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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偶遇 ...


  •   杨艾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可这次真不怪我脸盲。我只见过她两次。募捐时图书馆前矗立的蓝色巨幅海报上有她的照片,可一眼掠过,没留下什么印象。后来在医院探望,隔着玻璃窗看到的也只是她纤弱的后背。
      现在回想,大约能明白她病恹恹的脸色分明是大病初愈的姿态。再忽而一想,血癌需要化疗,那她一头秀发大概是假发了吧。
      我一直对沈希孟肯帮我百思不得其解,陪他一年,他并没有提出过于苛刻或者过分的要求让我为难。他明确说了他并不喜欢我,那或许我的长相让他想起了某位重要的故人,电视剧不都这样演的吗?又或许他上辈子欠了我的恩情,这世以此报恩。而念及他同样帮助了杨艾,大概对她也提出了相同的条件,新的猜想跃入脑海--他也许有帮助处于困境中女子的嗜好,这也算是一种收集癖。
      这个问题太深奥,夜里,我辗转反侧,最后蒙了被子,准备昏昏睡去。脑子里最后一丝清明豁然开朗,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问出个所以然。我一向对难解的问题不钻牛角尖,就像我不问当初梁译为何离开,又为何回来。这次,我也得过且过地渐渐想开了,他想帮我,我受着便好。

      第二天,简滢拉我去图书馆呆了一下午。傍晚去食堂吃饭,进门时一个男生挡在门帘前,我往左他也往左,我往右他也往右。最后我无奈地站定了,他仍一动不动地挡在我面前。
      我抬头一看,这个戴眼镜的长相不错的小白脸,眼熟。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阻挡,正要蹙眉拉简滢,旁边却没人了,一转身,她从我身后面带尴尬地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朝来人打招呼,“Hi,叶子。”
      我吃了一惊,原来就是这位仁兄,大半夜背把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唱情歌,而他的表白对象,也就是我,事隔多天后,才真正见到这位倾慕者。
      他目光灼灼,炯炯的视线却落在简滢身上,“晚上你还去听戏剧课吗?”
      “我晚上有约……”简滢拉了我一下,“和晓芒去看电影。先吃饭去了,再见。”说完匆匆地拉着我进了食堂。
      我任由她拽着,撇着头看到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不禁乐道,“简滢,你脸色几秒之内变了三种颜色。你不打算说一说那个叶还是花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简滢松开手指,觑了我一眼,“这家伙太不靠谱了。前几天还跟你告白呢,我本着社友的情谊劝解了他一下,没想到他转移就对象到我身上了,简直是怕了他了。”
      前天跟我告白的男生第二天大摇大摆地拉着别的女生的手,这种荒唐的事情高中我就经历过不少,所以对叶子甚无节操的行为也不感到惊奇。我拍了拍简滢的肩膀,算是安慰。

      上了二楼,端着餐盘找座位时正巧遇上孟飞。这是网球事件后,我们第一次见到。B大说大不大,可巧遇还挺难得。
      孟飞凑近了盯着我仔细瞧了会儿,笑哈哈地说,“没偏也没扁。”
      我摸了摸鼻子,笑道,“早好了。”转头一看,赵东宇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正好这边有空位,一起坐吧,”孟飞提议道。
      简滢脸色依旧红彤彤的,瞥了眼赵东宇,神色慌张,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情事中。我没应孟飞的话,她却已经先坐下了。
      我介绍了下简滢。赵东宇微微点头,他穿的依旧是白色衬衫,让我想起来那晚猩红血迹在白色经纬里绽开来,好似大团织锦的牡丹花的场景,继而想起我骂他是小气鬼,大不了还他两件衬衣之类。
      他似乎知我所想,扶了扶眼镜,掩饰起一丝笑意,嗓音低沉道,“我不伤你,你鼻子就不会流血;你鼻子不流血,我白衬衣也就不会废掉。所以,那两件白衬衣就算了吧。”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一时有些冷场,孟飞笑道,“比赛可还没完啊,尤美跟东宇可得准备请喝酒。”他略微一顿,打趣道,“要不你跟东宇一队,我的球可温柔多了。”
      被网球砸中是毁鼻子,被球拍打到就是毁容了。我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无比亲和地笑了笑,“好。”

