，“怎么？你觉得我好还是周城好？”
　　“呃，周城也看上她了？”我倒是知道郑艺馨进了星光传媒，担任新节目的总监，真没想到她这么能招桃花。看着林跃期待的目光，我吞吐道，“我跟她很少探讨感情问题，据实而言，她确实没有男朋友。”
　　林跃眸子里那丝笑意还未升起，视线落到我身后，便打了个冷战似的猛地站起，半是殷勤半是打趣地笑道，“三哥洗完了，那我不打扰了。”
　　看着他昂首挺胸潇洒离去，我急急喊道，“哎，我还没说完呢。”他没回头，那半句“但她可能有女朋友”被我生生吞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女人节，双更~~~节日快乐！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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