      回到宿舍后,一直沉默的简滢问道,“你跟东宇师兄很熟吗?”
      我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把网球场事件复述了一遍,貌似还不小心夸大了血腥程度。
      一贯胆小的简滢竟没明显的神情变化,待我说完抬头问道,“他是故意的吗?”
      我一时语塞,“这……我哪儿知道……”
      简滢低垂着头,抿了抿嘴唇,“你记不记得我说喜欢一个师兄。”
      我手一抖,水洒了一身。这种话题,她一向跟方文茜谈得比较多。虽略有耳闻,我也不知她们大半夜手舞足蹈讨论的竟然是赵东宇。简滢这种心地善良,纯真稚嫩的小女生,这桩网球门不会毁了赵东宇在她心目中高耸的形象吧。念及此,我头皮发麻地安慰道,“呃,他应该不是故意的。不过是一篇稿子,他应该没那么小心眼吧。再说也不能那么准吧……他人应该还不错。”
      简滢反瞪了我一眼,“我觉得东宇师兄他喜欢你。”
      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是说……他之所以一个网球打得我鼻子骨折,是因为他喜欢我。”这小女生的思维真不敢恭维,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见简滢仍然绷着脸,忙敛容道,“你的感觉一向不准,你不是说叶子喜欢我来着。”
      简滢嘟着嘴,“反正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咱们就绝交,”说着踢掉鞋子,气呼呼地爬上了上铺。

      这晚沈希孟没有打电话说来接我,不只是这晚,直到周日我都没接到他的电话。
      这些天连下了几天雨,天气逐渐转凉,秋高气爽,做完作业后,我出了学校,去医院看婶婶。
      乘电梯上了七楼消化内科,正待推门,门从里面拉开了。我抬头看面前的人,这清丽的面容再熟悉不过了,一时讶异、惊喜、心酸多种情绪作祟,我喊了声“姐”紧紧抱住了她。
      郑艺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我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上,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虎牙,“今早刚到,放下行李就过来了。”见我欲言又止,继续说道,“家里的事情,妈妈都跟我说了。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在双城找个工作,也好照顾她。”她看了一眼病房,平淡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忧心。
      她虽然比我大四岁,可性子骄纵惯了,这时候见她有种历尽沧桑的懂事和成熟,我鼻头顿时涌上一阵酸意。
      “对了,刚才我去缴费处问了一下,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愣了一下,不晓得沈希孟到底怎么操作的,只好模糊地答道,“我爸妈留下的,还有叔叔这几年给我的生活费,我没怎么花。”
      郑艺馨花钱多少有点大手大脚,听我这么说不免面露惭愧,“估计爸的案子结了,家里的钱也能解冻了。我也快赚钱了。大伯大妈留给你的钱,可不能全花这上面。”
      我很清楚,郑艺馨在美国连读了六年,家里的积蓄除去这笔不小的开销,再划去一百万定是所剩无多,而她今后赚的够她花的就很不错。我只想找个话头赶紧结束这个问题。“姐,这些年叔叔婶婶养我不也花了不少钱。这哪算得清啊。你刚回来,先回去休息吧。”
      她摇摇头,脸色疲惫,“妈妈刚睡下,你先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郑艺馨跟我来的是双城颇有名气的炒菜店,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不大的店面里一眼望去,已经找不到空闲的桌子。
      服务员正问我们介不介意拼桌,旁边一桌的男人站了起来,声音清亮地喊道,“小鹿?”
      这本不是我会有反应的名字,可声音耳熟,转过身去看,清俊面容上漾着笑意的正是林跃。“来这边坐吧,”他示意旁边还有两个空位。
      林跃这人虽属纨绔子弟,可性格我喜欢,便也没扭捏,直接拉着郑艺馨入座了。我简单介绍道,“我堂姐郑艺馨,这个是林跃。”两人相视微笑着微微点头。
      “我也刚来,咱们先点菜吧,”林跃将服务员喊了过来。
      郑艺馨点了清炒芥菜和木瓜雪蛤,林跃点了份风味茄子和酱牛肉,我本来也不饿,只应景地点了份香烤南瓜饼。
      服务员离开后,郑艺馨喝了口茶水,随口问道,“你们是同学?”
      林跃笑了,他抽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挽起的衬衣袖口处用银线钉了枚复古的金属色纽扣。
      郑艺馨低头看,略一皱眉,继而客气地说道,“林先生真是年少有成。”
      林跃也应礼节地回,“过奖了,郑小姐在哪儿高就?”
      我被他俩的语气搞得浑身不舒服,见郑艺馨一时没说话,便插话,“我堂姐刚拿到纽约大学的硕士学位,今天才回国。”
      “哦?学的是什么专业?”
      郑艺馨作答,“影视制作。再细致的方向是电视节目制作。”
      林跃心有所思地浅浅点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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